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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我不该长嘴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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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九歌起得很早,打算先吃了早点,再去向尤符林辞行。
没想到,快走到饭厅时,就远远听见了岑冰心求情的声音。
“师父!这条路本就四通八达,是各条路的交汇口,现在又临近饭点,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您在这时处罚玉书,实在伤他的颜面!”
岑冰心苦苦哀求,“师父,是弟子没有看管好他!弟子有错,师父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关你什么事。”燕小山厉声喝止,“他自己犯下的事,你替他承担?你能承担多少?能承担多久?”
燕小山拂袖,转而面向赵玉书,咣当扔下一个木牌,“你不就是为了这四个字闹事吗?我就要你举着这四个字在众人面前跪足一个时辰!”
赵玉书看清了木牌上的大字,正是“玩裤子滴”四个字。
他双眉一紧,想到九歌那个女人,不由得心火腾起。
一股不忿涌上心头,让赵玉书昂头直视起燕小山来。
“师父!我不服!”
明明所有人都对他的武功不以为然,根本没有人对他的贸然出手有所注意,更不会对他的露底起了疑心。
这些年来,赵玉书臭名远扬,就算在人前露了内力,人人也不过以为,他只能击落区区绳结而已!
为什么师父要如此大动干戈?!
“不服?”
燕小山勃然大怒,反问他,“你有什么不服的?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慌不择路匆忙逃窜,又为了另一个女人说你是纨绔子弟就心神不宁多次出手,这样沉不住气,辜负了我与你父亲的教诲!更辜负你母亲的临终托付!”
提及死去多年的燕王妃,赵玉书那股气散了个干干净净。
愣愣地拾起木牌,举过头顶。
只是,他的眉眼间,仍然充斥着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被人背叛,不甘心藏拙多年,不甘心装疯卖傻!
岑冰心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心疼地说道:“师父,玉书真的知道错了……这么多年他没有违逆过师父,此次出逃,也只是因为那个人……”
“够了!”燕小山打断岑冰心的话,命令道:“我们走,让他跪足一个时辰,好好磨一磨自己的心性。”
岑冰心不敢违抗师门,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看向赵玉书,止不住地担心。眼看天边黄云翻涌,气温骤变,只怕要下雪……
九歌无奈一叹,折返回去拿了一把伞,紧跟着雪花便飘了下来,洋洋洒洒如絮纷飞。
赵玉书跪在路中央,他的发顶、身周已经落了一层雪,还举着那块木牌一动不动,惹得来往的僧侣都免不了侧目,更别说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当着形形色色之人的面,把所有的尊严都压在了双膝之下。
突然,一把伞斜着出现在他的头顶。
赵玉书垂着眼,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见九歌穿得很单薄,人又瘦小,看着更加弱不禁风了。
“怎么是你。”
九歌还没回答,他又忍不住冷声道:“你来看我的笑话?!”
“小郡王,我并没有笑着看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笑话你?”九歌淡淡说着,“小郡王,如果你一直都把刺对向别人,你也会被自己的刺所伤。”
赵玉书轻哼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并不了解您。”
九歌老实地摇摇头,继续说下去,“小郡王,你不是真的想要找我报复才扯下绳结,你是怀疑我身怀武功故意试探,想逼我出手而已。没想到,反而暴露了你自己的武力,这才被罚跪于人前。”
“你有武功,也有内力,小郡王,若你真要藏拙,就不该带着那么多破绽。他们没有人发现,并不代表你的伪装有多么高明,恰恰证明,你只是不入他们眼的末流贵族。他们不是看不到破绽,是根本不屑去看。”
这番话说进了赵玉书的心里,他虽然贵为皇裔,可又有谁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赵玉书没有任何回应,九歌再道:“世人都说你是纨绔子弟,但其实,你也只是个被风雪困身无可奈何之人。”
“世人也都知晓,小郡王是自小就被安排在宫廷养育……作为候补皇子,受着多方势力的猜疑和压制,又遭遇皇室忌惮和迫害,身在其位不得不做出行事荒唐的举动来打消他人的顾虑。”
九歌停顿片刻,为赵玉书掸去肩膀上的残雪,指尖不由得沾上那些已经融化开的雪渍,微凉的濡湿感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我明白小郡王需要故作纨绔无人重视才能更好地在皇室立足,因为我也同样需要没人看见我好让我更好地存活。我们是一样的人。”
赵玉书的耳畔似有惊雷轰响,使得耳际有着振聋发聩般的疼痛。几乎是瞬间,他扔下了那块木牌,伸手牢牢抓住九歌的腕子,那双沉得看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凝视九歌。
良久、良久。
他前所未有地想要认真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影像雪一样化在风里,映入眼中的样子是那样模糊不清。
“九歌姑娘!”
就在这时,掐准时间来找赵玉书的岑冰心在不远处招手。
岑冰心已然听到了九歌劝慰赵玉书的话,她从心底里感激九歌,因为只有九歌能明白他的苦闷和委屈。
这个师弟虽然性子顽劣,可他却也有着足够令人心疼之处。
如果九歌能一直陪着赵玉书,或许……他会看开一切的。
岑冰心扶起赵玉书来,又拉着九歌一起试图将二人的关系改善,“同去饭厅吧。”
九歌不好拒绝,顺着岑冰心的答应了下来。
不想只堪堪一夜的工夫,整个飞鹤山庄就已传遍了两桩爆炸性新闻。
第一件,便是南华派掌门简一鸣穿着嫁衣被拨皮抽骨死在了客船上,好事者更是将前因后果都复述了数遍,跟说书似的。
“此事汇报给武林盟主陆三省了吗?”有人咦了一声。
“尤庄主应该早派人传信去了,只是陆盟主还在追剿旁门余孽,恐怕还需要几日才能抵达飞鹤山庄一同处理此案吧……”
“唉……希望尽快平息吧。”
“这一遭来得还真是……先见了酷似陆明珠的女子,又碰上这么大的命案……”
“可不是?!”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回应,“六年前我跟随师父前去武林盟总坛参加陆小姐的及笄礼,还远远见过她一眼呢!昨儿晚上见到那个女子,我真是吓得魂都飞了!”
“有这么像吗?”人群的另一方向传来质疑声。
“像!”那人认真点头,“只不过,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是地上的石头,除了长得像之外,也再没什么相似之处了。也不知道陆小姐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个无名之人与她相像,会是什么感受。”
“你骗人的吧?哈哈!”
“谁说半句假话,谁就吃饭被噎死!”
九歌正吃着饭,猛地噎住了,岑冰心忙倒了杯茶给她喝,九歌刚喝一口,又有人接话,“就是!谁开玩笑说假话喝水被呛死!”
话音刚落下,满室一静,惟有一声喷水声突兀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噗!咳咳……咳咳……”
众人不禁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赵玉书闭着眼睛正坐着,发间、脸上都溅了零星几片茶叶,而茶水滴滴凝聚,从他的脸颊上滚落。哪怕是他闭着眼睛,脸上毫无表情,可从茶叶随着肌肉进行的细微抖动中可以看出,这个被喷了一脸茶水的男人,愤怒了。
“你……”
九歌十分悻悻地点头,“我……我不该长嘴巴。”说着,忙小跑过去,掖了掖袖口,就往赵玉书脸上擦去。
噫!
众人见到这情景,不由得脸色一变:俗!忒俗!如此粗俗,简直俗不可耐!又怎么会是陆明珠那般脱俗惊艳的女子?
看着九歌就这样粗鲁地把赵玉书脸上的水渍擦干,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来另一件——也就是肖似陆明珠的九歌惊现飞鹤山庄的新闻。
见大家伙儿一个劲儿地看着她,九歌踮着脚,往岑冰心身边挪了挪,自顾自吃着清粥小菜,十分愉快。
赵玉书脸色微黑,只能看出异常隐忍。
九歌正捧着热汤喝,忽地,饭厅外的小廊轩下,响起了一阵琴乐声。
这琴乐声一起,满座都骚动了起来。
众人纷纷撂下碗筷,往廊轩涌去。
很快,整个饭厅已经不见什么人影了。见九歌面对如此热闹都不为所动,岑冰心倒是有些意外,“九歌姑娘,你不去看看?”
九歌咽了一口汤下肚,含糊不清地说道:“弹琴有什么好看的。”
赵玉书抬手擦了擦已不存在的水渍,忍不住摇头:“慕容大小姐当众弹琴,你说没什么好看的,只怕本人听见了定要生大气。”
九歌的手顿了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呼吸之间带出一股热汤的雾气,萦绕在鼻尖。
岑冰心有些讶异,啧啧直叹,“你不是从来不听八卦的吗?怎么对这个慕容大小姐这么了如指掌?”
“昨晚寻摸清静地,清静地没找到,倒是听了一堆废话。”赵玉书轻哧道:“慕容宛如这女人,最恨人说她弹不好琴。”
“为什么?”九歌塞了口饭,含糊不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