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小*姬

5、终了

　　市井有言：吴王夫差盛宠越国美人西施，几近三千宠爱于一身。吴王为此女在姑苏建造春宵宫，筑大池，池中设青龙舟，日与其为水戏。又为此女建造了表演歌舞和欢宴的馆娃阁、灵馆等。又因此女擅长跳“响屐舞”，吴王又专门为她筑“响屐廊”，用数以百计的大缸，上铺木板，西施穿木屐起舞，裙系小铃，放置起来，铃声和大缸的回响声，“铮铮嗒嗒”交织在一起，使吴王如醉如痴。尽日沉湎女色，不理朝政。

　　吴王夫差二十年，越王勾践复伐吴。二十一年，遂围吴。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吴灭，夫差遂自刭死。

　　她看着眼前的皇袍男子身上浸满了鲜血，身子颤颤的倒在她面前。突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却是为复仇而来。他给了她无尽的爱宠，却终究逃不过情爱的折磨。

　　他倒在血泊里，胸口连中了两剑，也摔断了腿，呻吟不止。可他却突然向前爬起来，在厮杀的将士们的尸体中疯狂的搜寻着什么，口中喃喃不止。“西施……西施……”

　　她身子突地一震。

　　远远的看着他满身满身的鲜血，满脸的惊惶失措，狂乱无措的眼神……他在唤她，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心心念念着她的安危。

　　这个傻瓜，他不懂么……就是她倾覆了他的江山，就是她殃及了他的子民，就是她亲手断送了他的命！

　　他凄厉的吼着她的名字，用力的捶打着自己摔断的双腿，狼狈不堪。她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泪水顺着指缝间流了下来。她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心像是被一双手硬生生的撕成了碎片，满目疮痍。可是她不能出去，她没脸见他。所以，就让他以为，她早已经死了吧。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抖颤的身子拥入怀里。她将脸埋入他怀里，眼神逐渐迷离了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范蠡，你知道么？他曾经满足了我那么多无礼的要求，有一天我就问他啊，我说夫差你是明君，怎么会任我胡来呢？他就笑啊笑的说我傻……呵呵，他才傻呢！你说是不是？他真傻的……”她猝不及防的流下泪来，抓住范蠡的衣襟不停的问着。“你说夫差是不是傻？你说啊你说啊……”

　　范蠡用力的拥紧了她的身子，重重的喘息着。“……是！他真傻。”他跟我一样傻，一样像傻瓜般的爱着你……

　　“呵呵……不过，他傻的地方可多呢！”她伸出手指胡乱的比划着，声音嘶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称自己是寡人，可在别的人面前总是称自己是孤，是寡人……有一次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帝王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可是，可是……他说因为有了我，他才不再是一个人，他说因为有了我……他说……他爱我……呵呵……多可笑，是不是？”她自嘲的笑笑，似乎还陷在回忆里挣扎不休。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他心疼的抱着她，将目光投向远处满身鲜血的皇袍男子身上。他不在嘶吼着她的名字了，只是静静的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双瞳散开，迷乱而妖娆。

　　吴灭，夫差遂自刭死。

　　她靠在他怀里逐渐恢复了意识，周围再也感受不到夫差的气息了。

　　她知他死了。自刎而死。

　　他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会看着自己的国家破灭而无动于衷。他终究不是勾践，不会卧薪尝胆隐忍多年。他终究是天之骄子，也知，勾践是断然不会留他苟活于世的。

　　她颓然而叹，突然觉得周身发冷。她缩进范蠡，闭着眼睛眼睛似乎就要睡去。

　　“范蠡，我好冷，我想回家。”

　　他一愣。

　　随即将她的身子抱起，不再留恋远处越国将士胜利归来的场景，附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这权倾天下，谁主沉浮。

　　不是他，亦不是她。

　　他们只是被卷入其中的可怜人罢了。而今，他只想履行当年对她许下的诺言。

　　那日送她入吴途中，他曾牵着她的手，许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

　　是的。

　　他们曾说好的。

　　此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后记】

　　东汉袁康《越绝书》载曰：“吴亡后，西施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

　　苏轼《水龙吟》有句云：“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

　　杜牧《杜娘诗》有句云：“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