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稻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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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墨嗤笑一声，“番兔子？切！”
卓尔沉默等他的回答。
“喂！卓尔！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沉墨不答反问。
卓尔似乎从沉墨身上看到了希望，凑近他身边，“我本来开车要回营地，突然一团红雾包围了我。等我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就在这里了。而且那团红雾连我的背包都抢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卓尔忽然收口，直觉自己说的太多。即使再如何依赖，面前的男人也是陌生人？
沉墨又灌一口酒，呼出一口气，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车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我倒也是被一团雾卷来的。只不过我的是黑色的就是。”
“呃……黑雾？”卓尔捏着自己的半个鸡腿，“你怎么会不知道汽车是什么？你难道不是从中国来的？”
“中国？”沉墨一脸茫然的摇头，“不，我来自『雷空』。”
“雷空？”卓尔眨眼，再眨眼，“那是哪个国家？”
“我的母国。”沉墨回答，“一个只有天空的国度；一个人人都能变身成龙，自由飞翔的国家。可是来到这里，除了耳朵，我再也没找到一处像从前自己的地方……”
“变身成龙？”卓尔手中捏得变形的半个鸡腿掉到地上，仿佛又挨了一记闷棍，雾蒙蒙的。
“喂！你怎么浪费粮食……”沉墨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几匹疯马朝他们狂奔而来，“快闪！”他本能的扑开卓尔，两人一同翻到一个草坑中。
“疼……”卓尔觉得自己又受伤了。
“嘘！”沉墨压低她的头。
两人从草坑中向外窥视，就见刚刚还安静的草坡一片狼藉，刀光剑影和喧嚣的喊杀声混在一起，被砍下的人类肢体、肉块儿四散，弥漫四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沉墨将看呆了的卓尔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用胸膛捂住她的双眼，将自己的体温绵绵不断的输出，温暖她瑟瑟发抖的心……
后来卓尔常常想：如果那时没有沉墨的体温，自己的心灵也许早就崩溃！这个太虚大陆也就不会有所谓的慕容卓尔了。
卓尔在草坑里缩成一团，她好想大叫出声。可是因为恐惧她根本无法制止打颤的牙关。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双肩，她心底第三十三次乞求沉墨快些回来带她离开这个刚刚发生过一场杀戮的血腥之地！
沉沉啊，你到底干嘛去了？
即使经常和混混打斗，也见过红。可是如今日一般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砍成碎块儿还是第一次！
卓尔搓搓裸露双臂上的冒出的鸡皮疙瘩，将缩起的脖子埋入双膝中，只流出两只眸子惊醒的观察四周的动静。
当沉墨欣喜的拿着从草坡散落的尸块儿中挑拣出的不少钱财跳入草坑，准备向卓尔展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惊惧的慕容卓尔——一个脆弱到极点的女人——仿佛当年的自己。沉墨收起欣喜，讪讪的将捡来的东西塞入怀中，将手上鲜红的血液在绿草上蹭抹干净，向卓尔柔声道：“我们有一段时日可以不用讨饭了……”
“……”卓尔沉默的注视着沉墨，胃里有东西一股股的往上翻。脸上惊恐的表情混着想哭不敢哭的矛盾。
即使沉墨垂下浓墨般的双睫，也掩不住对卓尔的心疼。将讨饭的草席背上身，抱起卓尔跃出草坑，疾步离开那片血腥之地。
回到两人栖身的破庙，沉墨燃起一堆篝火，脱去沾血的外衣，洗掉手上的血腥，将卓尔包裹在自己怀中。
天黑了，火光在他身上，脸上，眼里闪闪烁烁。
很容易便能解释自己对怀中女人的感觉。
就好像她的疼他知道一般。
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陌生又可笑的世界的时候：既不能变身，也没有一技之长，又被人当作番兔子排挤，好几次都差点儿走入绝境！现实逼迫他这个雷空国的龙皇太子不得不以乞讨为生！乞讨！沉墨一拳捶上地面！这是何等的屈辱？！
去国怀乡，每每看到高远的天空，自己都想挣出双翼直冲云霄！回到魂牵梦萦的属于龙的天空。
可是，试过多少次都是失败！
而这偌大个世界竟没有半个人肯听他倾诉，也绝没有谁人愿意帮他找到回家的路……这样的疼，他挺得过！因为他是男人！即使这里是女人天下，自己依然来自男子汉的国度！所以，不能示弱！
可是，寂寞呢？那种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寂寞……挺不过！
行将崩溃的时候，上天给他送来一根“稻草”，一根救命的“稻草”——慕容卓尔。
打他在樱花林边第一次看到奄奄一息的她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救他的！
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这个女人！救活她！即使要为此折去一半寿命！
“嗯……”卓尔咳两声睁开眼睛，突来的光亮刺得她原本就因为哭过而红肿的眼睛更加刺痛。
沉墨带着她转了个身，替卓尔挡去亮光，“醒了？”
“嗯。沉沉？”卓尔觉得口渴，可是突然想起如果要求沉沉给自己拿水，自己八成会被他踹一脚，“我去找点儿水喝……”
“我去拿。”沉墨放好卓尔，转身出去破庙后面的井边取水。
适应了亮光的卓尔又不能适应沉墨突然的转变了！
“奇怪了！”这家伙怎么了？怎么好像和之前的沉沉不一样？转变的好突然。
“想什么？”沉墨飞一般的速度取来水递给卓尔，“那么出神？”自己挨着卓尔坐下。
卓尔就着碗口喝水，微微摇摇头。
沉墨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又拿了一根柴棍在双手间把玩儿。
小破庙里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卓尔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往常，沉沉都会盘算他所有的财产。对那种穗币碰撞发出的当当噪音尤其溺爱！今天他居然没数。
“卓尔！”沉墨将手里的柴扔进篝火。
“嗯？”卓尔有些防备：这个家伙该不会又要对我说教了吧？
沉墨干咳两声，闭上眼，像是下了几万穗币的决定，再睁开眼的时候突然扭头对卓尔说：“帮我赚钱吧！”
“噗——！！！”
卓尔一口水喷醒了沉墨的理智，原本想说的“相依为命吧”生生的咽了回去。
后来沉墨对卓尔坦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你的求爱就变成了那么俗的一句话。也许是来这里过怕了穷日子？
……
翌日，怀林宰相府。
“公子～！”相府唯一公子上官轩昂的小厮鬼鬼风风火火的在相府回廊奔跑，完全忘了紫金男儿该有的矜持和礼数，“公子～～！！”鬼鬼撞开上官轩昂房间的雕花木门，气喘吁吁的叫道：“容小姐又来看您了！！”
原本写着什么的上官轩昂从竹椅上窜起，“在哪儿？”声音中有着明显的迫切。迫切？迫切！
“在、在府门外！”鬼鬼偷笑着回答。
上官轩昂皱起眉头，十分不悦，“为什么在门外？怎么不请她进来？”
“哦，门卫说容小姐那样的下等人不能进相府……”
“怎能如此？我前次不是说过只要容小姐来了便直接叫她进来的么？”上官轩昂提起羽毛笔在纸上沙沙写下几个字，递给鬼鬼，“把这个拿给门卫，请容小姐去花园亭子。我在那里等她。”
“嗯～！”鬼鬼接过纸欢快的跑开，转眼就没了人影。
自从上次被容慕所救，她便常常来看望自己。每回都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和有趣的新闻，甚至还有邻国的书。气质温文不说，处处还漾着一股正气。
而况与一般纨绔不同，她饱读诗书，博闻强记，有远大的抱负……
这样的人应该可以托付终身吧？
上官轩昂对着照衣镜放下自己盘起的长发，看着镜中自己眼眸里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心里的打算更加坚定：“要带父亲逃离这里。”只要能逃离，哪怕是稻草我也要抓住！再也无法忍受父亲被一次又一次的虐待！这个疯了一般的宰相府绝对不能再呆下去！逃！一定要逃离！容慕……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那根稻草？
“公子！”鬼鬼的声音再次自门外响起。
上官轩昂以为他已经将容慕带去了花园，脸上挂起笑容，可一转身却见上官君瑜——他的母亲立于门外，身后还隐着怯生生的父亲和鬼鬼。
上官轩昂直觉脚底生出的一股冷气窜上了天灵盖。
接收到唯唯诺诺的父亲递过来的眼神，他恭敬的向母亲行礼，叫了一声：“母亲大人。”
上官君瑜板起的脸放松了一点儿，“门外那个女人我叫她回去了。”
上官轩昂心下一惊。
“你是我的儿子，当朝女皇的亲外甥。你的对象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况且凭那个平民女子是绝对配不上你的！”上官君瑜继续道：“之所以留你到现在还不嫁是因为我和你姨母尚未替你选准一门亲。不过，既然你已经愁嫁，我们会加紧办这事儿。”上官君瑜背过身去，“那个女人就不要再见了。”说完扬长而去。
柳漪直到妻子走远了才跨步上来抱住儿子，“轩儿！乖孩子，不要给父亲惹麻烦了！乖，那个人……你就忘了吧……”
不！我不！难道我连选择所爱的权利都没有？！我要脱离桎梏，我要带您离开！我绝对不要再受这种委屈！我夜夜钻心的委屈谁能承受？我要逃离！我不要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我不！决不～！！！！
“是……”上官轩昂垂下头，靠上父亲羸弱的肩膀，紧搂父亲瘦小的身躯。为了您，一切都只为您！
稻草啊！终归都是稻草。
也许……能救我的只有天人吧？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稻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