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带进我的花园》醉酒小子

3、出狱

　　徐毅在站牌旁边来回渡步着，旁边散落着的烟头被有规律似的零散的摆着。
　　“清辉市市立监狱”，这几个镀金的大字挂在徐毅眼前的建筑物上，高耸的水泥墙将这个地方与世界隔断开来，连同在一起隔断的还有情感，以及生气。
　　“真是连鸟儿都不想多待啊。”徐毅望着在铁栅栏上停留片刻便起身飞走的小鸟自言自语道。
　　这里并不像车站外面，那里总是站满了迎接的人，每个人都翘首以盼想要接到属于自己的客人、亲人或者爱人，好像大家都在迎接着自己的希望。
　　可这个地方接到的是希望吗？徐毅不清楚，自己对要接的那个人满怀着希望吗？并没有，这好像是理所应当他要做的一件事。因为他不来的话似乎就没有人来迎接那个男人了，他也不想让那个男人太过孤独。
　　铁闸门缓缓打开，男人被狱警慢慢搀扶出来了。
　　徐毅拍干净了自己身上的烟灰，走上前去接过这个男人，三年的牢狱之灾让他变了很多，徐毅没有看到那个刚毅挺拔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佝偻着难以站立的半残身躯。
　　徐毅细心地推来了一个轮椅，他将男人手里的拐杖拿了过来，男人也意会到了，缓缓坐上了轮椅。
　　“怎么是你来？”男人的语气里好像带着遗憾。
　　“怎么，还想她来接你吗？”徐毅半玩味半认真的说着：“你毁了她的幸福，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父亲。。。”徐毅顿了顿，绝情的话他说不出太多，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拥有什么，所以他不能再去剥夺他的什么了。
　　“是啊，可是我一定要这样做。”男人喃喃道。
　　徐毅开始推着男人离开，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去哪，双方似乎都知道该去哪。
　　街道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消瘦男人推着同样黑色着装的男人徐徐前行，看起来像是两人在一起悼念着什么。风飒飒的穿梭在他们的身体之间，将他们的衣物都扬了起来，似乎是推搡着他们让他们往回走。
　　“你应该开着车来接我的。”男人说道，“太远了。”
　　“我很久都不开了。“徐毅回道。
　　“是为了照顾到我吗？”
　　“不是，你听说过朝圣吗？”
　　“略有了解，是一个人用步行对自己的救赎对吗？”男人思考了一会说。
　　“差不多吧，我想要去朝圣，在合适的时候。”
　　“去哪呢？”
　　“不知道，很多人都是为了一个大家都说的很神圣的地方去朝圣，而我不是。”徐毅抬头望了望天，“而我不是，我的心告诉我该走到什么地方，那我就去到那个地方。”
　　“那我今天的行程，也算是朝圣了。”男人出了神。
　　徐毅没有吭声，今天他们要去的地方，确实是他们内心所指引的地方，这对于他们两个，是一场朝圣。
　　风继续刮着，两个人慢慢前进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从荒凉的监狱附件走入车水马龙的大街再进入这一片绿化良好的风景山区。最终，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片夹在城市与山丘之间的大草坪。
　　徐毅似乎推累了，将男人停在草坪上就一屁股坐在轮椅旁边，然后躺在草坪上结结实实的伸了一个懒腰。
　　此情此景，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徐毅往身上的口袋里掏着烟，但是徐毅掏了一会儿又停住了，把手收了回来。
　　“给我也来一根吧。”男人发现了他的动作。
　　“我还没掏出来呢，你这都能猜到？你能抽吗？”徐毅笑笑。
　　“经常抽烟的人身上的味道是盖不住的，”男人顿了顿，“决定我生死的不是这一两根烟。”
　　徐毅也不再掩藏了，掏出了一包“利群”，站起身给男人点了一根，自己也燃起一根。两个人并排坐着，细细的品尝着香烟和眼前的景色。
　　过了一会，男人将快要烧到烟嘴的烟递给徐毅，徐毅会意到了，将两个烟头都扔到地上然后把它们踩熄。
　　男人看到，说：“把烟头收好带走吧。”
　　徐毅愣了愣，也意识到了不妥，将两个烟头拾起放进了口袋。
　　“在她小时候，这个地方是我们一家的露营基地，她好像是一个天生的探险家，这附近的地方她都玩过一遍，她会时不时大喊着：爸爸，这里有怪物！然后叫我过来观看她自认为发现的‘新物种’，她也会站在小山坡上自豪的向我们宣布她征服了这个地方，到最后我们一家会坐在这片草坪上吃着东西，她们母女倚靠在我身上，就在那颗树下。”男人指向草坪的一边，那里有一颗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大树，枝叶不再焕新却有着粗壮的树干。
　　“她生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猴子，她只有我的一个巴掌那么大，身上干瘦得不像话，可她后来却长的完美无缺，她就像是降临在人间的天使，是我一个人的天使，那个时候我便发誓，要当她的骑士，要守护心中的天使一辈子。”
　　徐毅在一旁默默无言，他接不上男人的话，今天站在这听男人讲这些的应该是他的女儿才对，你将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与她有关，你在别人面前毫不吝啬夸赞着她。
　　那个人对你那么重要，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啊。
　　男人用手扒拉着车轮缓慢向他说的那棵树驶去，在树干处，他停了下来。他开始屏息凝神，也许是这棵树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他抚摸着树身，像是与一位老朋友亲近着。
　　这是一颗桂花树，在晚夏早秋之际，它便结满了一朵朵小桂花，桂花独特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躺在这棵树下，一阵风吹过，细小的桂花将会铺满你一身，徐毅在这里见到过，一个铺满了桂花的女孩子，她美的像是一座秘密花园。
　　“她很喜欢这棵树啊，那个时候她非常喜欢玩秋千，她说那种感觉好像在翱翔，在上面的人就是世界上最自由最幸福的人。于是有一天在这棵树上系了两根绳子，我说要给她做一个秋千，她却拉着我死活不肯，她说它不是外面那种没有生命的木头，秋千会拉疼它，以后她会有一个自己的秋千的。”男人说。
　　原来是这样啊。徐毅抚摸着一块树干上的空白处，那里好像被人为硬生生撕下来一块长方形大小的树皮。
　　“对不起。”徐毅说的很小声，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天黑了下来。徐毅将男人送到了家门口。
　　“好了，把拐杖给我吧，这椅子坐的我有点不习惯了。”男人说道。
　　“能行吗你？”徐毅有点担心。
　　“我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熟能生巧嘛。
　　”男人看起来很轻松道。于是拐杖又回到了男人手上，男人又站了起来，朝着他的家慢慢前行。
　　“对了，她还好吗？”男人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今天关于她的第一个问题。
　　徐毅笑了笑：“她还是那样，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但是她那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活得不好呢?”
　　男人也没有再继续问了，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为天使驱赶恶魔了，他这个骑士，只能躲得远远的了。
　　看着男人走进了屋子，徐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眼前的黑暗被一阵烟雾笼罩着显得更加朦胧了，徐毅将这阵烟雾吹开来，男人的屋子里终于亮起了灯。
　　“再见了，周司令。”徐毅消失在这一阵朦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