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飞升后》阿撩

45、新竹教坊

　　城主狠狠丢了斩风云一个大白眼，懒得再搭理他。

　　刚好此时壶里的茶水煮好了，城主给宁初和自己各满了一杯，等斩风云用手举着小杯凑到他面前时，城主没看见似的又慢悠悠将茶壶放原处温着去了。

　　斩风云也不尴尬，抬手拿回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道：“得嘞，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劳驾您。”他转头又跟宁初道，“仙君您还要点心么？不要爷就都端这边儿来了啊。”

　　宁初点点头，看着那一碟子点心微笑道：“端干净些，这次可不要留下什么碎渣子了。”

　　斩风云咧嘴一笑，道：“就等您这句话儿了，保证给您端得妥妥儿的嘞！”

　　唯独城主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一碟子马蹄糕，哪来的碎渣？”

　　小聚过后，三人下了楼。

　　楼廊下，谭婉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逗谭幽幽扑腾，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雨还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只是没原来那么大，见自家城主下来了，谭婉忙道：“城主，我把伞放那边柱子靠着呢，您找找。”

　　城主点点头。

　　斩风云见了往宁初身旁挪了一步，用手挡着嘴，小声道：“多乖巧贴心的使唤丫头啊，您怎么不找一个呢？就是放身边看着，也赏心悦目啊。”他后面的话语速说得缓慢，带着极大的鼓舞的意思。

　　宁初想都没想，摇头拒绝了。

　　那边，城主走到台阶上将伞撑开，但没立即走。斩风云以为是城主在等他，心底一阵感动，迈着步子就要过去。

　　但谭婉先他一步抱着小黑猫蹿到了伞底，随即二人一猫步入雨中。

　　没走几步，谭婉用手肘推了推城主，道：“哎，伞太靠前了，回去发尾要湿的呀！您往后面挪挪嘛。”

　　于是，还在大厅的宁初和斩风云又见城主把伞往后移了下，还往谭婉那边偏了些许，自己露出半个肩膀在外，被雨淋了个透。

　　斩风云愣愣道：“原来使唤丫头，是这样使唤的吗？”

　　宁初拍了拍他肩，对此见怪不怪，温声道：“你住哪，我送你吧。”

　　斩风云转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搭话。

　　一阵无言，宁初叹了口气，道：“来的急？”

　　斩风云可怜巴巴的接道：“没处去……”

　　宁初道：“我去问问城主还有没有其他院子。”

　　斩风云忙上前几步，撵着衣摆委委屈屈的挤进小伞里面，捏着嗓子细声细语的道：“臣妾难道不是您最得宠的小娇娇了吗？陛下不留臣妾伺候，还要打发臣妾到别的院落去，好生无情啊~”

　　宁初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有新欢了，旧爱挪个地吧。趁着时辰还早，收拾收拾也还来得及住。”

　　斩风云哪敢真去找城主要个院子住，若真去找了他，指不定第二天宁初就该去义庄抬人了。

　　于是一路上，在城主府数位家仆怪异的目光中，宁初被斩风云不依不饶挽着手臂缠到了小院门口，期间，后者还从支支吾吾的老管家那儿，收获了一瓶奇怪的丹药。

　　透过雨幕，隐约能看见院子里立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待走近一看，可不正是已经去土地庙找土地解开结界的安肆和月肃！

　　斩风云依旧是没个正形，一步一扭腰的行至月肃跟前，身姿妖娆、语气妩媚的道：“哟~原是月肃哥哥在这儿呀，好几个秋儿没见着，哥哥又俊朗了不少。旁边这位，可是新来的小郎君？”

　　新来的小郎君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十分意外的看向宁初，满眼都是“原来你喜欢这类货色”。

　　接收到少年的视线，宁初颇有些无奈，他到檐下收了伞，进屋内跟斩风云玩笑道：“这是尊享后位的正宫娘娘，斩堂主你这旧爱可以请安了。”

　　斩风云大笑一声，原先规规矩矩的小娘子作风一下子败了个干净，他揽着宁初的肩道：“才多久没见，仙君可真是变太多了。在下一言堂堂主斩风云，给小郎君请个安！”随后，他话头一转，又凶神恶煞的对安肆说道，“等爷熬死你，百年之后，爷依旧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信臣！”

　　“……”

　　宁初轻叹一声，按了按眉头，完全不想再同斩风云说什么了。二人相识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他深知这人是给根藤条荡悬崖，给个话头上九霄的另类奇葩，方才真是鬼上了身才会说那一句让他接上。

　　转身刚要示意月肃过来问下土地的事，宁初便觉腰身一紧，安肆从身前环抱过来，侧着头半枕在他胸口。与此同时，少年看向那边的斩风云，笑眯着眼道：“那不行，毕竟这是我的。”

　　“什么你的？”斩风云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俩，抖着手，指着宁初道：“子……子潇我可告诉你啊，这可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就……就算你是渡劫期的仙君，我，我照……照……”

　　这人一副脑子彻底想歪又很难以置信的表情，叫在场的其他三人憋笑不已。宁初笑问他道：“照揭这事不误？”

　　斩风云鼓足了底气，颤着声音道：“对！”这字的尾音因他过于紧张的缘故，拔得极高。

　　宁初若有所思道：“啊，那可就难办了。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谣言止于智者，而断绝一个人胡乱说话的最好办法……”

　　说到这里，宁初顿了一下，抬起眸子温和的看向这位一言堂堂主，笑道，“还得劳烦月肃动手清理一下了。”

　　月肃自是领命，道：“是。”

　　作为一件法器，“月肃”之名在修者界并不广为人知，只有同宁初关系好些的友人知道一二。但如果提到六百年前的西域，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魔头“不争”。魔头，不一定是真的“魔”。不争，却一定是真的“争”。

　　那时的昭月刚立国不到两百年，却已统一了中原及南疆周边诸地。昭月东边临海，就只剩西域那一块土地贫瘠之地未曾攻打。但不是不打，而是不屑于打。大国看不上的地方，西域众小国却是争破了头，为争得黄土沙地中少数的水源地带，他们从未停止过杀戮。环境最为极端的时候，即使是至亲老弱也会毫不犹豫的抛下。

　　诸国争斗之中，小国的名字换了一个又一个，唯魔头不争的国家，在西域扎根稳立，占尽各类资源。原因无他，只因魔头有一件无人能敌的无名法器。据传言，但凡是犯他境者、违他令者、触他怒者，无一例外，皆被此法器屠于魔头麾下。

　　若是如此，也还没到让人闻之色变的程度，但那魔头又岂是息事宁人之辈。他令法器割下了亡者左耳，送到他们至亲的身边，逼着亡者至亲看那左耳流血、发臭，到腐烂。直至今日，割耳之刑仍被昭月视为最残酷的刑罚，只是如今，实施的对象变为了穷凶极恶之人罢了。

　　而月肃，便是魔头不争用来作恶的那件杀器。

　　斩风云脑内所想一个急刹停住，道：“谣言？胡乱说话？！别、别别，先别动手！有话好说！”

　　斩风云吓得连连摆手，而月肃既得了令，下手就不会迟疑片刻。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未见其身移影动，只闻得一声铃响。

　　紧接着，“扑通——”

　　四个黑衣人倒在了院内。

　　然而，不待人靠近，那四人便化作一滩黑泥，融入地里消失不见。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也很诡异，但在场几人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表情。

　　刚刚还一脸害怕的斩风云，走到撑着伞的月肃身旁淡定蹲下，撵起地上的黑袍子翻了翻，无果，很是没劲的道：“哎哟，这都多少年前养死士的法子了，几百年过去，点新颖的东西都没有，没劲儿。”

　　宁初道：“好用便行，可看出什么来了？”

　　斩风云道：“是跟着月肃和你家小孩进的城主府。”

　　宁初也知道这四人是跟着安肆和月肃进来的，毕竟这四人如果是尾随的他和斩风云，两人第一时间就解决掉了，他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斩风云耸了耸肩，道：“没了，你都说是好用的法子了，那还能有什么纰漏。”

　　他一副烂事烂摆的模样看起来极欠，宁初无奈摇了摇头，打算去看看落在地上的黑色布料。

　　这时的天上只下了点细雨，宁初便没有撑伞的打算。

　　刚走出屋檐下，一柄雨伞便撑在了头上。

　　“拿着。”

　　少年嘴角隐着些许笑意，仿佛刚刚倒在地上的不是四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失去了民间艺人操纵的皮影。

　　宁初顿了顿，接过伞柄，其上还留有少年掌心的余温，倒是要比他自己手心里的温度高上不少。

　　行至那黑衣旁停下，宁初只伸手摸了摸，便知这是怎么回事了。斩风云好奇道：“怎么，看你这模样，难道爷还真漏了什么不成？”

　　宁初点头道：“你可知新竹教坊。”

　　斩风云闻言，一脸震惊的转向月肃：“月肃你变坏了啊，居然带小朋友去逛窑子！瞧你这惹的一身腥，真是造大孽了你。”

　　月肃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很具讽刺意味的“呵”了声。

　　这几件黑色布料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中等偏下的料子，稍有点积蓄的普通百姓逢年过节也能买上几件，但怪就怪在这料子的染料。

　　宁初道：“虽说如今昭月国的岁时宴享已不再用教坊俗乐，但教坊的那些名贵用料依旧留存至今。比如这染料，其名为‘衷情’，遇水不褪，色泽亮丽，向来是新竹教坊独属。若说是用在珍贵丝锦之上倒还说得过去，用在这里，却是损了它的雅意。”

　　良久，四下无声。

　　宁初一转头，只见后面三人面色各异的看着他。

　　斩风云是一脸了然又带了点调侃的笑意。

　　月肃对上他的视线后，眼神闪躲，后又想到什么，坚定的看回来。

　　而安肆，则是双手抱胸的看着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肯定也算不上高兴。

　　宁初失笑道：“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