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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施虐?被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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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褚卿从苏熙恒那里离开,本想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刚过个拐弯就被人叫住了。
“不凡兄?”云华走近,在这里见到启褚卿显然有些意外。“你怎会在我师尊寝殿附近?”
“我只是屋里待着憋闷,出来走动走动,不料竟到长公主寝殿来了。”启褚卿表现得比他还要意外。“还好云华兄及时叫住我,不然下在定会扰了公主清净。”
“不是什么大事,不凡兄不必往心里去。”
“嗯。”启褚卿点点头,而后抬眸看向云华。“云华兄可是议完事了?”
“具体的情况已尽数说与族长听了,待我师弟到后还需商量些应对措施。”
“你师弟?”
“没错,他叫程兼旬,是南素神君也就是我师叔唯一的亲传弟子,代理南境事务已有百年,从未有过差池,实乃吾辈楷模。”
启褚卿愣在原地,他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徒弟,不过他平日里是这样对人家的……
课业若有不足,用鞭子抽。
犯了些小错误,跪下来用鞭子抽。
言语若有失,拿来鞭子继续抽。
这根本都不是苛刻,算得上是虐待了吧。
启褚卿记不太清当时的想法了,他只记得那时的自己好像不太喜欢这孩子,对他极为吹毛求疵,稍微达不到自己的标准便会进行体罚,对其动辄打骂。
而今想来,简直是脑子有病。
就算启褚卿现在后悔,当时的所做所为也确确实实是落在程兼旬身上,再不能收回了。
当真作孽。
凤族族长设了宴,云华方才就是亲自去寝殿请苏熙恒的,无奈被师尊以想要休息为由拒绝,只好与他的不凡兄一同入席了。
回忆起些前尘往事,启褚卿莫名有些心虚。自落座始终低头吃菜没有言语,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有人在他身边轻轻开了口,这才寻声望去。
男子身着银白水云暗纹长袍,腰带束住腰身,身形修长挺拔却不瘦弱。长发半束散于腰间,如墨色锦缎倾泄而下落入纯白画卷,静谧且清雅。
“师兄请问我可以坐在……”男子在启褚卿两人身旁站定,话虽是对云华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启褚卿看,始终没有离开过。“你这位朋友旁边吗?”
已经将自己身边位置空出来的云华略显尴尬。“啊?啊!若是不凡兄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请问可以么?”程兼旬说着,一双桃花眼染上些许笑意,顿时变得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温柔。
程兼旬是启褚卿以自己一魂化就的,与他有着特殊感应,所以饶使自己伪装骗过所有人,也是瞒不过他的。这小子,怕不是从刚进门时就将自己认出来了。
启褚卿并未表现出太大波澜,淡然开口说了句“请便。”
程兼旬得到应允在启褚卿身边规矩坐下。
“这位……不凡兄,程某见您一直戴着面具,可是真颜不便被尔等看到?”
“让这位兄台见笑了,确有不便。”启褚卿继续语气淡淡。“实在是在下面容可怖,丑陋非常见不得人。”
“您才是在说笑,程某认为,您这般的气质谈吐,当是有一副俊美无双的谪仙面庞。”程兼旬笑意加深,眼神愈发意味深长。“就像我师尊一样。”
“承蒙兄台谬赞。”
启褚卿一笑置之,往嘴里送了几口菜,继而起身。“在下吃好了,想必二位还有要事商谈,便先行回屋,不做打扰了。”
云华点头:“不凡兄今日跟着我多处奔波也是辛苦,且回去好生歇息着。”
启褚卿离开宴席后回到房间,坐上床榻倒当真来了几分睡意。
他做了梦,回到了那个漫天飘雪的不让尘。
少年跪在竹舍旁,身上仅一件的薄薄单衣还被水沁湿了,此刻结上了满满的冰霜。凛冽寒风吹过,将他的嘴唇和脸颊都冻得青紫,浑身上下抖得厉害。
可饶使这样,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眼神执拗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没有丝毫要屈服的样子。
“启不宴,你可知错?”
启褚卿听到男人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走近,这才终于看清雪地里对峙着的两个身影。
那倔强偏执的少年抬起头,虽稍显稚嫩却长着一张同启褚卿一模一样的脸。
没错,那是他……
启褚卿呼吸都变得沉重,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替换了年少的自己跪在雪地上,面前是一脸愠色的应龙。
启褚卿喉咙发涩,颤抖着指尖去够他下摆的衣角,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依托,只有倚靠着那人才能心安些。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颤抖又哽咽。“孩儿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再次恍惚,待回过神回到了旁观者的角度。年少的自己姿势不变,还是同方才一般,用怨怼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而后他眼中所有的不甘和怨恨,尽数化为吃人的鬼手,将应龙的胸膛贯穿,血与肉在撕扯间尽数剥落,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启褚卿脸上浮现出慌乱,拼命地想要上前阻止,却突然感觉被什么禁锢住了,变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龙在自己面前被掏空撕碎,没有任何挣扎,只是一脸灰败地盯着自己。
脑子一阵轰鸣,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骨骼生了锈,每动一下都是骇人的疼痛。
“不……不要……求求你……”
启褚卿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他疯了似地跑过去,却只抓到一些残破肢体和满手鲜红。
随着一声压抑的嘶吼声,梦境全面崩塌。梦中人从梦魇的深处惊醒,久久不能平复。
启褚卿缓缓睁开眼,表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方才在梦中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可这份淡定,偏偏被猩红的眼眸出卖了,深陷梦境的人,又哪里可以独善其身。
门被从外面扣动了几下,启褚卿起初没有理会,接着又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坐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程兼旬看到开门人时不自查愣了一下。那人头戴牛头面具,一身在妖界再平常不过的红色袍子此时有些松垮地披在身上,头发也稍显凌乱,却将整个人衬得慵懒又随和,多了不少人情味儿。
要知道,师尊平日里可是最注重仪表的,而今这般样子他从未见过,当真难得。
“有事?”
启褚卿虽心情不佳,却还是不忘维系他清风霁月的师尊人设。方才戴着面具便睡去了,硌得他难受,于是干脆摘了面具同他说话,笑得和煦温柔。
“师尊……”
程兼旬被他笑得又是一滞。
启褚卿询问地看向他,见程兼旬表情还是愣愣的,不免有些疑惑。
莫不是自己时常苛责他,而今突然温柔起来,倒叫他有些不适应了?
“你总盯着我看,可是为师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程兼旬闻言回过神来。“只是许久未见师尊,分外想念罢了。”
“为师不在的这许多年,你过得可还好?”启褚卿状似关怀地问道。
“弟子一切都好。”
“如此为师便放心了。”
程兼旬继而问道:“只是弟子不明白,师尊已复生,为何不第一时间回到北境同众神君表明身份,而是来到这妖界呢?”
启褚卿立马一副高不可测的样子:“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为师自有为师的道理。”
“师尊说的极是。”程兼旬规规矩矩地点头,当真不再问了。
“不过而今事情已了,为师可以与你一同回不让尘了。”
方才的噩梦倒是让启褚卿意识到一丝端倪。
自己自幼便被应龙严格要求,修行更是时时不可懈怠稍有不足便会遭到责罚,所以也造就了他不服管教的性子。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启褚卿最为反感此等待人方式,所以定不会将同样的经历强加在程兼旬身上。如此,自己而今脑子里那段虐待徒弟的记忆,便很叫人怀疑了。
而一谈到记忆差池,启褚卿最先想到的就是天墟中的天墟镜,因为其不仅有预知之效,还可颠倒阴阳,更改人的记忆,所以是最有可能导致自己记忆出现差池的东西了。
然而是否还有其他记忆偏差,启褚卿不得而知,所以要先回南境一探究竟。
“师尊能与弟子一同回去,弟子自然欣喜,可弟子眼下有件要紧事需处理,要前往一趟人界。”
“怎么要你前往?云锦书呢?”
“人界出了些事情,人界皇帝派人调查了数月都没有得到解决,遂求助于锦书师兄。不巧锦书师兄旧伤犯了,一直在闭关,期间托付我代为照看人界事宜,所以出了事也应是我来调查。”
人族没有灵力,在四界中处于弱势,一直靠着攀附神界过活。而今这般遇到麻烦前来寻求帮忙,已经是件在大家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此啊。”启褚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便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