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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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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正是早高峰的时间。徐赋宁却早就坐在了办公室里,桌上摆放着几份资料。
距离章之洲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期间刑警队都没有接到什么大案子,琴川也没出过有关的新闻,徐赋宁清楚,这说明绪安已经摆平了那件事。
绪安没有向她透露任何消息,她却不能坐以待毙。只是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太多暗线,有供她调遣的,自然也有监视她的。徐赋宁只能私下去打听最近各支队经手的案件,进度缓慢,却也有一些收获。
她看向眼前这些资料,是经过她筛选之后,最有可能与章之洲有关的案件。
两个自杀,一个交通肇事。
虽然这三个死者明面上和他毫无关系,但徐赋宁了解绪安的手段,深挖下去,必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徐赋宁正思考着,就看见林嘉和陆一一打闹着进来,一人手里拎了一袋早餐。
“赋宁,你怎么又来这么早,肯定没吃饭呢吧,给!知道你爱吃甜的,专门给你买的。”说着,林嘉从袋子里找出一袋面包扔给了徐赋宁。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之后,徐赋宁稳稳接住。她道了声谢后,拆开包装,又随手拿起其中一份资料,边吃边翻看起来。
死者唐诗诗,就读于明德学院,死于交通肇事……
明德学院……
徐赋宁突然想起那晚绪安是不是和她说过,最近章之洲有在学校教几个学生拉琴来着?
她心里盘算着,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你们看见群里转发的文章了吗?‘被交通肇事掩盖的真相——论如何建立司法公正’,这说的好像是我们局哎!”
陆一一刚打开电脑,就看见工作群因为这篇文章被疯狂刷屏。
几人没来得及反应,张志军又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
“都到齐了吗,来二楼会议室开个紧急会议。”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
徐赋宁看向自己手里的资料,手指点了点。
*********
“你们看看!现在媒体都是怎么说我们的!说我们官商勾结,结案不靠证据靠钱权!”
王局气势汹汹地训斥着,底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游立志,我不管你们交警队当初怎么结案的,既然现在群众提出了质疑,我们就只能在大众的监督下,重新审理这桩案子。张志军,这件事你带队去查,交警队全员从旁协
助!”
“王局,这都是媒体的无端猜测,我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游立志擦着汗,脸胀得通红。
“刊登文章的是近几年流量很高的一个app,国内几个公信力很高的记者都在这里发过报道。包括之前轰动一时的童工案和尘肺事件也都是这个软件曝光的,它的影响力比你想的大得多。”宣传科的一个同事说道。
徐赋宁坐在最后一排,垂着头在手机上搜索这个app,她记得是叫……
一叶舟。
王局大手一挥:“老游,你告诉我,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这…哎呀!当时那肇事司机是主动报警自首的,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也和他的口供对得上,而且之后家属和司机对赔偿方案也都没有异议,我们就按照正常的肇事案结案了啊!我是真不知道那些媒体哪儿搞来的这些空穴来风的消息!”
王局叹了口气,沉着脸强调:“针对公众对此案提出的所有疑问,我们桩桩件件都要去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查出来没问题,那是最好,如果有问题……我决不允许公安系统内部有心怀鬼胎的人!”
“老张,我知道弟妹最近情况不好,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最合适。等结束了,给你放个大长假!好了,老游你把案情细节和老张他们通个气,其余人回去工作吧。”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王局就率先离开,剩余的人也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这件事走了出去。偌大的会议室只留下了不到十个人。
游立志心有余悸地开口问:“张队,你看现在这……?”
张志军整场会议都没有发表意见,一直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游立志叫他,他才回神。
“游队,麻烦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案件吧。”
“好,好。”
“死者名叫唐诗诗,是明德学院高一的学生。案发是在凌晨五点左右,肇事司机违规驾驶一辆中型货车,在内环高架往世纪大道出口处撞上了正准备去学校的唐诗诗。”
“唐诗诗当场死亡,司机立马报了警。出警民警到了现场之后,司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自述,由于当时那段路口正好停电,没有红绿灯,天又还没亮,光线很暗,他一
个晃神就轧到了骑着自行车的死者。”
“不会因为停电,监控也没有吧?”陆一一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但是他提供的细节没有问题,我们也不能揪着监控不放吧?”
“也没有目击者?”
“没有,那条路刚开通不久,时间又早,根本没人。要不那司机怎么敢偷偷在那儿下高架呢?”
陆一一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的眼睛不停地在在场的人之间瞟来瞟去。陆一一在这些人里资历最浅,不敢提出她的想法,所以试图找出和她有一样猜测的人。可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张队和徐副队今天都很沉默,感觉各有心事。
张志军沉思片刻:“尸体呢?可以申请重新尸检吗?”
游立志又抽了张纸巾擦汗,“结案之后,家属就把尸体领回去火化了。说实话,现在除了司机还能重新审审,我是真不知道还能查什么了。”
林嘉重新读了一遍那篇文章,说:“这个作者认为,唐诗诗是被提前抛尸,然后有人买通了司机去顶罪。假设是这样,我们就要去查唐诗诗真正的死亡时间,还有司机的经济往来。”
徐赋宁补充:“还有负责尸检的法医。”
“当时是卢法医负责的,他都快退休了,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游立志和卢法医合作十几年了,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去猜测他。
张志军不留痕迹地看了徐赋宁一眼,打了个圆场:“卢法医年纪大了,很多案子不一定都是他全程负责,当时涉及到的法医室的人都得查。”
“这样,林嘉和陆一一跟我去趟学校,小徐你带剩下的人去查案件有哪些经办人,还有司机的所有信息。”
“张队,我想和你们去学校。”
张志军闻言顿了顿,徐赋宁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毕竟是老警察,他眼神锐利,像是能看进人的心里,徐赋宁也不免被他看得心跳漏了半拍。
“好。那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张志军收回视线,神情自然地说道。
说完,几人一起离开,路过会客室时,游立志正好瞥了一眼,然后惊讶:“那不是唐诗诗家属吗?”
徐赋宁和张志军走在最后,听见是唐诗诗家属,两人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向内望去。
那是个很憔悴的女人。她穿着不知道洗了多少遍已经泛白的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t恤,头发随意束在一起,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她看上去苍白而疲惫,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她时不时擦一下眼泪,两个女警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她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似乎是她的朋友,也轻拍着她的肩膀,靠在耳边说着什么。
徐赋宁喃喃:“张队,对于家属来说,残酷的现实会是他们想要的真相吗?”
“他们要的,是真正的作恶者受到惩罚。”
“哪怕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无所知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
张志军的话掷地有声,字字都砸在徐赋宁的心上。她最后看了那女人一眼,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会客室里背对着他们的女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转身看去,却只看见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
几人赶到明德学院时,恰好是上课的时候,校门口却围了一圈人,嘈杂得很。远远望去,长枪短炮的,一看就是因为唐诗诗案闻声而来的记者们。
以免引起骚乱,张志军给校长打电话讲了情况。很快,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带着保安赶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逆着人群将他们带了进去。
“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这些记者一大早就来了,赶都赶不走。”男人理了理被挤乱了的头发和领带,“哦,我是校长办公室的秘书,我姓杨。”
“你好,我是刑警队张志军。这次的事件给我们两边都造成了不少影响,所以希望你们校方能够和我们通力合作,这样才能尽快解决。”
“当然当然。”杨秘书带着他们向里走去,“我们董事长也非常重视,所以特意从总公司派了人来跟进。”
“不过我们学校比较大,从门口到校区还有一段路。好在路上风景还不错,警察同志可以边走边看看。”
说风景还不错实在算得上是谦虚了。
宽敞的柏油马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正值深秋,落叶纷纷而下。学校应该是特地没有请人来清扫,金黄的落叶堆叠在地上,厚厚一层。风大时,会吹散一大片叶子,飘舞在
空中,很有意境。这个时节,学生们总爱走在望不到头的梧桐大道上,脚下踩着落叶嘎吱嘎吱作响。
透过茂密的梧桐树,隐约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偶有几只野鸟驻足,也能看见时不时探头的小鱼。经过湖面吹来的风,总是清新又好闻。
张志军和杨秘书走在前面互相客套,徐赋宁则远远地跟在最后。
她看见湖边坐着的几个女学生时才想起来,为何刚刚开会时,自己看见唐诗诗的照片时会觉得她很眼熟了。
那天章之洲的音乐会上,她在贵宾厅看见的那几个小姑娘,也就是绪安和她提起过的学妹们,唐诗诗就是其中之一。
章之洲真的……一点没有辜负她对他的“期待”。
林嘉见她没有跟上来,便放慢了脚步。
“赋宁,想什么呢?”
“在想唐诗诗。我们能抓到真正的凶手吗?”
“听你的意思,你是相信网上说的那些话了?”
徐赋宁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嘉想了想,说:“从办案程序上来看,如果是我经办这个案子,我也会给出一样的结果。而且我们一直说‘证有不证无’,网上的那些猜想毕竟没有给出任何证据,若不是舆论
闹得这么大,我们完全没有必要重新去查。”
徐赋宁闻言点点头。其实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她也会同意林嘉的看法。只是如今立场不同,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唐诗诗的死与章之洲不无关系。
但绪安明确不让她插手,就真的没有向她透露一丝风声。因此,她也只是毫无根据猜测罢了。
“但是很奇怪啊。如果‘一叶舟’是有意操控舆论,找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陆一一突然凑上来。
”流量?那他们完全可以去给那些明星或者大老板造谣,选择警方明显是最蠢的。”
“也不像是家属闹事,毕竟唐诗诗家人也是看见了新闻才赶来的。”林嘉思考道。
“是啊是啊,再加上我们掌握的证据全是靠司机的一面之词。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陆一一有些激动,她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不错啊陆一一,有当警察的样子了。”林嘉打趣她,接着正色道:“‘一叶舟’那边已经让小汤联系了,说是架子摆得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配合我们调查。”
徐赋宁说:“他们时间点选的也很巧,交警队一结案他们就发表了煽动性这么强的文章,而且有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细节,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比起单纯想给唐诗诗一个公道,这些人更像是在利用舆论下一盘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