《忘川之离》栎苏生

9、还寞寞

　　（九）还寞寞

　　“谷主？！你究竟在哪里呢？”你是在惩罚忘川之谷的人们对你一直以来的不闻不问吗，以凭空消失的决然来表达你的悲哀。

　　手中的忘川依旧沉寂如石，再多的疑问都是枉费。

　　“水边寒气重，回去吧。”暮尘师兄将一件长袍披在我身上道。“师兄。”虽然表白已久，亲密已深，可每每面对，我还是会觉得害羞忐忑。

　　师兄面色沉稳，丝毫不比我神情激动，举止仓琅。

　　“我今日学习凝川之水，始终提不上气来，凝不出口诀所要的效果，木凉能为我解答一二吗？”

　　“啊，”我应着，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实话实说：“师兄，我学习水雾寒冰都是单独参悟，并没有什么窍门和捷径，我言语笨拙恐怕也难以言出其中真谛，你还是不要问我了，免得误了你的进展。”

　　“是吗。”师兄伸手拉我，却握住了我手中的忘川。

　　“这就是谷主贴身所佩带的神物忘川？”师兄眼中光芒猛增，言语激动欣喜。

　　“恩”我微微颔首，将忘川呈于师兄面前。

　　师兄目光变幻交织，最终归为平静，道：“木凉，这是谷主给你的东西，你快收起来吧。”

　　我依言而行，随师兄往忧泉宫走去，一路寂寂无语。

　　不想，在茂林小路交叉之处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初雅师姐，忘川之谷并不如我想象般大。

　　师姐美丽如常，白皙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更显妩媚动人，我远远站立，也似乎已被她光芒所笼罩，没来由的自惭形愧，更觉得渺小卑微，无法与师兄相并而站。

　　“幕尘，你回忧泉宫吗？”师姐走了过来，朝我们微笑。“这是~”说着将我上下打量，目光如针，戳得我浑身不自在，朝师兄身后躲去。

　　师兄截住她的目光回应：“这是木凉，忧泉宫的木凉。他病了，我送他回去，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师姐微微沉吟，侧开身来“好，你记得来哦。”让我们离开，我紧跟在师兄身后，仍觉得背上刺痛不已。

　　师兄抱我到床上睡下，拉好被褥，亲吻过我额头之后道：“我过去一趟，你也听见了，我不能失约。”我默默点头，却紧紧抓住他衣角不放。惹他笑出声来，将我手指一根一根扳开，道：“别任性了。”我左手力道不够，徒劳阻挡。

　　师兄轻轻起身，离我而去。

　　恍然之间，我的感觉虚幻真实，仿佛这一放手便是彻底失去，抬手无力，铮铮了然。

　　将脱下的鞋袜拎在手中，我沿着师兄身上的木棉香味，尾随到初雅师姐的寝宫。我不敢偷看，只得屏住呼吸隔墙倾听，我怕我看到之后会忍不住冲进去。

　　里面呻吟声起伏不断，师姐的呻吟娇柔婉转，师兄的喘息深沉短促，间隔之中，还传来师兄低唤师姐的声音，沙哑，另人充满想念……

　　似乎过了很久一般，身体已冷得僵僵的麻木，才听到师姐开口说话：“那个木凉就是新任的谷主吗？”“恩。”“我看他长相平凡至及，身子赢弱，怎么有资格做这忘川之谷的谷主？”

　　“还不止这些，他右手已废，已是残疾之人。”师兄语带轻蔑的补道。

　　里面传来师姐的惊呼声，“那，他怎么能做这一谷之主。”

　　长久的安静之后，师兄幽幽的声音破空而来：“因为他有忘川，‘得忘川者主忘川’，这是谷主亲口所说。”

　　“别这样嘛，我知道你努力练功就是为了得到谷主之位，可事已至此，懊悔无用嘛，再说，你不是已经控制了这小木凉了吗？做这谷主，也是迟早的事情。好了啦，快来试试我前日刚酿好的桂花酿。”

　　里面春意盎然，惟留我一人在冰天雪地之中。

　　缓缓走向赐我忘川的忘川之湖中，我需要这温柔沉静的忘川之水给我最后的慰籍，我需要它洗涤我疲惫残破的身体和心灵，我需要它收回它所给我的这一切又一切耀眼的殊荣和痛苦… …我宁愿我还是当初那一无所知懵懂之中心存爱恋的小小木凉，无人关注也无人欺骗，就不必忍受这般深沉强横无力反击的痛苦了。

　　月更纤倦缠绵，恍如当初一样，只是这月光，多了几分清冷和悲凉。

　　痴傻至此，我无话可驳，从前的师兄对我何曾这般关心体贴温存有加，何曾这般温言细语用心抚慰柔情似水，何曾恋上我这一头乌丝长发爱上这唇齿间的确确呢喃，何曾为我痴狂担心护卫伤神牵挂如斯？这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我自己甘愿沉醉其中，自遮双目所演绎而出的可笑情节的结果而已。原来，都不过是一场笑意绵绵的欺骗，何必这般情意绵长的悼念呢？

　　水漫过头顶，我分不清，也不知道，我到底哭没哭。

　　醒来的时候，天微亮，旁边的楚楚满眼担忧，毛发俱湿，见我醒来，目露欣喜，伸出舌头舔我的唇，似乎想舔出些血色来。我摸着它的头道：“楚楚，我只有你了。”它似模似样的点头，开口道：“恩，主人。”我大惊，捧过它脸仔细端详“楚楚，你会说人话了？”

　　楚楚的脸在我手中被挤压变形，仍费力点头道：“是，主人，你别难过，从今以后有我来陪伴着你，你将永不再是孤单一人了。”言语确凿，齿轮深深。

　　将它的头搂进怀里，我颤然微笑：“楚楚，我的好楚楚。”

　　我失去了我以为拥有的师兄，可我的神兽能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