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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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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兽是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准确的说戾是一团气。每个人都有不如意,想要摔东西,打架。”
“这不就是生气吗!”
御剑师傅李固当然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得清楚明白。放平时,他一定会用小石子敲打胡乱打岔的学生,可此时像是被点拨了,握拳击掌,“哎!对了!就是生气!戾兽啊最喜欢看人生气!”
小宝子原本正想趁机溜到人后偷吃袖子里的鸡腿来着,此刻被这么当众一夸,赶忙就将鸡腿塞了回去,胖乎乎的脸涨得通红。
“光生气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这不如意多了,便会觉得日子难过,今儿觉得爹娘对自己不好,明儿觉得别人欠自己的,时间久了,这心里的郁气会积越多,严重点是要去找你们梅婶婶看病的。”
红屏听说到自己的娘,本来就站得笔直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她站在阳光下,连鼻尖颈后的绒毛都像是在发光一样。
我站在李师傅的后面,正好看见曹焜盯着红屏,也不知想什么,他脸颊红红的。
真是怪怪的,我心想。
李师傅又接着说道,“这是一种病,又不是一种病,看不见,摸不着。早点找你们梅婶婶开几幅清心解毒的药吃了,也就没什么事。但要是一直耽误下去,这团子气就会变成黑色,显现在印堂,眼睛周围。戾兽就专挑这种人下手!”
这话一说,操场上的学生们立刻左看右看,叽叽喳喳起来。
“哎呀,你眼睛黑的。”
“怎么可能,那是没睡好。”
……
“真是幼稚!”曹焜哼了声,“任凭什么戾兽秽物,都会被我一剑斩成两半!李师傅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教我们御剑之术!”
“你小子!连走路都还不稳,这就想着跑了!你咋不让我教你一步登天之术啊!”李师傅却是一点也不惯着他,甩手就是一个不重不轻的巴掌打在曹焜的脑后。
我忍不住想笑,也就笑了出来。
那曹焜气得鼻孔冒气,又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瞧苏青臣也笑了,又想起昨晚上的事,也不生气,只觉得很快活。
“哎,李师傅,照你这么说,肯定是有一步登天之术的喽!”学生里头个子最高,身材最壮实的周游儿抢着问。
“一步登天?”
“真有啊?”
我也不由得像大伙儿一样向天上的南愚山望去,不由得悠然神往。
大人们总说那南愚山上有无数奇珍异宝,山中一日便抵得上地下一年,若能修灵成仙者,御剑一日可行千万里路途,真可谓逍遥自在,自在逍遥……
“小兔崽子,想屁吃!”
头上一疼,我顿时从美梦中醒了过来。
李师傅挨个给每个人的脑袋赏了个爆栗子吃,“天底下真要有这种好事,我怎么没能一步登天,还在这儿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啰嗦!”
“李师傅,可追查到秽物是什么了?”
“还有苏青臣不知道的事?”
“真是怪了……”
“是啊,秽物又是什么啊?你知道吗?”
“焜哥你知道吗?”
曹焜很注重仪表,正整理着一身簇新的骑射服,估计是瞧苏青臣眼睛上扎了条黑布好看,又不想别人说他装样,特地找人做了条紫色的束在额间,看着很精神。
他不喜欢我们这些村里头没见识的人“浪费”他的时间,正生着闷气。
我心想,这么容易生气,可别让那戾兽找上你才好。
李师傅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越来越没什么用,听苏青臣这么问,正好回到了正题上,“秽物嘛就可以化形了!”
桃花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口耳相传,几乎很少有秘密。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向我看过来。
“阿青,你命真是大啊!”
小宝子小小年纪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哪里呀,她好得这么快是因为吃了我们家养的三黄蛋!”
“我可去你的吧。”
“怎么说话的呢,你知道专门下三黄蛋的鸡每年要吃掉多少四时草吗?不懂行别瞎说!”
“吵死了!”曹焜又哼了声。
小宝子背后做了个生气的鬼脸,站在后排的学生又扑哧笑了起来。
曹焜更气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点。”李师傅接着往下讲,“秽物可以变成各种样子,亦会夺舍!”
众人七嘴八舌,“夺舍?不就是鬼上身!”
“这秽物果然秽气!”
……
“好了,你们也别想太多,平时注意点就行。我们继续上课吧。”李师傅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利落地拍了拍衣服下摆,挨个给众人分发木剑,“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放假在家有没有练习,曹焜,周游儿!你们先来!”
“太好了,就等着这个呢!”曹焜终于兴高采烈起来。
周游儿不愿气弱,抱着腰,鼻孔朝下哼了声,“谁怕谁!”
是日,有云。几滴小雨落下,练操场周围没有拔干净的两三簇枯芦苇有气无力地晃悠两下,颇有游侠话本子里的决战意味,正所谓翩翩少年郎,背剑走四方,山川跨步过,也遭风雨狂,纵是风尘满衣裳,心志坚如钢。
“哇,太帅了!”
曹焜帅?呵呵,我见杏儿的额头隐约也有花印显露,不由心里一紧。
大姑说也不怪杏儿吃无忧花,她们家人多,只靠着家里一亩三分地,生活着实困难,杏儿爹前夜也去山里挖四时草了,一个瘸了脚的人能支撑这么些年实在不容易。杏儿是饿的,这才采了无忧花做饼吃。
唉,这几年的地里的收成越来越不好了。说到最后,大姑又都会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我觉得曹焜幼稚,懒得看他猫斗老鼠似的洗刷周游儿,便四下无聊地瞧着。
“红屏,你不会也喜欢曹焜吧?你的脸怎么也红了?”
“你乱说什么呢?”红屏抬头往桥上看去,又赶紧收了视线。
因练操场在戏台子朝西靠河的低洼处,桥上的往来的行人也会不时驻足朝我们看。我远远瞧见陈夫子提了壶酒走了上去。
“我娘在曹家当内宅管事,我可听说了,曹焜的大伯商量着等展叔叔回来要给你和曹焜订亲呢!”
红屏才十二岁,现在就谈婚事太早了吧?还是跟曹焜这个猪头,我心下很是不平,可一想大姑父上一次回家也说要给哥哥找媳妇,就觉得也没什么奇怪,毕竟大人都说该到时候了。
不一会儿曹焜就赢了。
我打了个哈欠。
“阿青,苏青臣,你们两个名字都带青的来比试一下。”
啊?
我以为听错,不过想想村塾里六七个老师,也确实只有李师傅不会按常理出牌。
“请指教。”苏青臣还行了个礼。
我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感觉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紧张,太紧张了,“呃,呃,请,请指教。”
“等一下!”曹焜又来捣乱,“青臣怎么能和一个女的比呢?李师傅你给重新换一个!”
我是女的又怎么你了?!曹焜果然令人厌恶!
“哎,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阿青确实是个女娃娃。”李师傅后知后觉。
这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整天穿着她哥的旧衣服,跟个小泥腿子似的。”
“哈哈。”
……
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姑父还有哥哥的坏话,“请指教!”我粗声粗气,提剑就向苏青臣冲过去!
“啊!”杏儿呼叫出声,她平等的喜欢每一个好看的男孩,而且心肠软。
我差点被她吓一跳,本来就激动,真是的,这已经是最蠢笨的出招方式了,动静这么大,苏青臣肯定能避开。
果然,苏青臣避开了,而且是剑身几乎要触碰到他衣服的时候,他轻巧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剑挑我的手腕前三寸处!
我只得左手撑地,向旁一个斜翻,双脚才落了一只,苏青臣就转刺了过来,这家伙好厉害!他明明看不见,但就是能精准判断出我下一步的动作!
快!
更快一些!
我就地一滚,绕着他连续几个侧翻,这引得周游儿连连叫好,他刚刚比不过曹焜,见苏青臣又刺几下,只是堪堪擦着我的衣服,算是扑空,不由出了口气,一扫刚才的懊丧。
通过昨晚的事,我肯定苏青臣是故意相让,斗志也就被激发了出来,我才不想用这种声东击西的招数对待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即便这个人比正常人还厉害。我不再分心,大喝一声,“看剑!”
苏青臣这次也不再以不变应万变,而是直接迎了上来!
李师傅教的是很基础的东西,不外乎,劈、斩、刺、挑,遇着不同的东西,专挑薄弱处进攻,比如咽喉、眼睛、心口、手腕、膝盖等地方。平时就让我们一遍遍练习压腕,扭肩,站桩,等等。
苏青臣应该是怕伤着我,只是一个劲儿的攻击剑身上半部分,以期我能松手落败。他的动作更加轻灵,落地几乎没有声音。我执拗地也想用这种方法打败他,于是乎整个练操场上只听得木剑相击打的啪嗒咔擦声。
“阿青,加油!”不知道为什么杏儿竟然转过头支持我来了,还有红屏,周游儿,甚至还有小宝子。
好像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哪儿受过这种关注,简直是受宠若惊,接着几乎把所有招都用上了,但依旧被苏青臣逐个接了下来。
只见他借力打力,身体如落叶飞花一般从我的头顶翻过,又准确无误地落在石头的高处上。
“谁家有儿郎,目似星辰剑含霜,豪情天地宽,柔情似水长。”几个扎羊角光屁股的小孩骑着竹马从桥上过,原本还唱着歌谣,忽而叫到,“要下大雨了,要下大雨了!”
原来这就是有仙骨的人,我心想。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陈夫子来叫你们回去了。”李师傅挨个儿收木剑,甚至还捏了捏我的脸,大胡子也遮不住他的笑,“好个小泥鳅还藏了这一手,是”光磊那小子教你的?”
姑父姓赵,我的哥哥叫赵光磊。
我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其实不是难过,而是有点不甘心。要知道所有课里面只有剑术我觉得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了,在今年入私塾前,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比划了,我也很听话,每天都在练。
就这样也永远比不过苏青臣的。
“阿青,你的剑好快!”红屏飞跑到我的身边,挡住了苏青臣,他好像要跟我说什么。
曹焜拉住了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手下败将,不足言勇。”
我终于知道苏青臣“特别”在哪里了,大人们说的从来没错。
他有仙骨,我没有,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