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宅前传：烟离》那一杯温酒入喉

2、序幕：烟起之时

　　“刘妈，去一趟林烟的房间，把她叫过来”着深紫色双开襟圆领绣有玫瑰纹样及附带珍珠盘扣的旗袍的林太太，扎了蝴蝶发髻，手上戴着一串祖母绿的手镯，双脚盘起斜躺在床榻上，她手中“托”着一支银质的烟枪，她悄然吸了一口，烟味瞬间弥漫。大烟浓郁的味道让她就像自然界中饥渴的兽类舔舐肉类那样，不，是“饿”了很久的兽类。疯狂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淡粉色的床帘属于半遮蔽的状态，在浓烟的覆盖下，往远处看，林太太的脸模糊难辨。
　　“是”刘妈迅速出去了。
　　“小姐，太太叫你过去一趟”此时的林烟着一身淡黄色单开襟方领旗袍，旗袍上绣有花草纹样。她还搭了一条素色的披肩，扎了个后挽髻，脖子上戴了一条珍珠项链。她正在翻着今天在街上从报童那里买到的报纸，刘妈的到来打乱了她的阅读时间。而且她也知道刘妈此次前来，必然是来者不善。毕竟现在的林太太是父亲的继室。她是不知道林太太的背景的，只记得她进门的时候，头上戴了一只玫瑰花，那个时候她只有差不多8岁。当时照看她的奶妈王妈示意她主动把桌子上的葡萄拿去给继母，当中意味其实不言而喻，必是示好。只是年纪尚小的她又怎会懂得这些？她懵懂的把葡萄拿了过去，委婉的叫着她。她只记得她脸庞上突然嘴角微微扬起，对着她笑了一下说“谢谢你”之后带走了那串葡萄。她看着她走的时候，扭动胯部的力度非常的大，那样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毛虫在走路一般。
　　第二天，她解雇了王妈。还遣散了她的丫鬟。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她去的时候，林太太还在抽着大烟。她坐起来，对着她说了句“林烟，你也知道的。现在你父亲和我都喜欢大烟，现在家里已经没多少钱了，所以你父亲和我找媒婆帮你找了门亲事，不要担心是户有钱人家”
　　林太太漫不经心的说着，她的思绪早就沉溺在烟味和那些幻觉了。
　　在幻觉中，她看见了越远.
　　那个曾经在她街角顶着萧瑟的冷风，用劣质的胭脂将自己涂抹的不伦不类犹如小丑时唱着月圆花好时，在看客全部离去时，她帽子里没有啥钱的时候，拖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迷恋那段横插在时光里的每一个雨夜，和他送给她的每一朵玫瑰花。
　　月圆花好的开场是“浮云散,明月照人来”。也时常会有戴着帽子的混迹街头的小瘪三过来对她散发一些夹杂爱与欲的“信号”。
　　在街上她还看到另一个卖唱的女子曾经被一个脸上带着一块刺青的痞子骗走了，据说他只是买了一罐劣质的胭脂和廉价的快要干枯的玫瑰花就带走了她。
　　她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就算听的人多了，可是大洋才是最根本的问题。越远却不是那样的人，每次当观众少的时候，他总是一次性拿出5个大洋往她干瘪的帽子里丢进去。
　　手指打打响指后，他会把西装帽子重新带在头上，帽子下檐遮住半部脸庞，说句“下次唱唱别的曲目吧？！”
　　她总是笑着说“好的”。
　　直到那天，她被林老爷看中，林老爷和她搭话后，都变了。

　　小桃子很久都没看到林烟了，确切的说是林太太告诉她林烟要嫁入王家做太太后。林太太只是象征性的拿了一点小钱和食物，之后告诉她“以后自谋生路吧”就把她赶出去了。林太太走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一下“其实，你也该知足了，当时缺牙丑不拉几的人牙子把你抓过来的时候，我们林家其实可以不要你的。人牙子应该会把你丢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人牙子？”她只记得自己的家乡那个时候在闹饥荒，整个镇子上都没有什么粮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街上流浪为的人们看到一只老鼠路过都要像光饿狼一样，不顾一切的去抓那只身上每一寸毛发都在散发霉味的老鼠。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你看现在镇子上都吃不起饭”

　　她只记得自己家里兄弟姐妹足足又7口人，饥荒弄得他们的身体瘪的就像漏气的球一样，脸色蜡黄的就像泡了很久的卤水的腌萝卜干那般。那一天是个晴天，爷爷奶奶和姐姐和她故作神秘的说“爹娘说了，你马上要过好日子了”她不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东西。爹娘领着她走到街角的破庙上，那里有一个脸上长满了脓包，牙齿龅出嘴唇，还缺了一个大门牙的男人等在那边。她不想靠近那个男人，男人走过来后她看见他的手指甲里满是污垢，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有意回避，她总觉得下一秒他脸上的脓包就会溃烂。
　　她往后退，就像受惊的小兽那样。男人却不理她，把她装进麻袋里面。等到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身旁还有很多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他们也被男人抓起来了，只是他们的脚上却被粗硬的麻绳捆绑着，她看见一个四肢瘦小的男孩，他的手上还可见青紫色的淤青和肉色的稍带一些大红色的磨痕，那大概是绳子长期磨损的结果。
　　“这些孩子，一些卖给杂耍团，一些卖给大户人家，当当小厮，丫鬟啥的”龅牙的人牙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着。

　　“看一看，只需要几个钱就可以买走丫鬟”人牙子卖力的叫喊着，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太太带着8岁左右的林烟出门，人牙子也是会选地方的，选在人流量较大的腌菜铺和胭脂铺之间的街区，坐在阴冷而又潮湿的台阶上叫喊着。林烟只是看了一眼，只见身着破旧衣衫的女孩眼神中充满着绝望，她好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林烟对着林太太说了句“我们林家好像缺丫鬟吧？现在世道不好.....”

　　黄色的棉布旗子上绣着一轮白色的弯月，然而那轮弯月却是可怕的地狱。脸上画着如纸扎人一般夸张的妆容的“教主”，缓缓走来。林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知道面前是一个凸起的圆形平台，在圆形平台之外的一张椅子上，是白色的底色还衬着猩红色的腮红的脸庞，眼睛无神的看着她。也是在那一瞬间，林烟看到了那一个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她就是教主吗？那孩子突然开口了，嗓音低沉又沙哑“这里是白月教，我就是白月教的教主，欢迎你”林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她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应该是教徒的人说了句“教主，南洋那边来消息了，让我们尽快把人送过去。”
　　南洋？这里到底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