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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   祝滨没想到傅声闻真的推举自己来当主将,辞言尚未出口又听弟兄们呼喊“主将”附和,一声高过一声,且有不少兵弁见到虎符后亦作高呼。
      傅声闻把虎符交到祝滨手中,趁机耳语:“先稳住军心。”
      祝滨不再犹豫,举起虎符示意众人安静,高喝道:“大军听令!自今日起,我蕈州军营不得再有纵情酒色、荒废正务之情形,军令如山,违者必罚!望众将士明白,今日之举乃为大局所迫、为百姓所盼,更为将士们之未来计!今后我等必率领大军誓死捍卫吾朝尊严,救民于水火,守护吾朝疆土不失方寸,展旗千里!定与众将士同生共死!”
      傅声闻适时地将何信踹到戏台中间。
      祝滨冷冷瞪去,又道:“我身为主将,首先便要肃军纪、正军法!将士们,你们可知眼下边关局势已万分严峻,只颍玉一城之内的吾朝百姓便被北羌贼寇欺辱凌虐,活得连狗彘都不如!倘若那些边关百姓不是别人,而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手足姊妹,你们可咽得下这口气?”他扫量着兵弁们面色动容,倏又拔高声调厉声斥责,“而奸贼何信枉顾军法肆意横行!于军营中大施不良之风,致使全军怠惰兵事、玩物丧志,屡屡不战而降,终害得吾朝疆土有失、百姓蒙难!其罪愆虽死犹不足偿!现下郭绅、崔卯已死,如有不服者,大可也随之而去!”话音刚落便将何信斩首示众。
      众将士俱惊,窃声议论:
      “这,这便杀了?”
      “下一个不会是我吧……”
      “……”
      祝滨寒目一扫,霎又无声。
      莫说旁人讶异,连傅声闻都忍不住挑眉,心道祝滨可真是心急,竟容不得何信再多说一句。
      算了,死便死了,以何信的品性即便不死,说出的话恐也难令人信服。傅声闻拢拢心思,上前半步,指着尸体说:“正如你们所见,是逃是反都必死无疑,但若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往日种种,将军便可当大家是受人挑唆不得已而为之,不多深究。今后只要同我等一道上阵杀敌保卫吾朝,定有机会立功受赏。诸位自行掂量掂量吧。”言罢,他足尖轻轻一踢,何信的头颅黯然滚下戏台。
      周围的兵弁避之不及,心知肚明:时移势易,两害相权当取其轻。于是一个个跪地俯首,以表忠心。当然,另有一些人承过何信的好处,此刻异心犹存,欲操刀反抗,结果未及登台便被匿身暗处的西北大军以弩箭射死。
      眼睁睁看着同泽倒下,而且还是死于自己人之手,傅声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只是自我安慰这些人多为何信走狗自寻死路不足为惜,而未阻止西北大军。他深知一人反则全员反,那样的话局势将再次改变,自己亦会再次陷入被动之中,是以断不可心生恻隐,必须诛戮果决肃清异己,方可震慑人心。
      祝滨亲手毁了那座戏台,又命人严加看管那些营妓,禁止兵弁再靠近,天一亮便叫庞义把她们送去附近的村庄妥善安置。他虽为将军,实则所做之事无不如实同傅声闻汇报,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没有傅声闻,便没有今日的将军祝滨。
      傅声闻道:“大军积弊已久,整军饬武非一两日之功。况且你在这么短的时日内便从一介无名小卒摇身变成大军主将,定是有人不服的,想来营中还会再乱上一阵子。我瞧着霍钺身手不凡,便由他与我回颍玉城驻守,再让班鱼从军中挑几名老将好好操练,静候时机去匀朔关插旗。其余的人便与你同留军中,继续整顿军营,务必在新一批应征兵卒来之前拨正风气。祝滨,你记住,治军一事最忌讳心慈手软。”
      祝滨郑重应是。傅声闻又交给他三只封口木盒,叮嘱道:“这盒子,你按照顺序每隔十日派人送去蕈州城内,交给监军高侫奚。”
      祝滨接过,发现前两只木盒都略有分量,第三只却很轻,不禁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现在无需知道,事成之后我自会告诉你。”傅声闻并非不信任祝滨,而是不希望走漏了风声,万一被人知晓前两只木盒里放的是金锭,保不齐会偷梁换柱坏了大事。
      祝滨不再多问,收好木盒,忧心叹道:“说到底,吾朝之地非何信说割让便能割让的,其背后……”
      他虽未言明,眼神却已道尽一切。
      傅声闻明白其意,拍了拍其肩说:“想要鱼儿咬钩必先以饵诱之,别着急。”
      “傅兄胆识过人,大智大勇,有你这句话,我自是放心。”
      “既如此,我便不再耽搁了,现在出发回颍玉城。”
      傅声闻率兵匆匆赶回颍玉城,却得知沈寒枝已孤身直闯北羌之地,顿时恼怒不已,质问留守的四个兵弁:“到底发生什么事!她为何去了北羌!说啊!”
      他反应如此激烈不只因为此事远不在他计划之内,更因为他担心沈寒枝的安危。
      四名兵弁皆是有口难言之态。霍钺见势不对,再三催问,终于从文姜口中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晚上沈寒枝亦察觉到西北大军悄然撤离,彻夜守在城楼上。其间文姜来过一次,说要换值,被沈寒枝谢言拒绝。
      文姜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沈寒枝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瘦削的背影,迟疑地说:“沈姑娘,你一直在此守着,是不是因为那些人都走了?”
      沈寒枝淡淡道:“是。”
      果然。文姜叹一口气,“如果此时敌军来犯,恐怕……”
      “别怕。”沈寒枝打断了他的话,回过身笑说,“怕没有用。”
      许是受她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影响,文姜原本凌乱的心绪逐渐冷静下来,语气也变得平缓:“如若敌军真的兵临城下,姑娘便还是回蕈州大营吧。”
      沈寒枝笑容一滞:“你叫我逃?”
      文姜无奈道:“我知姑娘身手不凡,但倘若北羌大军来犯,仅凭我们几人根本毫无胜算,姑娘留下来不是死,便是落入贼寇之手生不如死,自该是赶回大营为自己谋求生路。虽说祝大哥此行未必成事,但我想他总还是会拼尽全力帮姑娘争得一丝庇护的。再说傅兄弟也盼着你安然无恙地回去,左右都好过留在颍玉城。我们身为兵者肩负护国使命,战死沙场更是最好的归宿,姑娘却不必如此。”
      沈寒枝神色松了松,正身面对文姜,坦言道:“祝滨必成大军主将,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北羌若举兵来袭,咱们智取也未必会输。至于傅声闻……我不会为了他一个人而放弃全城百姓。”
      “可我们都看得出来傅兄弟待你与别人不同。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毕竟是女子,又逢乱世,这总该替自己某一出路……”
      “我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出路寄托在旁人身上,文姜兄弟可莫要把人看低了。”沈寒枝再次截住其言,略略正色道,“还有,我没想过逃,更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弃民于不顾。我和傅声闻之间不论是什么感情,当它与吾朝利益相冲突时,我都会选择吾朝。且我知道同样的事情摆在傅声闻面前,他一定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抉择。既如此,为何他做是大义,我做却不被理解了呢?”
      文姜答不上来,张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觉惭愧,面朝沈寒枝诚心敬拜,与她一同守城至天明。
      一切本如预料那般:鲁图罕王之子听闻其父死讯,当即举兵攻打扎妲部,两方陷入酣战。然而,扎妲罕王并未让这场战局持续太久,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对劲并派出一队人马前来颍玉城探查实情。
      彼时沈寒枝仍守在城楼上,远远便瞧见自北羌方向来了一队兵马,在无垠的漠地里形如蝼蚁正快速朝颍玉城行进。
      “他们来得比预想的早太多了,怕是等不到傅声闻带兵回来了……啧,这也、也看不清是鲁图部,还是扎妲部的人啊……”沈寒枝凝神眺望,嘟哝两句后又坚决地说,“也罢,不管是谁,绝不能让他们入城。”
      文姜主动请缨出城赶走对方。沈寒枝摇了摇头,不甚认同此举:“北羌兵素来凶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便是你们四人全上也无济于事。何况若他们中间有人回北羌报信,引更多的兵马过来,更是棘手。”
      “那……关门撤旗,固守待援?”
      “不可撤旗!”
      文姜被沈寒枝的呵声惊了一下,观她神色坚毅言语铿锵,便知她主意已定万难更改,不再多劝。
      “好容易安抚了民心,撤了旗定会另生风波!”沈寒枝思索片刻,对文姜说,“眼下敌我力量悬殊,常规防御皆不可行,唯有出奇制胜了。你速叫包、詹两位兄弟打开城门,躲在城下以防敌军来袭,但不要轻举妄动。再让田胜带着孟萝和媛娘看住那些北羌妇孺,不许她们出半点声音。另外,你和客栈老板通知其他人回屋躲好,动作一定要快!整个过程绝不能高声言语!”
      文姜恍悟:“人衔枚马裹蹄,姑娘这是要唱一出空城计!”
      “是。此城已插上吾朝旗帜,内有多少兵马外人根本不知,北羌兵虽悍勇,脑子却并不聪明,加之来者人数尚不算太多,约莫不敢贸然进城。不过只一出空城计还不够,须得再唱一出调虎离山……”沈寒枝边说边往城楼下跑去,速度之快令文姜险些没跟上,“我从城侧小门骑马出去诱敌离开,等到了北羌界内再杀他们。”
      “那怎么行!要去也是我们……”
      “来不及了!等傅声闻回来你告诉他,我先行一步,与他北羌相见!”
      沈寒枝顾不得再解释一二,直奔玉泊客栈,与正要出门丢弃北羌衣物的客栈老板撞了个正着。
      “哎哟!姑娘你、你这是……”
      “有没有火折子?!”
      “有啊……”
      沈寒枝抢过客栈老板的火折子塞到腰间收好,又急匆匆扯过那团北羌破衣猛力扯下一大块,裹住一只酒坛假作鲁图罕王的头颅。为保逼真,她还割断自己的头发绑在了布上。
      随后她持弓背剑,从先前鲁图兵留下的军马里挑了一匹最高大的驭至城侧小门,等城门大开立时策马出城,停在城外土路与那北羌兵相距不过几里之地,弯弓射出一发穿云箭吸引对方注意,一边挥动假头颅,一边用北羌语高喊“鲁图罕王人头在此”,只待对方发现了自己,便又立刻调转马头往北羌腹地扬鞭疾驰……
      “若对方是扎妲部人,便会跟去问个清楚,若是鲁图部的则更会追上去夺回罕王头颅。是以沈姑娘此计成功诱敌远离了颍玉城,我们也因此安然等到你们来……”文姜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只剩叹气。
      傅声闻心情复杂,久未言语,内心反复谋算着两全之策。霍钺审观其色,替其问道:“沈姑娘去了多久?”
      “快一日了。”文姜看一眼傅声闻,又皱眉提起另一事,“还有,那个玉泊客栈的老板……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傅声闻惊疑不定,直觉事出古怪,叫文姜细细说来。可文姜也说不清楚,只能将事情经过如实讲明,由旁人自行分辨。
      “沈姑娘离开后,我们商量着把百姓都叫来玉泊客栈,以便更好地保护。城内百姓不多,我和客栈老板没多久便带大家都过来了,吃饭休息均未见异状。后来我想到田胜还在城西小院看管北羌妇孺,便同客栈老板说再备些饭菜,打算趁换岗前给田胜送去。客栈老板念我辛苦说要替我去送饭,可他去了一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便有些不放心,出去寻他,发现他竟已死在了路上,看样子像是被人毒杀。我担心尸体吓到百姓,找了一间空屋暂且放着。”
      霍钺推测:“毒杀的话,莫不是饭菜有问题?”
      文姜摇头:“不会,那饭菜我吃了,弟兄们也吃了,吾朝百姓和北羌妇孺吃的也都是同样的饭菜,再没有第二个人出事呀。”
      看来问题出在城西小院。傅声闻忖道:“带我去看尸体。”
      三人同往客栈外走去,恰好遇见了孟萝。
      孟萝见几人神色匆匆,忙拦问道:“你们是要去救沈姑娘吗?”
      傅声闻本就为此事心烦,被她这么一问更是锁紧眉头不耐烦道:“不是!”
      “可她……”
      傅声闻再无耐心理会旁人,沉着脸疾步而出,慌手慌脚的将孟萝怀中野花撞撒一地。
      霍钺紧步跟随。文姜却是帮忙拾起地上的花,安慰一句:“我们一定会把沈姑娘找回来的,孟娘子放心。”然后才追了出去。
      路上,霍钺小声问文姜:“以往数你机灵,这回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派个人回营知会一声?”
      “废话!人不够!不然还用得着沈姑娘冒险去把北羌兵骗走啊?”
      “哎,是我急糊涂了,也不知道沈姑娘现在如何了……”
      三言两语撩得傅声闻心头火愈蹿愈高,而此时文姜又问他何时去救沈寒枝。
      傅声闻绷着脸说:“我何尝不想马上赶赴北羌寻她……可我不能。匀朔关未归,其他关隘重地也都还没有布防妥当,若在此时贸然行事,使得北羌各部反应过来中了计,摈弃旧怨勠力杀来,蕈州必定又是一场兵荒马乱。况且,以战止战绝非长久之计,如若能借此机会与北羌单王立下止戈盟约,于两国百姓而言才是真正的幸事。”
      霍钺琢磨着颇有道理,对傅声闻愈发敬服。文姜却有些怔忡,喃喃自语:“如此说来,你并不打算尽快去救沈姑娘……”
      “我当然会去找她!但我不能为了她而置大军和百姓于不顾!”
      傅声闻终是恼了。
      文姜连忙解释:“傅兄弟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沈姑娘与你说了同样的话,我一时兴叹罢了。”
      傅声闻一顿,忿怼之情莫名消减,缓了声音问道:“她说了什么?”
      文姜稍有犹豫,万一自己出言不妥害他二人心生嫌隙,岂非罪过?但见傅声闻眉目凌厉甚是逼人,他又不敢不说,只好硬着头皮道:“沈姑娘说,她不会为了你一人而放弃全城百姓,还有,你……你们的感情远抵不过吾朝的利益。对了,她还说与你北羌相见!”
      傅声闻目色顿时柔和下来,微微勾起唇角怅叹一声“果然”,随即收拢心思朝空屋阔步走去。他脚下生风,以至于旁人只能小跑着跟上,且边走边命令道:“霍钺!你去盯紧军报,一旦匀朔关插旗立刻告诉我!”
      “是!”霍钺领命离开。
      傅声闻与文姜来到空屋内,见客栈老板的尸体安放在角落,上面盖了一张草席。他走过去,抄起一根木棍挑开草席,仔细观察尸体:面色苍白,唇口发绀,有窒息之状……
      “那晚的饭菜还留着吗?”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没有特意留下饭菜。再说吃的都是寻常粗食,青菜、胡饼、甜粥……”
      “甜粥?”
      “对,此地百姓喜好甜口,常把甘草加到饭食中,甜粥便是如此做的。这有何不妥吗?”
      “甘草……”傅声闻沉吟少顷,眼前闪过孟萝怀中的花,忽惊道,“岩乌头!”
      文姜不通药理,满面茫然。傅声闻解释:“岩乌头乃大毒之物,未经炮制绝不可内服,否则便会致人呼吸衰竭而亡。此物与甘草配伍更是应了十八反,若同时服下,原本无毒无害的甘草便不再是甜味剂,而是催命符!下毒之人是算计好了让客栈老板离开城西小院后毒发身亡,说明其用毒之量非常精准,此绝非寻常人所为……”
      “会是谁?北羌人吗?”
      傅声闻心里已有答案,但不好同文姜讲明,想了想说:“罢了,此事不必再查。且告诉百姓,客栈老板是突发恶病不治身亡,厚葬了便是。”
      文姜瞪圆了眼大声问道:“为何不查!好端端的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啊!”
      傅声闻看一眼文姜,道:“那晚是咱们设计杀了颍玉城的鲁图兵,并非扎妲部恶意挑衅,此事一旦泄露,北羌必不会善罢甘休。而除了弟兄们便只有客栈老板一人知晓此事,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无法保证永远不会说出去。所以,他本就不该活着。”
      当时沈寒枝亦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说出那句去杀客栈老板的话,但因她心存善念,到底没有执着于此。可下毒之人不同,其行事务求天衣无缝不留后患,手段更是阴狠毒辣,除了国师的人,傅声闻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
      文姜不甘道:“再怎么说客栈老板也是吾朝百姓,凭何非死不可……”
      再查下去便是与国师作对了!文姜不明所以,傅声闻却清楚后果,因不愿再有人蒙受无妄之灾,他当即厉声制止:“够了!我说了此事到此为止!”
      文姜不再言语,但看向傅声闻的眼神愈发怀疑,踌躇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傅兄弟,我们都觉得你非寻常之辈,你……你究竟是谁?”
      不及傅声闻回答,一女子突然推门闯入,语声清脆有力:“他是吾朝先帝之子,当今官家的四皇兄。”进屋后更是旁若无人直朝傅声闻走去,面对他躬身行礼并恭敬拜谒,“乐媛参见四殿下!”
      傅声闻定睛一瞧,来者竟是媛娘!
      “怎么是你?你不是跟在孟娘子身边的那个营……咳,昨日见你还是一瘦瘦弱弱的小女子,怎么这会儿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文姜所问亦是傅声闻所惑。
      乐媛不理文姜,只盈着笑意盯住傅声闻。
      文姜不悦:“嘿!你这女子,我在同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啊……”
      傅声闻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乐媛,视线落到其腰间佩戴的那枚玉璇玑时,他眸光一沉,忙截住文姜的话说:“文姜,你先出去。”
      “殿下是想保他一命吗?”乐媛笑盈盈地问。
      傅声闻觉得此笑甚是碍眼,内心泛起一股厌恶。但他未曾表露半分,和她一样扬了扬唇角,道:“留下也无妨。你若不想他人知道我的身份,便不会专挑此时来找我了。”
      乐媛又施一礼,双手递上一枚龙佩:“乐媛是奉国师之命来给殿下送一样东西。”
      文姜见那枚方状玉佩上赫然雕刻着一条龙,而在吾朝只有帝王家人才能用此纹样,当场惊掉了下巴,怔怔愣愣地开口:“你还真是皇家人啊……不,呃……殿、殿下!”
      行伍之人不懂那么多规矩,不知该不该跪,半曲着膝手足无措。
      傅声闻淡淡笑着扶起文姜,俛眄了一眼龙佩,说:“先前我几番请求国师将此物还于我,国师皆未应允,怎么如今倒叫你不远千里的送来了?”
      “国师说殿下既入军中,有了身份才好行事,故命乐媛送来此物。”乐媛抬了抬手,待傅声闻拿走了龙佩又道,“国师还说,殿下仁善,许多事不愿亦不便亲自动手,叮嘱乐媛务必替殿下铲除不必要的麻烦,助殿下成就大业。”说着睨向草席,后又看向文姜。
      傅声闻横迈半步自然而然地挡住了那道目光,垂眸盯看手中龙佩,轻轻地把玩。他面色虽不辨喜怒,内心却愈斟酌其言愈觉憎厌:除了宗正司编修的皇室谱牒外,唯龙佩可证皇子之身份。国师此时将它送来,与其说助我成就大业,不如说是一种告诫,提醒我莫要忘了他才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人,要我安分守己替他夺取妖心。而乐媛此人么,哼,说是助力,实则与监视无异,得想个法子善了她……
      他心思一转,有了主意,沉声笑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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