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倒置》Fleam

3、第三章 幻想森林

　　岳山林，自古以来无人踏足之地。

　　这里草木茂密、群兽盘踞。又作为连接南北的要地、群狼环伺。

　　来往岭南、岳山两村之间的不管是商队、游客、还是本地人都是能绕路则绕路，多一个眼神都不分给这片山林。

　　久而久之、没人打扰的树林向外伸展、沿着陡峭的山壁，竟形成了广阔且密密麻麻的森林地形。

　　岳山终年云雾环绕，植被丰富，飞禽走兽借着迷雾暗中窥视。再加上幽静氛围的加持，凡有人擅闯，不是再也找不到，就是出来时人都吓得精神失常了。

　　有传言说，岳山林的深处有一处泉眼。这泉眼里流出来的不是清凉的山泉水，而是滚烫的沸水。

　　沸水一落在地上就升腾起雾，时而化雨、时而成风。尽管外围森林极其寒冷，泉眼附近则永远像是夏天一样。

　　关于雾气，齐续已经在岳山村听了几个版本的传说。最出名的还是“幻想森林”的说法。

　　陈氏祖上是木匠，早年战乱时搬迁入的岳山。与本地人不同，新来的陈家人对于岳山林并没有太多忌讳。也许是大城市见多识广，他们只当是岳山昼夜温差大，还是该上山上山，该伐木伐木。

　　村里人不满陈家人肆意闯入岳山林的做法，一家几口人在村里都不被待见。家里维持生计的木工工具不是被偷就是接连几天被砸碎，好事者还将损坏的东西放回原先的木墩子上，明晃晃的挑衅。

　　与此同时，与陈家人同时撤入村子的杨、李两家却混得风生水起。

　　在城里门庭冷落，到了岳山倒是靠着细碎裁缝活加工、缝缝补补、耍嘴皮子过得如鱼得水。

　　许是那点口若悬河、溜须拍马的伎俩终于有点用武之地，这两家经常来陈家找存在感。

　　聊聊八卦啊，送点小点心或是讨要点不贵重的物件。

　　似是体恤亲近，实则暗藏炫耀。

　　你陈家在城里混得再好有什么用。到了这乡下，还得是我们这样的才受欢迎。

　　不过当时的陈家当家人是个技艺精湛又极淳朴的木匠，对于村人的针对与示威并没有多计较。

　　该干活干活，安定地做着自己的木工生意。价钱一分不多要，用料工艺一分不省。

　　尽管一开始不满意陈家人，但是陈当家的手艺和人品没得说，除了杨家，本地人还是乐意从陈家木匠铺置办点东西的。

　　这样一来时间久了，村子里的恶意也就慢慢减少了。

　　等到了陈家的铺子从一个变成三四个、庭院里来拜访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陈家子孙满堂儿女绕膝的时候，“幻想森林”的说法出现了。

　　起初只是一个幼童在某年夏夜里走失。

　　村里发动所有人不分日夜地四处找这孩子。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自己能走到哪去呢？

　　提着烛火的人们也在想。

　　一个说话尚且有些不利索的小孩子，自己能走到哪里呢？想必走到村尽头的小土坡就该累得停了。

　　彼时战乱，岳山村与外界并无联系。岭南、岳山之间虽有几条山路相连，可与不远处的城里并不相通。除却围起的田地，一共没几千米的地方，人们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见那孩子。

　　陈家世代热心，这些日子不仅工不作了，还张罗着又是安慰又是鼓励这孩子的家人。

　　全村上下对陈家这时的热诚都是感激不尽，赞许有加。

　　可是找了几天，就是不见人影。

　　最先坐不住的是李家。

　　一天傍晚。李家当家李文珺的几个孩子连连叫苦。说是腿疼身上疼，脚上也磨破了，怎么说也走不了了。

　　村里人不好劝，看着确实灰头土脸的几个孩子，也只能是让李文珺赶紧带孩子回家，别累坏了。

　　李文珺此人老奸巨猾，且没什么同理心。虽然一早想走，但这会儿却表现得犹犹豫豫，一会儿劝孩子坚持坚持；一会儿让孩子先走，自己留下说什么也要找到走丢的孩子；一会儿又絮絮叨叨起家里未完的事宜。反正就是不利索的走。

　　众人被拖下来，忍着脾气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李文珺才准备让孩子们走。他妻子与其他几个亲戚又不干了。

　　天色暗了，怎么能放心让孩子自己走路回去呢？要是也走丢了可怎么办？

　　李文珺知道妻子的意思，这哪是舍不得孩子。明显是想跟着一起走。这妻子孩子一走，李文珺自然也不想待下去了。

　　“呦，李师傅要不就跟着一起走得了。磨磨唧唧的，耽误我们找孩子。”

　　说话的人是陈家的小女儿，不过十几岁，还远不到察言观色的年纪。对于李文珺早有不满，这时便没顾及着礼仪，上来就说道。

　　李文珺脸色变了变，“小陈这是什么话，几个孩子身体哪像大人。这几天几夜地搜，谁受得了？虽是如此，几个孩子一直坚持着不就为了找到自己的朋友么？这哪有出言相讽的道理。”

　　陈当家已经拉住了女儿，不让她再激怒李文珺。“是是，大家也都累了，别计较。”

　　看李文珺脸色依旧不好，他又补充道：“我看李师傅不如您护送几个孩子和女眷回去？我们再接着搜。”

　　“我看不如都回去得了。”

　　一个略有些张扬的声音开口。是杨家的旁支。

　　“找这么久找不到，可不能给咱大家都累死了。留得青山在嘛。先都回去休息休息。”

　　那人脸上挂着点笑，眼神里却隐隐透出不耐。

　　李家很快附和上，又有零碎几人表示同意。丢失幼童的家人急得直哭，给陈家投了求救的眼色。陈家几人被夹杂其中，大部分人现在都不愿意继续走了。陈当家回头看看分外可怜的幼童家属，咬咬牙，还是劝人留下再找找。

　　不过民心已定，闹哄哄的人群不久就散开了。只留陈家和幼童的亲人站在原地。

　　“要不，我们再陪着找找？人少说不定还思绪集中呢。”陈家小女儿道。

　　“不用了，不能再麻烦你们了。”那人拒绝了，“快回去休息吧，杨立说得也对，孩子可不能熬坏了。您的铺子也好几天没开张了。”他看向陈当家。

　　不等他回话，那人知道陈家肯定会坚持要帮忙，他鞠了个躬又拍拍陈当家的肩膀就快步离开了。略微摇晃的身影很快消失进暗淡的夜里，没人去看天上的星光。除却星光，远处森林不时摇晃，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陈当家沉默了一会，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孩子还是家中独子呢。”

　　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静默无声。

　　第二天清晨，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或者说，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