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喉》随春风

4、第 4 章

　　后来当徐赋宁站在游乐园前，她是后悔的。

　　付从云一副矜贵少爷的模样，她原以为这人肯定和绪安那种人一样什么都玩过。谁能想到，最后带她来了这么幼稚的地方。

　　那个夜晚，两人疲惫地坐在远离人群的长椅上，徐赋宁闭着眼，耳边只有远处人群的喧闹声，和身旁少年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她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徐赋宁，你现在开心吗？”少年望着夜空轻声问道。

　　“……哄女生开心哪有来这种地方的，你一定很不会谈恋爱。”徐赋宁嗤了一声，依旧没睁眼。

　　付从云眼角含着笑意看向她，温声又问：“那你会遵守约定吗？”

　　游乐园幼稚又无聊，徐赋宁却莫名贪恋起来。她想，也许…真的可以试一试，试一试新的生活。

　　徐赋宁睁开眼睛，眼波婉转，她仰着头正想回答，却被远处的欢呼声打断。

　　“砰！砰！砰！”

　　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下，映得女孩的眼眸也闪着光。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赴约。没能说出口的话也许就是命运的预示，预示她的生活不会因为这短暂的一瞬而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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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赋宁…徐赋宁！”

　　徐赋宁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拉回了现实。

　　“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身穿抹胸礼服的女人懒懒地靠着绪安，勾着他的臂弯，头也虚靠在他的肩膀。她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透着风情，像是个柔若无骨的妖精，美得刺眼。

　　徐赋宁冷淡地瞥了一眼，“怎么？”

　　女人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我说，谢谢你来给我们当保镖，绪安知道我只对你最放心，才特意麻烦你来。”

　　说完她紧了紧勾着绪安的手，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话里也是满满的炫耀。

　　“是吗，那绪安对你真上心。”徐赋宁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目光却一直停在远处，像在寻找什么。

　　“我过两天要办个聚会，来得人有点多，正发愁谁来负责安保问题呢。正好，你带着你那帮手下来一趟吧。”

　　徐赋宁这才正眼看着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讽刺道：“陆白嫣，你那活动合法吗，不怕我带人一锅端了？”

　　“你！”

　　“你穿的这么少，小心着凉，还是赶紧进车里待着吧。”

　　陆白嫣很不喜欢徐赋宁的眼神，感觉自己似乎正被她一层层剥开。她不停地坐着深呼吸，试图忽视这令她不适的目光。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绪安握住了陆白嫣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的桎梏中抽出，然后为她拉开车门，低声道：“白嫣，之洲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出来，你先进
　　车里休息吧。”

　　虽然是关心的话语，但绪安不容置疑的语气和从未落在陆白嫣身上的冷冽的眼神，让旁人都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意味。

　　正要发作的陆白嫣听见他的话，想说的话都只能堵在喉咙口。她不甘心地瞪着徐赋宁，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整个人又软下来。

　　“也是，现在我可不光要对自己负责了。”她手暗示性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确认了徐赋宁看见了她的动作后，才在绪安的搀扶下，娇弱地坐进了车。

　　停车场上只剩徐赋宁和绪安两个人。他们一齐靠着车门，背对着车内的陆白嫣。

　　“她怎么怀孕了？”

　　“我最近太忙，没时间管她，就随她去了。”

　　徐赋宁轻笑：“你总是这样对她，怪不得她总是耍这些小伎俩。”

　　“挺能打发时间的。”

　　绪安随口一说，浑不在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妻子，而是路边的猫猫狗狗。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徐赋宁，却见她又不知什么时候出了神。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猝不及防地和几米外的一个男人对视上。只一瞬，那男人就移开了眼，和身后的女人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夜色也太浓，绪安分不清那个人是不是在看他们这个方向。

　　观众走得差不多了，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热闹了一个晚上的地方也渐渐回归宁静。徐赋宁甚至能隐约听见那两人的对话，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客套话，却让她皱起了眉。

　　绪安眼神冷漠，意味不明地问：“你在看什么？”

　　徐赋宁顿了半晌，“那个女孩，你认识吗？”

　　等了几秒，没听见回答，她便知道这人早已忘记了。她自嘲地笑了声，然后解释道：“就是她给你和陆霄惹了麻烦。”

　　原来是她。

　　绪安挑了挑眉，当初陆霄找他要人办事，他就让李钟去了。李钟本来就是给身边的人往上爬的梯子，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自然要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差点让他手底下的人暴露。

　　不过没真正伤到他的势力，绪安也就懒得去追究，以免小事化大。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张栩栩几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赋宁见他没多说，也没继续，只是心里疑惑。张栩栩出现在这里，不像是巧合。但她神色自若，只是动了动站得有些麻木了的脚，叹了口气说：“章之洲怎么还不出来？”

　　“被学妹缠住了吧。”绪安意有所指。

　　徐赋宁疑问地看向他。

　　“你不知道吗？之洲在学校发现了几个拉大提琴的好苗子，最近就一直留在琴川，这次演奏会也邀请了她们。”

　　绪安口中的学校指的是琴川唯一一所国际私立学校，开设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从师资力量到升学率，在国内都是顶尖的。他们四个人都是从小就一起在那里读书。这也是为什么琴川只是一个小县城，却总有非富即贵的人来。

　　只是从十几年前开始，这所学校就慢慢开始转型。以前几乎不收中途转学的学生，对学生资质和家庭背景的审核极为严格，现在除了学费昂贵，入学审核与别的学校基本没有差别了。

　　徐赋宁回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有在贵宾厅看见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几个学生，章之洲怎么还特地把她们安排在那里？

　　她当下有些不安，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最近压力太大，像惊弓之鸟，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产生联想。

　　*****
　　等几人聚完，徐赋宁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累了一天，她一进家门就倒在沙发上，没有力气动弹。困意袭来，恍惚间她又想起了过去。

　　临近深冬，琴川突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冷得异常。正好是午休，学校走廊没有一丝遮挡，学生们就都躲在温暖的教室里昏昏欲睡。

　　徐赋宁看着手里的竞赛通知书，却不觉得冷。她低头按着手机打算告诉付从云这个好消息。

　　“喂，我进决赛了哦。提前安慰你一下，输给我可不丢人。”

　　她一边打字，一边走向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

　　这个小会议室就在厕所旁边，就算学校卫生搞得再干净，也不免有些异味，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爱来。徐赋宁想一个人待着时，就会躲在这里。

　　今天也一样，不过这次她很开心。她第一次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想一个人享受一下这份快乐。

　　好吧，如果付从云愿意的话，她也可以和他一起分享。

　　她随手打开门，笑意还没消散，心脏却像要炸开一样，猛地一颤。一阵强风拂面而来，厚重的血腥气让徐赋宁头脑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也掉在地上，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像是
　　一声巨响，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力。

　　蹲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下意识看向她，脸上满是仓皇和惊恐。

　　女孩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冲去。

　　走近了，徐赋宁才看仔细，女孩浑身都湿透了，额前的刘海一绺绺地贴在脑门上，校服衬衫也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弱的身躯。不知道是被什么泼了一身，靠近的时候，徐赋宁闻到了一股很冲的腥臭味，被撞到的肩膀处也沾上了不明的黄黑色水渍。

　　徐赋宁看向原本被女孩遮挡住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半躺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时不时颤抖一下。随风飘动的窗帘偶尔会遮住那人的脸庞，可徐赋宁看得很清楚。

　　是陆白嫣。

　　今天阳光很好，好到陆白嫣脖颈上那把没完全插入的匕首还反着光，刺得徐赋宁几乎睁不开眼。陆白嫣双手紧紧捂着脖子，鲜血却还是汨汨流出，染红了她的衣服。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艰难地扭过头，试图开口求救，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她的眼神却像毒蛇一般，狠狠纠缠着徐赋宁不放。她的眼睛因为疼痛和窒息感变得通红，表
　　情狰狞而扭曲，就像地狱来的恶鬼。

　　徐赋宁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动作。

　　蹲在一旁的男生站起身来，挡住了陆白嫣的视线。他看了眼满是血迹的双手，然后随意地在衣服上抹了两下。他缓缓向徐赋宁走去，将她拢进自己的阴影里。

　　被遗忘在地板上的手机弹出了几条短信。

　　“说不定要被安慰的是你。”

　　“到时候我又得带你去看一次烟花，真麻烦。”

　　“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打败我。”

　　少年意气，却被一片血腥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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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

　　徐赋宁被电话铃声惊醒，她猛地直起身，大口地喘着气，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摸索着去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她才睡了一个小时。

　　接起电话，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道：“喂？”

　　“宁宁！你要帮帮我，我…我好像杀人了！”电话那头传来章之洲惊恐的声音。

　　什么？

　　徐赋宁觉得自己还没有清醒。耳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男声和梦里陆白嫣像动物一样毫无尊严地颤抖着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我……”男人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那头传来关门声，然后是一阵低语。

　　几声之后，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个人。

　　“宁宁？这边我来处理，你别担心，赶快休息吧。”冷静低沉的男声让徐赋宁暂时清醒。

　　“绪安？”

　　“是我。你不要牵涉到这件事情里来，万一出问题了，我起码还能保住你。”

　　“……好。”

　　徐赋宁挂了电话，眼神逐渐变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