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烈·红颜》叶叶尚

29、双龙戏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卓尔才终于能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和长老好好讲讲话。

　　“就是说外面那些人都是姑娘从教养所带回来的？”长老搓着白胡子，蹙起眉头。

　　卓尔点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外来者，我实在无法放着他们不管。”

　　长老点头，“是不能不管。可是姑娘……自从你走后，咱们村子也是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那个玉琳琅带着水月公子在你们被抓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卓尔咬咬嘴唇，“青伶呢，我怎么都没见到他？还有黄芽姑奶奶她们有消息么？”

　　“青伶去城里了，说去打探你们的消息，早上便出去了。他从你们走后就每日早出晚归。黄芽大人倒是传回消息说要回来，可具体的日子也没说。”长老原本苍老的脸在说过这些后显得更加苍老。

　　“我知道了。”卓尔抠抠眉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安顿我带回来的人们。回头咱们得和村人说说，让大家和对待咱们村子原本的人一样对待他们，不要有什么差别待遇和排斥才好。”

　　“姑娘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长老咧开嘴，“你说的对，总有办法解决的。既然你都平安回来了，咱们的日子就不必再担心。那我出去看看伙食准备的怎样了，几千号人的饭可是大劳动哪！”说完长老就往门外走去。

　　“我和您一起去——”卓尔跟上去。

　　“不不不！”长老将她按回门内，“姑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等睡饱了才有力气管事。而且——”长老诡异的望着内室的帘子笑了笑，“沉大爷好像也很累了。姑娘，你们的感情咱们都看在眼里，许久没有温存了吧？去陪陪他。”

　　“……”卓尔忽然觉得脸上发烧，只能看着长老一张暧昧的笑脸消失在关上的门板后。

　　原地顿了片刻，她摇摇头，将某个身影从脑海里甩脱，揭开内室的门帘——

　　沉沉睡了，一张帅气的面容上满是风尘和疲倦，但是翕合的鼻翼又显示他此刻的安详。

　　“沉沉，辛苦了。”卓尔轻抚上他的脸，手指描画着他的眉眼，“好像现在的日子比当初随你讨饭的时候还要艰苦。那时候至少你还是自由自在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沉沉忽然咕哝一声，将卓尔拉上床藏在怀里，深刻的凝望着她，“谁让你是……”

　　卓尔也回凝他，等着他的下文。

　　“咳咳……”沉沉偏过脸去，“谁让你是欠我钱的人。”说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老拳。

　　“……”卓尔抿起唇，“你睡了好久。”

　　“……”

　　“把床还给我！”一脚将他踹下去，翻个身不再理他。

　　沉沉坐在地上反省半刻，突然跳到床边指着卓尔大吼：“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嗯嗯？”卓尔坐起，一脸无辜，“谁不懂事？”

　　“你……”沉沉张口结舌半晌，“你明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反正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意思是啥意思，更不懂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卓尔内里肚肠已经绞到一起，由于闷笑。

　　“什么意思不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沉沉咬牙切齿，“你不知道我笨么？”

　　“没啊，我看你在你的钱面前向来精明。”沉沉啊，你真是个宝贝。

　　“我……”沉沉忽然收口，撂下一句，“不懂风情的女人！”转身离开。

　　等他消失一分钟后，卓尔的石屋里突然传出响亮的爆笑。

　　“沉沉……傻沉沉……不要对我太好。”抽抽鼻子，憋回就要掉落的眼泪，“我还不起，真的……还不起。”轩，你还好么。你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起我？“我好想你啊，好想你……”

　　良久，慕容卓尔坐在石床上，笑不似笑、哭不像哭，不住喃喃着两个名子。从窗外传来的一阵急促幼鸟聒噪声和一串孩童的嬉闹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跳下床走到门外，果真是忧忧——她从教养所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小乌鸦——被孩子们追逐的四处乱扑腾。因为还幼小，毛都没长齐全，所以忧忧飞不了多高。伸手从小猪子手中取过毛茸茸的小黑团，卓尔温柔道：“孩子们，不要欺负这只小鸟哦？它和你们一样都是小宝宝，所以需要爱护。”

　　“知道了，大姑娘。”以可爱小猪子为首的一群小孩儿齐声冲她叫着，“欢迎大姑娘回来～。”

　　卓尔抿抿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谢谢你们。不过，宝贝儿们，以后不要叫大姑娘，要叫卓尔姐姐，知道了么？”

　　“可是爹爹说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所以必须叫你大姑娘啊？”

　　“是啊是啊，我娘也那么说的。”

　　“嗯嗯。”

　　“……”卓尔揉揉眉心，“听姐姐的，以后不要叫大姑娘哦？叫大姑娘的话姐姐会生气。”

　　“好吧，左耳姐姐～～”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卓尔忽然说不出纠正的话，心想“左耳”就“左耳”，又不会少块儿肉，“嗯，都回家去吧，忧忧今天累了，改天再让它和你们玩儿。”

　　一阵欢呼后，孩子们结伴跑走，惟独小猪子还站在卓尔面前迟迟不肯离去。“小猪子？你怎么不回家ァ被八狄话胪蝗幌肫鹧矍暗暮⒆右丫枪露耍母改冈谀谴瓮抖臼录芯兔涣恕！靶≈碜樱阆衷诤退。俊

　　“青得得让我住仄里。”口齿不清的小猪子伸出一只芦柴棒一般的手指，指着她的石屋。

　　“你和青伶哥哥住一起是么？”看小猪子乖巧的点头，卓尔大致明白了：是善良的青伶收留了这个孤儿。“乖孩子，以后你就跟着青伶哥哥、卓尔姐姐和沉墨大爷一起过。”

　　“嗯！”小猪子开心的扑进她怀里，小脸蛋在她颈项间不住蹭着。

　　“为什么你们都是哥哥姐姐，就我是大爷？”抱着胳膊的沉墨不知何时站在卓尔身后，出其不意的一句让她心下微颤。

　　“你不是离开了……”其实想问的是你没有听到我在房中的话吧？

　　“想起点儿事情，所以拐回来了。”沉墨没回她问题，伸手将小猪子拎上自己肩膀，“不要叫我大爷，叫我沉墨爸爸知道不？也不要叫她姐姐，要叫妈妈，卓尔妈妈。青伶那小子就随便叫了。”

　　“……我去看看牢友们安置的如何了。”卓尔搓搓手就要离去。

　　身后却传来沉墨几分黯哑的声音，“我从来都没要你还。”

　　“……”心窝突的跳了下，好像针扎般的难受。

　　“真的不用你还。”

　　小猪子看看跑掉的“卓尔妈妈”，迷惑的大眼睛盯着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的“沉墨爸爸”，歪着头怎么也想不通。

　　“因为你是我爱的女人……”

　　……

　　因为新增加了一千多人，原本还算宽敞的乐土驿一时间拥挤不堪，吃住都是问题。长老将那些从教养所出来的一部分人安顿在因为上次“投毒”事件破家的旧屋内，另一部分平均分到乐土各家各户去。空地上支起了大锅灶，煮上大锅饭。暂时能应付些日子，可长久下去便不成了。

　　卓尔犯难，蹙着眉头望着空地上围着大锅的人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慕容！”风妃妃突然从她身后窜出，着实吓了她一跳，“想什么？”

　　“妃妃。”卓尔顺顺气，“我在想今后要怎么解决2000多人的吃饭问题。”

　　“不用那么犯难。”帘子拍拍她肩膀，“你不是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么？我们的乐土大船肯定能一帆风顺。”

　　“没错儿！”猫J丢给卓尔一个果子，“刚才我和狼去那山上探险，发现一片果林。”

　　“是啊，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觉得如何，乐土驿？”

　　“比想象中的好。”眠狼递给风妃妃和帘子一人一个果子，“至少这里的人是自由的。”

　　听了这句，几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望向湛蓝的天空：没错儿，至少是自由的。

　　“姐姐！！”

　　卓尔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便冲入她怀中，惊坏了在卓尔肩膀上打盹儿的那团黑色小“毛球”，它不满的“刮刮”抗议。

　　“青青？”卓尔认出了眼前涕泪横流的少年正是青伶，捧住他的脸，“青青，姐让你受苦了。”

　　青伶猛摇头，带着哭腔，“姐姐，我好担心你，我好怕……真的特别怕……”

　　“……对不起。”

　　“姐，以后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吗？我再也不想看着你被人带走了，太难受了姐姐！刚才我去和琳琅大哥见面的时候听说有番人大队朝乐土来了，就想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果然是真的！太好了姐姐，太好了……”青伶止不住自己的眼泪，语带哽咽。

　　“你去见玉琳琅？”卓尔有些疑惑，“长老不是说他……”

　　“说我带着水月狐背叛村子了是么？”一道熟悉的男声插入，金发的玉琳琅出现在众人眼前。

　　“琳琅……”卓尔放青伶站好，朝他张开双臂。

　　玉琳琅脸上平静无波，直盯着卓尔双眸，片刻，和她拥在一起，“你要是不信我，我就真的跑掉。”

　　“谢谢你，琳琅。”卓尔由衷感谢这位宛若救星般的男人，因为没有他的话，乐土吃饭的问题就难以解决。

　　“我想我要去工作了，那么多人要吃喝拉撒，还要睡觉。”玉琳琅松开卓尔，转身走出几步，停下，“水月狐去沉大爷那里了。”又走了几步，“欢迎回来。”

　　卓尔轻笑，目送他离去，“好了，你们几个也别混了，我带你们去见乐土的长老们。尽快熟悉起来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遵命，慕容大人。”疏帘淡月俏皮的向她敬个礼，完全看不出她昔日的智者风范。

　　将帘子几人介绍给长老后，卓尔又分配几人去做村人各方面的统计。找到玉琳琅，和他讨论了暂时的收支方案，得到“可以维持1年”的结论，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宽松下来。

　　“玉，”卓尔看向玉琳琅，“我们还是得和这里的人做生意，我在教养所监狱的时候，牢头常常押我们去加工军装，量非常大，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拿下来？”

　　“生产这类东西需要特许证，没有的话是不能做的。”玉琳琅否决。

　　“那首饰呢？我们在教养所里做的首饰据说还运到其他国家去的。眼下教养所里空了，而所有的工匠都被我带了回来，做这个很有赚。”卓尔又提议。

　　“做首饰需要原材料。我们可没有贵重金属，更别说矿脉……”玉琳琅搓着下巴，指出了不足。

　　“矿脉这个也许不必担心，我们可以找矿主人合作。”卓尔还是觉得可行，“关键是我们要找到愿意和我们合作的矿主。”

　　“矿主的话，水月应该有办法。”

　　“水月？”卓尔不解的望着玉琳琅。

　　他点点头，“水月有一个恩客是海叶最大的金矿主，最近常常去咱们的酒楼向水月求婚，让水月做她的小君子。”

　　“小君子？”

　　“啊，侧室。”

　　“……”卓尔眨眨眼，半晌才明白过来，干咳了几声，“怎么能牺牲水月呢，他原本就够苦。”

　　“嗯，我不那么认为。水月比你要开通。”玉琳琅扯了个不明所以的笑，“他说女人对他来说就是马桶，既然是马桶，便用对待马桶的方式。谁会担心马桶能对自己做什么呢？即使要和女人□□，按他的话说，也只是坐下去屙屎而已。”

　　“……”卓尔想吐，“不知将来他遇上自己心爱的女人时，还会不会这么想？”

　　“他不爱女人。”

　　“……”卓尔无语，岔开话题，“总之我先想想办法，肯定能找到门道。咱们今晚能不能奢侈点儿办个欢迎会？一来欢迎新来的人，二来也给原先的村民一点儿安全感。”

　　玉琳琅盯了卓尔一瞬，“这点儿钱我还是能挤出来的，不过是为了给你和沉大爷洗尘。”

　　“谢——”卓尔正要道谢，却听到一阵喧闹，“怎么了？”

　　两人望向吵闹的源头，就见一堆人在村子大门口围做一团，似乎在欢迎什么人。

　　“好像是来了什么人，去看看吧。”卓尔朝声源走去，心下不住嘀咕，到底是谁能引起这么大动静，莫非是黄芽姑奶奶她们？想到这里不禁加快了步伐，朝大门跑去。

　　却在拨开人群后怔在原地——

　　清冷苍白的俊颜，一双参透万物的眼；点了绛的唇，平和弯起的唇角；青丝迎风，白衣猎猎……

　　风停，时间静止，周围的喧嚣都入不了耳。微湿的眼中惟有彼此，轻声吟哦着眷恋。

　　“你瘦了。”千百万的相思话语只凝成这句不约而同。

　　上官轩昂轻笑，莲移几步，修长皓白的手指轻触心上人的脸庞，“我原本要追你下鬼狱，没想到竟不收你，我只好来这里追随。”

　　“……”卓尔被逗笑了，笑脸后面却是深沉的感动，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慕容卓尔死了，上官轩昂不会偷生。狠狠的窜进他怀中，紧紧抓住他，仿佛一松手伊人就会消失，“轩……轩……轩……”不住喃喃他的名字，半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嗯。”他却懂了她的意思，“我在这儿，再也不和你分开！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一直都是……一直……”

　　“轩……”

　　“你的天涯海角，请一定要带着我。”此刻，上官轩昂许下了一生的誓言，成百上千的番人都是见证。

　　“放开她——”一道愤怒的男声却选在这个让众人感动落泪的时刻插入，“我让你放开！”紧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沉墨，你做什么！”卓尔拦住他预备继续行动的身躯。

　　沉墨瞪了她一眼，目光转向被他一掌拍在地上的拭着嘴角的上官轩昂，“在我的国家，勾引别人老婆的人是要被切掉□□的！”

　　“沉沉——”沉墨沉痛的眼让卓尔一句话也说不出，心脏莫名的纠扯着。

　　“是么。”挥掉落英和盛夏搀扶的手，轩昂独自站起，若无其事的拍掉身上的灰尘，走到沉墨面前和他对视，毫无所惧，“我庆幸不是你国家的人。更庆幸生在海叶，那样我便能和你分享卓尔的爱情。”

　　“轩？！”卓尔简直不敢相信：轩竟然接受了自己当初的建议？

　　“你这个疯子！谁要和你分享老婆！”沉墨怒吼，捏起双拳，周身的怒火清晰可见。“你给我滚出乐土！”

　　“沉沉，别闹了。”卓尔着实头痛，一手按着额角突突的神经。

　　“他滚蛋我就不闹！”沉墨心底翻涌着强烈的不安，“你快让他滚！”

　　“请不要这么做。”轩昂无声的走近沉墨，“你在逼卓尔立刻做选择。”

　　“闭嘴！”沉墨又抡起拳头冲上去。

　　“你很清楚，你这一拳打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一句话让沉墨的拳头停在半空。

　　轩昂却弯下双膝，跪在地上。发丝垂到土地上，染了灰土也不介意。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堂堂海叶之光的大祭司、当朝宰相之子、女王亲外甥的上官公子居然会给一个番人致大礼！

　　轩昂对周遭的人声充耳不闻，“我只是想留在卓尔身边，只想好好爱她。请您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和您一起留在她身边。”

　　“你……你在胡说什么！”疯子！沉墨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竟然主动要求和别人分享一个女人。

　　“我没有胡说。”轩抬起脸，“你我都知道，她的爱没有完整的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她爱您，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她爱我，却没有她想的那么深刻。我们只是一人拿走了一半。无论您和我哪一个离开，她的爱情从此都不会完整。所以，请接受我，不要让她的爱情残缺。”

　　“你…你……”沉墨浑身发抖，一把扯过卓尔，“他说的是真的？！”吼道。

　　“请您不要这样。”轩昂站起身，护住卓尔，“逼她没用。您还是和我单独谈谈。”

　　“谁要和你谈，滚蛋！”沉墨飞起一脚，却没踹开轩昂。

　　“放手！弄痛卓尔了！”轩昂蹙起眉头，“有火冲我来！”

　　“你滚蛋，给我滚蛋听到没！”

　　“啊——！”卓尔嘶喝一声，“放开我！”转身狂奔。

　　“卓尔！”

　　“卓儿。”

　　两人对恨一眼，谁也不服谁的追上去，留下满地震惊。

　　“二龙戏珠？”不知何时到来，盘在大树上的唐戬令元冷眼旁观半晌，哼出一声不屑，“我看是猪才对，蠢猪的猪！”

　　“怎么这么说，”秋白羽从他身后冒出，“留些口德呦。”

　　唐戬瞥她一眼，“给我好好盯着那个女的，眼下的棋局她是正主。”

　　“自然。”秋白羽撅嘴，“她是不得了的人呦，芙蓉的公主呦！”

　　“什么意思？”唐戬收起折扇，盯住秋白羽。

　　秋白羽给他一个甜笑，“容卓琳的女儿，芙蓉朝最后一脉。”

　　唐戬双眼一亮。

　　白羽接着道：“从丁香十族打探来，千真万确。海叶女王为了她可是灭了丁香十族中的五族呦。”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唐戬嘴角噙上莫测高深的笑容，“半壁江山知道了么？”

　　“煌瑛公主不知道得到消息没有，她赶回半壁去了呦。”白羽轻啄上唐戬嘴角。

　　“哼哼……”唐戬双眼含笑，“干的好。这下，海叶要乱了。慕容卓尔，我就看你能怎么办。我明天回国，该做准备了。”说完退去了白羽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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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恢复更新。。。。。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