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栎苏生

8、忘川水泊

　　（八）忘川水泊

　　终于回到忘川之谷，隐约可以看见掩藏在树木草丛中的殿宇房屋。笑着拍拍楚楚的头，一个多月下来它已长得如狼一般大小。

　　走了没多久，竟看到在谷口等候的四位长老和几位师兄。顾不得自己衣衫褴褛面庞憔悴模样大变飞快的朝他们跑去，四位长老看到我，均是眼睛一亮，纷纷露出欣慰的笑，迎了上来。一齐拱手道：“恭喜谷主平安归来。”我张唇良久，却久不能言。一个紫色身影忽然从一旁窜出冲进我怀中，是紫衣“木凉师兄，你去了哪里，几位长老在这里等了你好久。”闻言，我惊异的望向几位长老，不是我能不能回来都没关系吗，为什么还要等呢？大长老仿佛明白我惊异似的道：“我们说过，你定能回来。”言语坚定，重若磐石。所以他们在这里打坐，专心等待我回来。心下滋味交错，血气翻涌，竟吐出一口血来。

　　几位长老立即上前将我扶住，叫人抬来藤床，抬我回到忧泉宫。

　　详细诊断之后，他们才知道我的身体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情况并不乐观。前胸后背的伤口均伤及经脉心肺且因一个多月来都没好好清理治疗，已发炎溃烂，引出许多并发症，右手骨头已伤，长期未用药物治疗随时都有废掉的可能，加上日夜兼程的赶路，风雪连连侵袭，风寒入骨，很难根治，治愈的希望几乎是零，我能活着走回这里，的确是个奇迹。

　　四长老的神色凝重，深暗医理的他更清楚我伤势的严重，一个残废的人如何成为完美的忘川之主。

　　“你好好休息调养，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我点头，目送他们出门。

　　房间依旧，干净如常，看得出时时有人打扫，我此时头脑清醒，毫无睡意，只能看着床幔发呆。

　　“吱呀`~”开门声传来，我探头看去。绛蓝色的衣衫朝我走来。“暮尘师兄。”我轻喊。

　　师兄站在床前看我，目光微凉，混杂不清。我被包得好象粽子一般，仍能感觉师兄的视线仿佛洞穿我全身一般锐利。

　　“你受了不少苦吧。”师兄的手指冰凉，贴上我的脸颊。

　　我回他一个笑容，摇摇头，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师兄坐到我旁边替我拉拉被角道：“我已经到忧泉宫一个月，能学水雾寒冰了，你有时间，教教我吧。”

　　“啊？师兄你的意思是，你住进这里了？”我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

　　“是啊，再过半年，你初雅师姐也能过来了。”师兄目光如矩，盯着我道。

　　“啊。”我别过头去，“那好，好啊。”

　　“好么？怎么不愿看着我说。”师兄伸手扳过我的脸，笑着逼问。

　　我躲闪着师兄的目光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师兄忽然俯下身来张口截住我的唇，轻柔的啃咬。。

　　是梦吗？还是真实？我闭上眼睛，努力迎合着师兄的唇。良久，分开，惊讶于我的热情，师兄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别样的情愫，嘶哑着道：“真是磨人的小东西。”我不敢抬头看师兄一眼，害羞的拉起被子将头遮住。只是呼吸急促，身体躁热，手指颤抖不安。

　　师兄伸手想扯开棉被，我用残存力量的左手奋力拉住，嘴里发出小小的抗拒声：“师兄，别、别，拉。”纠缠良久，我感觉到师兄的手松开了，声音从被子上方传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留下满室余温缠绕。

　　日子过得很快，忘川之谷的花儿们开得越发鲜艳繁茂了。我倚在窗前，远远的看着在绕宫河水中嬉戏的师兄弟们，心里懒洋洋的温暖。

　　楚楚懒懒的趴在我旁边，头枕在我腿上眯着眼睛打盹，银色的毛皮在太阳的光辉下闪亮，我伸手在它身上肆略，一边端详右手掌上狰狞的疤痕，手始终用不上力的疲软。

　　我难道再不能畅游在这绕宫河之中了吗？可惜，没人能给答案。

　　“在看什么？” 回头，不知何时，师兄已站到我身后，他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袍子，额发飘扬，越发显得神仙俊朗，手中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花朵。

　　回他微笑，“我想游泳。”师兄靠着我准备坐下“你伤还……”话没说完就被楚楚低低的咆哮声打断了，刚刚还在睡觉的楚楚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牙齿交错，盯着师兄的眼神中带有深深的防备和敌意。

　　“楚楚”我出声唤它，将它抱进怀里抚摩，被我的手触摸后楚楚的毛才放了下来，但口中依然发出貌似警告的咆哮。师兄有些玩味的看着楚楚“这小东西，还挺护你的呢。”我笑着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楚楚确实极通人性。“不过，它也是我捡回来的。”师兄忽然话峰一转，语重心长的道。

　　师兄将花放到我旁边问：“喜欢吗？”我点头，可这花也太耀眼了些。

　　门砰的一下被撞开，紫衣飞快的跑了进来：“木凉师兄，我来带楚楚去游泳。”水麟兽本是水中生活的动物，虽是神兽但长期缺乏水的滋润对它们的身体也会有很大的伤害。这段时间因我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带楚楚到水里去沐浴，所以拜托紫衣代我，没想到紫衣这个丫头一来二去竟喜欢上了楚楚，有事没事都爱来找楚楚，带它去洗澡一泡就是一天。我叹口气，看着楚楚的小爪子在我身上抓得死紧，我就知道它不愿意，谁想天天洗澡啊，又不是很热，毛这么长很难干的，湿湿的我又不会让它上床。可紫衣是出了名的小蛮女，两三下就把楚楚扯进她怀里，顺便送上香吻无数，亲得楚楚哀嚎连连，手脚乱蹬，却还是被强行带走了。

　　楚楚啊，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我能力有限啊。

　　师兄在旁边看得开心，楚楚一走，他总算名正言顺的坐了下来，伸手梳理我的头发。

　　我有些别扭，也有些害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师兄将发丝缠绕在手指上，一圈、两圈、似乎别有深意。时间在光影交错中流逝，带着师兄身上特有的木棉香味飘散在四周。良久，师兄问：“木凉你有喜欢的人吗？”声音低沉，目光微薄，语带笑意。

　　我茫然点头，又不知所措的摇头。“他是谁？”只觉得师兄手指一紧，扯得我发根微疼。我看着师兄，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兄眼睛里颜色逐渐深邃莫测，急急将唇覆盖上来，吮吸侵占，惹我心跳如鹿。

　　这些日子，总是说不上几句，师兄便待我这般，如此亲密，让我心堪堪以求，甚至滋生希望，会不会我所想之人也如我一般，情根深种。

　　几经纠结，在此之间，让我有甘为之而死的温柔。

　　“师兄”我总算开口，伸出左手，小心抚上他光洁额头“我喜欢的人，是你。”思虑良久，我不愿再日日受此折磨，告他知道总比自己一人忐忑要好。

　　师兄唇边泛起涟漪笑容，捧起我的脸庞，鼻尖碰我鼻尖，深深道：“傻瓜。”开始持续的亲吻… …我醉心于此，我甘愿做一个傻瓜。

　　气喘吁吁。

　　师兄似乎特别喜欢我的一头青丝，每每来找我，必将我盘旋系好的头发放开，任它们垂散开来，在那瞬间发出比宝石更为瑰丽的光亮，耀眼夺目，动人心魄。他的手指纤长，一根一根的插入我发丝深处，缠绕纠结，手心里握住我的发丝与我相亲，舌尖指尖别有情欲蔓延，温度怡人，他爱吻我的颈项，将头埋进我的发丝墨瀑之中，或是将我的头发缠上他的颈项，沉迷之时，细细几语：“木凉，若有一日，死于你青丝之下，我亦无憾。”

　　这日我早早起来，摇醒楚楚要它陪我一道去看看师兄弟们练功，我伤重至此，长老们还未正式向全谷之人通报我已是忘川谷主之事，因此在久违的师兄弟眼中我仍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师弟。

　　逐岸而走，袍裾之中更显清瘦，心念的水就在脚边，楚楚早已纵身而下，飞溅起水珠在我衣衫上冰凉冰凉。我笑着骂它，却享受这般感觉。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忘川湖畔，想起当日忘川之主在这湖泊上方消失，我在这湖水中窒息，凭空身上多出这件奇异的忘川之宝——忘川，莫名其妙的成为谷主，学习离雪炎凰，接受长老们的考验… …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早有安排一般蹊跷离奇呢。

　　站在湖边发呆，伸手摩挲着我怀中的忘川，质感细腻，触感温润，朴实而泛泛晶莹，深深叹息。

　　“谷主。”

　　我回头，是四长老。这段时间，四长老为医治好我身上的伤，恢复我的右手，日日研读医书，
　　夜夜择药配味，辛劳不已，看着他已然消瘦的脸，我不禁心存愧疚。

　　“谷主的风寒和外伤都已好得差不多了吧，只是这手… …”四长老神色黯然，我急急将右手藏到背后安慰道：“不碍事的，已好很多了。”四长老望着忘川湖中之水，目光幽远，寂寂无声，良久才道：“你手上的伤，是伤你之人加持了毕生法力和… …以一生情感作为赌注所创，要治愈它，必须得到她死后所化出的冰晶，与百炼之水融合，浸泡一百日，才会真正恢复。”顿了顿他又接道：“只是又到哪里去找冰晶和百炼之水呢，要是谷主在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我摇头道：“我不怕，只是这谷主之位，我是不能担当了。”

　　四长老正色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言罢，转身离开了，只剩我一人，满目碧蓝的忘川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