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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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我们送别了陈教授。
燃烧的木柴升腾起缕缕青烟，散发一股清甜的木香，蜿蜒上升，带走的却不止他的身体。
我希望，希望教授的魂灵能飞回他的家乡……和家人团聚。
那个路标一定能给他指明方向吧？
乐土驿的乡亲们和我一样，陪了教授一个晚上。我才知道，教授在这里同样德高望重！
青伶从昨晚确定教授走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安静的为收养他的“爹”利落的打点一切。脸上的青肿才有一点点消退，眼白上又布满了血丝。
青伶，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沉墨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太清楚，一回来他就和乐土驿的乡亲一起忙碌着，送教授最后一程。
……
我望着天方的鱼肚白，有一点无奈，有一些凄凉：不知有多少人就如教授一般，在这个陌生的异乡化为一缕青烟？未来又将有多少人步上教授的后尘……
我呢？真有信心回去？不会永远见不到叔叔，见不到晓岚，见不到老师同学了吧？
……
嗯！！该死！
慕容卓尔啊，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窝囊了？一点儿也不像你，不像原来的你。你不是自诩乐观，永不言弃吗？
绝对不能这么消沉下去！要打起精神来！要想办法回去！
绝对，不能步上教授后尘。
不悔叔，我后悔没听您的话。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卖？
是时候了，是时候做回自己了。
决定了，我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一边做我能做的事，一边寻找回去的路。即使穷极一生一世也找不到，我也要活得比这里的人强悍！不再狼狈！
天方的鱼肚白渐渐消散，太阳升起来，阳光洒上慕容卓尔的脸庞，辉映着她眼里闪动的光彩。
乐土驿的乡亲们原本奇怪，为何那个女人居然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响亮的巴掌声似乎现在还能听到。是不是伤心过度？
当所有人看到卓尔迎着太阳的笑脸时，倏忽间都怔住：她的微笑竟然比清晨第一缕阳光更加迷人！那种舒适与坦荡的笑脸将所有的困惑化解的一干二净。仿佛有魔力般，吸住人的眸子，怎么也舍不得挪开，只有不断的被笑感染——
乐土驿的小孩子们笑了，眼泪干巴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黑灰的指印；大人们笑了，即使是瞬间，那种久违的轻松也是一种享受。
沉墨也笑了：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即使双手沾满更多血污也无所谓！为了这个女人，拧断多少大夫的颈项也不要紧！只要能保住这个女人的美好！
卓尔，再也不想看你哭，看你生气。如果你知道我拧断了那个大夫的脖子，将她扔下深谷，善良如你，一定会再也不看我一眼吧？
可是，我决不允许她去报官！决不允许她找人来抓你！
原本昨晚，沉墨将那大夫送回医馆，并且给了她两个金穗子。可是那大夫居然在自己走后奔向了官府！幸好自己想起要回去给青伶再买些药，不然……
所以，将她杀了，干净利索，一点儿后悔都没有。
扔下绝谷，一点点同情都不给！只有发红的双眼和更加尖利的耳朵。
“沉沉！”卓尔冲着沉墨的耳朵大声的唤他，皱起眉头，眼睛里都是关心。
“啊？”沉墨捂住耳朵，被卓尔突然一吼，耳朵格外的疼，“干嘛？！”也就没有好声气。
卓尔尴尬的笑几下，搅起自己手指头，“青伶说让我来负责安置教授的骨灰。”
沉墨点头。
“我想将来有机会把他的骨灰交给他的家人。”卓尔揉揉发疼的左耳上那枚红宝石耳钉，“所以暂时先安置在乐土驿，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再带他一起回去。”
沉墨看卓尔一眼，搓搓她长长了一些的短发，“想怎么做就做啊！”
“嗯……”卓尔有些犹豫的望着沉墨嗫嚅半天，说不出像样的整句。
沉墨有些不耐烦，乜着她，猜想她要说什么。
“沉沉……那个……”卓尔真有些为难的看沉墨一眼，又将眼光转向即将熄灭的柴火，不知如何告诉他自己对乐土驿的打算。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钱？”沉墨对卓尔的想法了然胸中。
卓尔的双眼忽然亮了，小兔子一般嗯嗯的点着头。
沉墨给她一个尤其灿烂的笑，欢乐的说出两个字：“做梦！”
“……”卓尔的笑脸僵到脸上，没趣的揉揉鼻头，捏捏耳垂，搓搓脸。
沉墨被她的小动作逗乐，“不过我可以借给你。”
“真的？”希望之光重新回到卓尔脸上，“沉沉，谢谢你！我一定还……”
“别急，”沉墨伸出一手打断卓尔，“可是要收利息的。”
“……”卓尔顿了一下，“多少？”
“按月计算，每月1分利，”沉墨漾出狐狸样的笑，“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一次性还我，则只收本金和一分利；如果一次性还不上，则从第二个月开始要将上个月本金和利息全部做为本金一起计算利息，仍然是一分利。以此类推。你同意的话，就给我写借据，我这就给你取钱去。”
“……”老狐狸！这不是驴打滚利滚利吗？“这样太过分了！”
“嫌过分可以不借的，”沉墨无辜的摇摇头，“没关系的。”露出天真的笑脸。
卓尔哀怨的瞪他一眼，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件事。
沉墨肚子里笑翻了天。
“好吧……”想到这里恶劣的环境，卓尔硬下了心，“我借！”
“好，”沉墨笑得灿烂，“那现在来说说抵押物吧？”
“抵押？”卓尔挺直腰杆，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沉墨同志，你看我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啊！”沉墨凑上卓尔耳边，悄悄说：“你自己。”
“什么？！！”卓尔终于很不淑女的大叫出声，引来周遭一片侧目……
哈……哈……啊哈哈……
……
卓尔安置好陈家飞教授的骨灰后遣沉墨出去取钱。既然抵押那么昂贵，索性多借一些，所以卓尔借了1000个金穗子。
这应该是一笔巨款！
设：1个金穗子＝1000个穗币，1个穗币可以买5只鸡腿。
问题一，1枚金穗子可以买到多少只鸡腿？
问题二，1000枚金穗子可以买多少鸡腿？
……
卓尔默了3秒，心想自己是不是曾经做过这样的小学算术题？
问题三，如果没有在一个月内偿还这些金穗子……
卓尔又默了3秒，欲哭无泪：沉沉，你真黑！
也许借钱这件事情应该再议？反正还没有写借条。
“小猪子～～”
明亮的高亢男声吸引了卓尔的注意力，她扭过头去，看到一个很年轻的父亲唤回自己6、7岁的小男孩儿，“该洗脸了。”
“嗯！”小男孩儿高兴的伸出双手，等着父亲为他洗脸。
那年轻的父亲手里握着一个小杯子，用嘴轻轻含上一小口水，再吐到男孩儿手上。
孩子用这一点点水先搓了搓沾满泥土的小手，然后抹在脸上擦了几下，这样洗好脸的孩子露出一个洗净脸后得意的笑。
“还是先挖一口井吧！”卓尔背过身去，不再看那对父子，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开。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里的吃水问题！那口绿色的苦水井，绝对不能再用！
昨天自己还倒掉青伶家的一碗水，青伶一定很心疼！
啧！这地方为什么这么苦啊！
卓尔用手掌不住拍打自己眉心，生怕不小心又动情，一动情就掉眼泪。
卓尔绕着“乐土驿”转了一大圈，仔细观察了这里的环境。经常做田野调查，观察这种考古学的基本功始终都镌刻在脑海。
这里东边地势明显高于西边，居民的屋子一间一间都聚在东边的高地里。土地泛着白色，阳光一照还以为是一汪水。卓尔蹲下身子，用食指抹了一撮“白土”，嗅了嗅，用舌尖舔舔，“呕～！”又苦又涩又咸，整个舌头都被那味道麻痹了。
“原来是盐碱地。”卓尔自己也没有喝什么水，连一口唾液都吐不出，用手背搓掉了舌头上那股无奈，“干旱才出盐碱地。可是除了这个乐土驿，几公里外的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有这种情形啊？为什么偏偏这里如此呢？”也许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叫紫金的地方到处都是干旱的？不可能～！卓尔摇头，推翻自己的假设。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里如此的？
卓尔的视线转向更东边的一座高山。走了差不多2个小时，被太阳晒红脸的卓尔终于到达那座陡峭的山脚下。她两手插在腰间，环顾四周，思索着怎么爬上山去看看。
眼角余光突然锁住山脚下一个身影——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的麻布灰色宽松上衣，右袖口和右肩膀上各大了一块儿红色的补丁；裤子是九分长的麻布裤，两个膝盖上是黄色补丁；毛毛疵疵的长发随便扎成一根马尾。这样的打扮原本该打零分的，可是想想自己做乞丐那会儿，也就是昨天以前的狼狈样，卓尔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卓尔走近那女人，“嗨”了声。
那疵毛乱炸的女人却好像一具木偶般没有反应。
卓尔在她身边使劲儿咳了很久，直到假咳变成真咳，那女人都不见动静。
“睡着了？”卓尔轻声嘀咕，准备绕过她继续想办法寻找上山的法子。她有种直觉，那山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谁睡着了？！”
突来的声音让卓尔的心脏嗵嗵两下，“你好。”
“好好～！”木偶女人朝卓尔鞠了一躬。
卓尔赶紧也回礼，“请问怎么才能爬上这座山？”
“啊？爬山？”木偶女人的两条眉毛完成W形，“爬山干嘛！这可是灵山！住着神灵的！惹火神灵你就甭想活啦！”
“……”神灵……既然这个世界有可以变成人的乌鸦存在，神灵，或许也存在吧？
“不过呢～～～”木偶女人咧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牙，“如果你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或许能帮你爬上去。”
“……”卓尔上下打量这个木偶女人，衡量她的话能不能信，“我想看看山后有没有水源。”
“啊啊啊啊啊！”木偶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你找水源干嘛！！！！！是不是想投毒？？？？”
“……”卓尔掏掏耳朵，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发神经的功力，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多谢，走了。”
“等等等等等～！！！”木偶女人电光火石般的拦住卓尔去路，“你必须告诉我你问水源干嘛！！这是不是要把这山里的湖也下毒让乐土的人不能用！！！！！！！”
“……投毒？”卓尔总算听出些眉目，“你说有人故意投毒不让乐土驿的人用水？”
木偶女人牙齿上下不住打架，浑身开始发抖，“那那那那可是你说的哦？？？？？不关我事！！！！！”
“山后有湖？”卓尔压住想拧人的怒气，攥紧双手，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语气却异常平静，“那里的水可以用吧？”
“你真想投毒！！！！？”木偶女人张开双臂，“不准！！黄芽绝不准你在这个湖里投毒！这是乐土驿最后的希望了！再没有水大家都会死！！！！”木偶女人说完脑袋像波浪鼓一样摇得欢快。
“姐姐！”身后传来青伶的松一口的声音，“沉墨大哥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诶？黄芽姑奶奶？您怎么也在这里？”
木偶女人看到青伶，忽然泪眼朦胧，委屈的憋着嘴，哇的一声哭了，“青伶～～这个官府的走狗又要来投毒了～～～！”
“投毒？”脸上依然青紫的青伶望望卓尔，又望望黄芽，“姑奶奶，她是我爹信任的一位姐姐，绝对不是坏人！”
“哦，是那老头儿信任的人？”叫黄芽的“姑奶奶”放下双臂，“那你问水干嘛！？”
“我在找水源，”卓尔吁口气，“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乡亲们用那些发绿泛苦的水！”也不能再容忍一口水洗脸的事情持续下去！如果这里没水吃的状况是人为的，我绝不宽恕做这种事的人！
即使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也该有最起码的生存权！
这什么狗屁世界！！
“哼！”黄芽姑奶奶撇撇嘴，“说得容易！即使我告诉你山后有大湖你又能怎样？！要凿通山壁需要很多金穗子！”
“要多少？”卓尔举头望向高不可测的山顶。
“哼！”黄芽姑奶奶瞥卓尔一眼，“少说也要100个金穗子！拿不出来吧？小姑娘～！饭多吃，牛可别乱说……”
“好！我出。”卓尔皱起眉头，摸上山石，看起来不像是玄武岩。只要不是玄武岩就容易凿开了，如果有□□炸药就更好了！
“看，拿不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出！！！！！！？？？？？？”黄芽姑奶奶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不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