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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勇者只需佩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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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类的脚程,就算走直线想要去到须弥城也得大半个月。
巴特来不及体会心中涌动的绝望,他站起身,擦干泪水,入目是铺天盖地的黄沙,“我得赶快走了,谢谢你帮忙指路。”
在死亡的目光降临之前,他都不能停下脚步,在黄沙深处,有亲人在等待他的归来。
“请等等,巴特。”阿兹特克突然开口。
巴特傻傻地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里泪光闪烁,眼眶有些发红却还是倔强地没有哭出来。他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却已经离开家独自穿越沙漠前往远方,寻求保护家人的力量。
时间对于人类是奢侈的,阿兹特克再次意识到这点。
他俯下身半跪在巴特面前,鎏金的竖瞳紧紧盯着少年勇者,再次重复。
“巴特,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你看上去很悲伤。”甚至可以称得上绝望。
“没有,阿兹特克,你帮不了我……我弄丢了地图,走错了路,我没法在绿洲干涸之前去到须弥城了,但是至少,我得回去,与我的亲族同在。”巴特倔强地说道,他的脸色苍白,却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剑。
阿兹特克跟着他,赤王的离开并不是结束,他的子民还在烈日黄沙间向上天乞求生路。
“你的亲族在何地?”阿兹特克问道。
“在神地遗珠,往东两百公里。”巴特潦草地说道,突然,一只温凉的手覆盖上了他的眼睛,眼前陷入短暂的黑暗,脚步来不及停下,但落地触感已然不同,是坚石铺就的道路。
眼前恢复了光明,巴特看着眼前繁华的宏伟城镇,惊讶地看向四周,试图寻找那个结识不久的红发男人。
但一无所获。
“阿兹特克,谢谢,谢谢。”巴特低声重复,泪水从脸颊滚落,转身跟上了排队进城的人们。
净善宫外,在巡逻之人的视线之外,一道红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
“你来了,请进。”稚嫩而稳重的声音在阿兹特克脑海中响起,蹲在围墙上白袍遮身的男人微微一怔,默默点了点头。
净善宫的防御对于阿兹特克而言形同虚设,男人摘下兜帽,火红的卷曲长发倾泻而下,他仰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球体,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在这里面?”
他伸出手,试图撕开眼前禁锢神明的囚笼,但立刻就被制止了。
“请不要这么做,纳塔的魔神……”幼童模样的魔神温柔地开口,与阿兹特克隔着屏障对视。
“我该自我介绍的,抱歉,菲尼克斯,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阿兹特克。”阿兹特克还有些不死心地想要打破屏障,却在草神的目光下无奈放弃。
“好的,阿兹特克,你可以叫我纳西妲,很高兴见到你。”纳西妲笑着说道。
阿兹特克在囚笼外席地而坐,微微仰头看着纳西妲,兜帽滑落,璨金的耳羽随之显现。
“你看上去很年幼。”阿兹特克说道。
“是的,我并非须弥的初代执政,大慈树王用世界树的一枝孕育了我。”纳西妲稚气的声音平缓而温柔,直视着那双黯淡的鎏金竖瞳。
“原来如此。”阿兹特克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游移。
纳西妲一直认真地看着他,自然发现了这点,“我有什么可以为你解答的吗?”
阿兹特克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须弥与纳塔很不一样,人们好像并不发问。”
“那是虚空终端,人们可以从中得到想要的知识,所以不再发问。”
阿兹特克皱了皱眉,“这不对劲,对知识的探索并无尽头,不再发问是否会导致人们不再前行。”
纳西妲看着他,并不惊讶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或许如此,但是虚空终端的建设,也是为了抵御禁忌知识的侵蚀。”
阿兹特克点了点头,他拥有纳塔的记忆,拥有他们留下的所有的知识,但是这其中恰恰缺失了须弥的部分。
“依靠梦境?”阿兹特克问道。
“暂时只能如此。”
纳西妲看向远方,尽管那里只能看得见高墙,“我的诞生意味着大慈树王不再回归,我一直在这里,与孤独相伴,该如何治理国度,我并不清楚,也无从问起,恐怕也只能寄希望于前代的遗珠。”
“这算什么希望?”阿兹特克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虚假的希望总好过确实的绝望,须弥需要修养。”纳西妲笑道。
“介不介意我在须弥逛逛?晚些时候再来看你。”阿兹特克岔开话题问道,他无法理解纳西妲的自缚手脚,但是也无意插手其中。
“请便,若想体验虚空终端,可以在须弥城门口取用。”纳西妲点头道。
“对了,”将要走出净善宫时,阿兹特克突然回头,黯淡的鎏金竖瞳在彩窗投下的光线下明暗不定。
“力量,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由才不会被夺去。”
净善宫门外传来大贤者们的议论声,他们将要进来了。纳西妲有些怔然,被责任束缚的神明并不愚钝,很快开始了思考。
阿兹特克领到了属于自己的虚空终端,佩戴好后,很快就熟悉了这个小玩意的操作方式。
就日常生活而言,这个小东西确实好用。
“老板,十盒枣椰蜜糖。”阿兹特克端着一杯薄荷气泡水,对店主说道。
“好嘞,这就给您装上,您看还要些什么?”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着阿兹特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阿兹特克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是再次把兜帽往下扯了扯,“再来一份椰汁。”
“好的,一共3050摩拉。”
枣椰蜜糖是给纳西妲带的,阿兹特克收好买的东西,回到了净善宫打算把东西交给纳西妲。
就在他将要从窗口溜进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巴特。
“贤者老爷,求你了,救救我的族人吧。”这个立志成为勇者的少年此刻却是满身狼狈,跪在净善宫的台阶上满脸泪水,额头通红。
“都说了救不了,得了魔鳞病,谁都救不了。”大贤者似乎是不忍心看下去,别过脸低声说道。
“求您让我见见小吉祥草王吧,神明肯定可以拯救……”
“够了!”大贤者厉声喝道,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怒火与不甘,“那算什么神明……”
魔鳞病……阿兹特克垂下眼帘,虚空终端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是禁忌知识导致的侵蚀。”小草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阿兹特克脑海中,红发的魔神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梦境?什么时候?”
“并不是梦境,只是借助虚空终端制造的粗糙投影。”小草神安静地站在阿兹特克身后,仰头看着他。
“利用梦的力量阻拦禁忌知识固然有效,但是魔鳞病的出现也证明该方法并非万无一失,世界的一丝裂痕落到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苦难。”纳西妲看着街道上发生的悲剧,眼中带着悲伤与怜悯。
阿兹特克没有回头,“这就是执政需要做出的牺牲吗?”
“很遗憾,是的。”
阿兹特克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恍惚间,时间之河对岸的幽远呼唤再次传来。
诞于高枝的飞鸟,你将被折去羽翼,落入人间,于是明白鸟儿为何飞翔,又为何坠落……
阿兹特克站起身,跃下高墙,落在了巴特的身边,轻柔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少年拉起。
“拿起你的剑,不要哭。”
大贤者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红发男人,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警卫手中的兵刃也随着他抬起的手臂指向阿兹特克。
“阿兹特克先生……”巴特哽咽着说道,急匆匆地抬手用衣袖擦去满脸的泪水和鼻涕,“神明……为什么?”
阿兹特克垂下眼帘,“并非神明,哪怕被称为草神,说白了,也只是尘世七执政的一员而已,人们歌颂神的威光浩浩,但也只是天理的棋子,被命运的丝线纠缠的人偶罢了。”
巴特愣怔地看着他,突然像是做梦一般提问道,“你也是吗?”
“亦然。”阿兹特克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在烟谜主之能的遮蔽下,除了巴特没有人可以听清他的话语。
“……我知道了,抱歉,是我慌不择路。”少年的声音嘶哑而干涩,眼中却再也没有了对神明的敬畏。
阿兹特克不知道这是否是好事,在七神的庇佑之下,灾难或祝福至少都有可依托的信仰之处,而无信仰之人在提瓦特大陆上并非没有,只是太少了,而且,他们的前行之路也太艰难。
少年的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突然呆了一下,阿兹特克则是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阿兹特克先生,请跟我来。”少年脸上的激动一闪而过,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街角。
巴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握紧的拳头出现在阿兹特克的眼下,接着缓缓张开。
是神之眼。
明亮通透的红色,象征着神明投下的目光,是因为什么?因为对命运无情的不甘和反抗吗?
阿兹特克沉默着看着那枚神之眼,“回去吧,这份元素力虽然不能帮你拯救族人,但是至少回去的路可以安全些。”
“阿兹特克先生,我想把这枚神之眼送给你,我已经有世界上最好的剑了,不需要神明的注视……就当作是我的自作多情吧。”巴特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阿兹特克失笑,伸手接过了那枚神之眼,右手穿过发丝从耳后拂过,再抽出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金色的长羽。
在接触空气的瞬间,长羽发生了自燃,金红的火焰散发出可怖的温度,却被握住它的手牢牢锁住,很快,飞羽消散,只剩下一支金莹剔透的淡金色箭矢。
“我会替你保存它,若有一日你陷于深渊,就将这支箭矢送回天空,朱鸢的赤焰将为你焚尽来敌。”
阿兹特克面色如常,手中三尺箭矢很快缩小,光华内敛,成为了一枚飞羽盘绕造型的手环,被他套在了巴特的手腕上。
“……谢谢。”巴特的眼眶有些湿润,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少年勇者带着残破的宝剑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他将回到黄沙大漠中去。或许终其少年的一生他们都不会再度相见。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纳西妲的投影站在阿兹特克身边,随他一同看向那道远去的背影。
“去枫丹。”阿兹特克将枣椰蜜糖递给纳西妲,拉上了兜帽。
“你确实该去见见那位水龙王,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你的兄长。”纳西妲故作轻松地说道。
“没有这回事。”阿兹特克艰难地抗拒着小吉祥草王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