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奔逃》长河载夜

18、沉沦

　　苏烈一听，登时变了脸色，“挨打了？”
　　“没。”周灿瞅着那女人，冷嗤，“我还能让她给打了？你太小瞧我了。”
　　“行行行，没挨打就行。”苏烈松了口气，“我也没小瞧你，我这不是关心嘛。”
　　周灿压根没听她说话，一门心思盯着那边跟大妈们对呛的疯女人，嘴里不停嘀咕着：“还说她是他妈，谁家娘俩长得这么不像的？简直瓜藤结芝麻……”
　　“少说两句。”苏烈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注意点。”
　　周灿嘴角一抽，住了口，但脸上明显很不情愿，一连翻了八百个白眼。
　　这时，也不知那边是怎么唠的，女人突然疯了般尖叫起来，抱着孩子非要冲破群众的包围圈。
　　“闪开！都给我滚开！”
　　女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动静越闹越大，死活不肯在这再待着。
　　周围群众有人看出点端倪，说这女人精神可能有问题，但为了孩子安全，不管怎样也还是得等警察来了再说。
　　“要什么警察！我就是他妈！都给我让开！”女人扯着群众的衣服，拼命想从群众当中撕开一个口子，“给我让开！”
　　她大声喊叫着，张牙舞爪，正巧后方有人说警察来了，女人一听彻底急了眼，不惜用孩子的身体去撞人。
　　这下大家终于看出端倪，指责声质疑声不绝于耳。
　　然而今晚的重头戏远不及此。
　　正在众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从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钻进来一个穿衬衫裙的女人，在这么多群众都快控制不住疯女人的情况下，愣是单枪匹马把孩子抢回了怀中。
　　苏烈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面容，跟受惊过度的小男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这才应该是孩子真正的母亲。
　　她当即瞪大了眼，想叫群众一定拦住那个疯女人，谁知余光处人影一闪，周灿已经咬着后槽牙冲了上去。
　　“我就说你不是他妈！你还敢倒打一耙污蔑我！”周灿薅住头发将女人拽倒在地，捏住手腕一折一转，把人死死扣住，“还说我是人贩子！咱俩到底谁是人贩子！”
　　“放开我！”
　　女人被扭在地上，不死心地用指甲去抠周灿的胳膊，“撒手！”
　　周灿吃痛，忍不住骂了一声，但仍死死按着没有松手，但这么一来一回，口罩的一只挂耳便掉了下来。
　　苏烈瞧她龇了牙，赶紧扑上去帮忙，这时群众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涌上来按人。
　　很快，女人彻底被制服，苏烈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退出来抬头一看，周灿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衣领歪斜，头发半散着披在肩头，因为剧烈运动，她的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
　　夕阳的余晖从身后铺过来，苏烈仿佛看到了沸腾血液燃烧出的缕缕热气，视线再往下，被抠破的小臂上，血顺着肌肉线条蜿蜒而下，但周灿满不在乎，皱着眉随手一擦。
　　苏烈一眨眼，睁开后自己的目光正好投进周灿的眼底。
　　那一刻，四周的喧嚣瞬间消弭，除却耳朵里疯狂鼓动的心跳声，便只有滚滚情谊在四目间流动。
　　苏烈浑身一颤，感到电流在体内四处流窜，直达四肢百骸的尽头，指尖都为之酥麻。
　　下一秒，她在周灿深沉的目光中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彻底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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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警察了解完来龙去脉，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那个辱骂周灿的女人确是人贩子无疑，所幸小孩机灵，也多亏周灿长了个心眼且脾气不好，这才没让人贩得逞，办案民警对此向周灿提出极大的表扬。
　　周灿本来还因为微博和手臂上的伤烦得一脑门子官司，听完这话烦心事瞬间烟消云散，拽拽衣裳摸摸头，被夸得不知所措。
　　苏烈有被她可爱到，跟民警客套几句，带她离开了派出所。
　　“干嘛呀，跑什么？”周灿还以为是苏烈急着给她处理伤口，连忙安抚道：“刚才所里警花小姐姐给我处理过了，没事的，你……”
　　没有一点点准备，苏烈忽然转身抱了上来。
　　周灿当即傻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这是……”
　　苏烈没有立即回答她，双臂紧紧圈着她的身体，像在同世界证明自己曾经存在。
　　“你……”
　　周灿眸光暗了暗，半晌才抬起手回抱住她。
　　彼时夜晚彻底袭略苍穹，夏日里蝉鸣渐止，廊下的灯旁慢慢有小虫聚集，周灿抱着苏烈，忽然开始渴求永恒。
　　但现实不作美，周灿忍了又忍，终于在蚊子啃了她第五口的时候绷不住了。
　　“我真是服了。”她撒开苏烈，弯下腰疯狂抠腿，“什么蚊子啊这是，有没有点人文关怀了？咬死我了！”
　　苏烈本还发愣，见状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周灿抓狂，“都是女人，它们为什么不咬你呢？”
　　“我不太招蚊子。”苏烈哭笑不得，感觉胸骨微微抬起来了一些，送进来一缕清甜的空气，“走吧，这蚊子多。”
　　“回酒店吗？”
　　“你还想去看钟楼吗？”苏烈把打车软件里的目的地更换掉，“现在去也不晚。”
　　“去吧，来都来了，不是说钟鼓楼亮灯之后更漂亮嘛。”周灿弄弄头发，伸出手向苏烈要手机。
　　苏烈愣了下，“啊？”
　　“给我吧。”周灿满不在意地跺跺脚，“微博上那事我都知道了。”她从她手中抽回手机，看了她一眼，“你不用瞒着我。”
　　苏烈的表情略显窘迫，“你，你知道了？”
　　“嗯，我那会儿上厕所的时候排队，正好听到有两个小女生在说。”见苏烈犹疑地抿唇，她啧了一声，“不用看我，我啥事没有。就这热搜，不足挂齿。”
　　苏烈点头，“那就好。”
　　“再说了，人家说的也确实没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事都做了，他们爱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周灿比对着手机地图找路线，瞥见路上的小水坑还不忘伸手拉苏烈一把，“看着路点，别把鞋弄脏了。”
　　“嗯。”
　　苏烈跨过小水坑，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不想反抗，任由心来支配自己，随着早已有的雏形，上手揽过周灿的胳膊。
　　周灿下意识低头看去，脸色不可思议地顿了顿，几秒后才明知故问：“这是干嘛？”
　　“防走丢。”
　　“哦，这个道理。”周灿笑起来，看向了遥远的天空。
　　苏烈也笑笑，仰面快速眨了两下眼。
　　开灯后的钟鼓楼同白天看上去仿若两物，在金黄色灯光的加持下，钟鼓楼的色彩愈发光鲜，绿瓦红门在夜幕中呈现流光溢彩的效果。
　　周灿急不可待地拿手机拍照，催促苏烈站到镜头中间去。
　　“对对对，头再转回来一点，诶对，就这个角度！好的，来来来我们再换个角度……”她说着，一秒扎马步一秒踮脚尖，天花乱坠各种指导齐上阵。
　　“哎呀，你都给我说晕了。”
　　苏烈凑到屏幕跟前看成片，用肩膀拱一拱周灿，“你也去，我给你拍几张。”
　　周灿回了个OK的手势，乖乖蹦跶过去当模特，但仍是没敢摘口罩，所幸苏烈的摄影水平能够完美为氛围感三个字服务，也算是相得益彰。
　　两个人就这么你拍我、我拍你，你来我往、吵吵闹闹，愣是在同样的背景下耗费了一个小时。
　　时间一点点消磨，时光的尘埃粒子盘旋上升，美好得像是一场幻境、一场梦。
　　她们在钟鼓楼前拍了合照，然后下到地下通道去过马路，不过意外的是两个很有方向感的人竟然同时在里头迷了路，问了路人才终于重新上到地面上去。
　　也不知道今晚的夜色究竟有多么美好，但她们仿佛都醉了，从地下通道上到每一个方向去逛，只要开着的店她们都想去看一看。
　　她们又在路边买了水，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对方在笑。
　　周灿挡着脸，把额头扎到苏烈肩上笑得直发颤，苏烈也是一样，笑得脸都僵了。
　　“我们就这么在这笑？”周灿觉得不妥，“会被当神经病抓走的。”
　　“那我们回酒店吧，我打车。”
　　“我来吧，我有券。”周灿扶着腰，把口罩重新戴好，“我们往那边走一走，这边人太多了。”
　　“行。”
　　苏烈抹抹眼睛，跟在她后边亦步亦趋地走。
　　一步步离开人潮拥挤的地方，与脚下城市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高大的建筑比起白天更加得沉默，暮气与人间烟火气的厚重这才开始释放出侵入人心的力量。
　　“今天开心吗？”周灿慢悠悠走在苏烈身边，忽然问。
　　苏烈短促地啊了声，“挺开心的。”
　　“那就好。”
　　“怎么了？”苏烈看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事，随便问问。”周灿粲然一笑，“反正我很开心。”
　　苏烈学她：“那就好。”
　　两人同时笑出声。
　　“车还没到吗？”
　　“快了。”周灿拿起手机看，“我们在这等一等吧，马上就到了。”
　　“好。”
　　说话间车在面前停下，苏烈坐上车，后知后觉感受到疲惫一点点涌来，不过周灿还是很兴奋，跟司机聊得不亦乐乎。
　　苏烈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按亮了手机。
　　周灿耍大牌的热搜依然热度不减，不过她却发现有一个崭新的热搜，正以一种可观的速度慢慢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