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x哪吒]相见欢》parisevenstar

3、第三章

　　如果说之前杨戬还不能确定哪吒是否会因为自己冷落他半月而生气，如今他是彻底确定了。哪吒阴阳怪气，变着法要推他回上书殿去，这很明显就是在怨他成亲后将人抛下这一举动。

　　他不占理，因此只能受着，面对哪吒的提问，他装聋作哑不出声，只管闷头吃饭。

　　到了晚上，哪吒穿着寝衣，裹了身短袍，缩进被褥里后就一动不动了，仿佛入了定，他觉得好笑：“睡那么远做什么？这床大，咱们中间还能再睡两个人。”

　　哪吒闷声闷气地回复：“我生病了，若也让殿下染了病，就不好了。”

　　“风寒而已，染了也不怕，你睡过来些。”

　　都说皇帝的心思难猜，料这位皇帝外孙的心思也没好猜到哪儿去。哪吒思索几秒，侧头开口：“我睡相不好，惊扰了殿下可不妥。”

　　“我叫杨戬。”

　　“……我自然知道殿下名讳。”

　　“你……”杨戬在脑中努力搜索，李家的人自然姓李，但他之前从没花心思记过面前这人的名字，数次看到都是一眼带过，根本没记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其实你不称呼我最好，也别管我，当我不存在就行。

　　“……殿下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杨戬尴尬得想扒拉个地缝钻进去，他实在不记得眼前这位李家第三子叫什么，似乎是个很复杂的名字，也有个“吒”字，但这字前面是什么，他两眼一抹黑。

　　金吒、木吒……

　　身边的人突然转过身，注视着他，杨戬有些不知所措，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水吒，我叫水吒。”

　　“……”

　　“我大哥是金吒，我二哥是木吒，我自然就是水吒。”

　　“……你可有乳名？”杨戬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绝对不叫这个名字。

　　“没有，让殿下失望了。”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比你大两岁，你唤我哥哥也行。”

　　“怎敢和殿下称兄道弟？”哪吒很实诚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

　　这过于见外的态度让杨戬不知从何下手，这半个月来，这人怕是已经悟出了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管现在如何，至少他之前真是那样想的，因而还不敢狡辩，只能打掉牙和着血往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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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他习惯性地早醒，借着昏暗的晨光，他瞥见身边的人似乎睡到他身边来了，脑袋微微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平稳，寝衣半解，他抬起手臂就能感受到身边的人一呼一吸之间流转的热气。

　　可能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抬手，想抚平这人身上寝衣的褶皱。

　　哪吒从梦中惊醒，无意识地一把握住面前人的手臂，重重喘了口气。待到神志略微清醒，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杨戬的手腕时，他差点没吓掉魂，像被开水烫到后那般迅速放开，与面前的世子殿下拉开了距离。

　　杨戬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自然知道原因，

　　“不如我们还是分床睡……”

　　“传出去怕是有人会说我们夫妻感情不和。”

　　“……可我们本来也没感情，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说话真是直接，可以想见为什么之前会得罪人。杨戬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成亲？”

　　“被逼的，”刚睡醒的哪吒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人，“我瞧您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不如我们做个约定，您大可当我不存在，做您要做的事，见您想见的人，我也不会随便出去给您丢人，如何？”

　　“你为什么会给我丢人？”

　　“……不知道，李靖经常这样说，大约是我不讲礼仪，我行我素？”

　　“这是好事，怎会丢人？”杨戬皱皱眉，开始觉得李靖有些荒谬，“若是时时被拘束，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儿？”

　　哪吒想了想，并没接他的话，而是开口道：“我想你大约对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一样，与其互相嫌弃，不如做个朋友，先把话说开了。”

　　杨戬听到“我也一样”这四个字脑子就不转了，剩下的也没听进去几句，摇头道：“我俩是夫妻，堂拜了合卺酒喝了，还结了发，怎的就要相互嫌弃？”

　　哪吒轻笑，冲他眨眨眼，压低声音：“殿下在上书殿养了多少侍妾，大可开诚布公，我不会也不敢说什么的。”

　　听过这话的杨戬突然凑近了些，伸手过来，不顾他的阻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抚平了寝衣上的褶皱，接着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跟您说了吗？”

　　“……”

　　对面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人看穿了，尽管此时杨戬看他的样子很温柔，他察觉不到任何敌意。

　　“哪吒。”

　　“哪吒，”杨戬跟着他念了一遍，忽然笑了，又轻声念，“哪吒……”

　　尽管不满，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杨戬天生一副好皮相，龙眉凤目，皓齿鲜唇，眉目含笑看着他，他有些招架不住，好在杨戬在他彻底投降之前又开口了：“我母亲唤我二郎，算是昵称，你可这样叫我，别殿下殿下的叫了，听着生疏。”

　　“二……郎？”

　　“我命人去上书殿布置一下，以后我若有事要处理，你就随我过去，免得你胡思乱想，你放心，那儿会和家里一样舒适。”

　　我没胡思乱想，哪吒忍不住腹诽，而且有你在也不舒适，我自己一个人待着才舒适。

　　“饿不饿？洗漱后去用早膳？”

　　“……我还想再躺会儿。”

　　“好，我陪你躺着。”

　　“……”

　　他真不知道这人想干嘛，若说他喜欢自己，之前的无视与冷落可不是假的，若说他厌恶自己，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或许这就叫做“喜怒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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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一月后，他收到了入宫的宣召。皇帝要接见自家外孙和外孙伴侣，这倒好理解，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皇帝解释自己和杨戬成亲半个月才第一次见面的事。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解释，又不是他不想见，而是杨戬躲着他，他做不了主。

　　收到宣召后，杨戬第一时间命人着手准备，本打算借这个机会弥补下被自己冷落了半月的人，却得知哪吒没有吉服，原本这东西是新婚后第二日就要量体裁制的，可当日杨戬离了府，自然没有吩咐，下人们看这出新婚即分居的戏码看得热闹，竟然也无一人警醒着，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成亲到现在，哪吒穿的好像还都是从李家带过来的衣服，布料是上乘，但多为素色，款式简单，其余装饰，除了用来配婚服的，其余的也是从前他自己的——各府送来的新婚礼倒是可以拿来戴，但自己不在，新入府的人怕是也想不到这点。

　　此时再添置已来不及了，思量半晌，杨戬吩咐道：“去借，再从库房里挑好的装饰送来，把裁衣的找来。”

　　哪吒百无聊赖听着入宫礼仪，远远看人捧着衣服来了，立马站了起来——他自小喜欢新衣服，殷夫人疼他，每次都会用最好的料子给他裁衣，自己换上新衣服后，殷夫人还会笑眯眯地看着他，替他抚平肩膀上的褶皱，说“我的儿又长高了”。

　　眼前的入宫吉服华美无比，金银线搭配的刺绣在日光下泛着璀璨光芒，他看了自然高兴，欢欢喜喜去换衣，可这扣子难缠，他又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便挪到屏风边缘，想寻求帮助。

　　“这借来的吉服，尺寸会不会不合适？”

　　“不会吧，我看他和黄府公子身形相仿，若真不合身，说是裁缝们不小心弄错尺寸就罢了。”

　　“也对，少一寸两寸不打紧。”

　　他眨眨眼睛，垂头瞧瞧手中的如意扣，发觉自己瞬间似乎就知道怎么系了。

　　长这么大，他从没穿过别人的衣服，殷夫人在时，他的每件衣物都是她亲手缝制，殷夫人去了，李靖虽有薄待他，但在衣食住行上依旧没有马虎，毕竟他还是三少爷，是家中的主子。

　　杨戬似乎真的很讨厌他，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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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不行，这已是旧款了。”

　　“这件做工太粗糙了，凤凰看着像鸡。”

　　“我瞧着这件可以再镶几个宝石，你瞧瞧是不是？”

　　“不知道他的喜好就每样来一件，送过去让他自己挑，他要是都喜欢，那就都留下。”

　　“只有几件可入眼，其余都是些粗糙玩意儿，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世子妃要戴着入宫的饰物？”

　　杨戬有些生气，这些环佩、发簪、项圈和腰饰在他看来都不是最珍品，他怕哪吒看出瑕疵后觉得自己不重视他。

　　“快些换一批，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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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说？”

　　给哪吒送去饰物的侍从刚刚回来，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哪吒的反应，送去的那批已是精益求精至极，这几日库房都快被他掏空了。

　　“世子妃殿下……没什么反应。”

　　“他戴上了吗？”

　　“戴上了。”

　　“不喜欢？”

　　“……只戴了腰饰和头饰，这项圈组佩……殿下说他怕他不小心弄碎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交代？”杨戬愣了，“交代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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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把好看的衣服借给他穿、好看的饰物借给他戴，已是世子殿下格外开恩了，他得感恩戴德。

　　如果李靖在，在他耳边萦绕的肯定是那些话。就因为对方是杨戬，自己就得感恩他的施舍，对方连裁套衣服的钱都不愿花在他身上，就这样，自己还得低声下气去忍让讨好，闹脾气要说法就更不允许了。

　　之前杨戬丢下他跑了，他没觉得怎样，如今才第一回觉得不舒服，甚至是生气。他知道如果不是皇帝宣召，杨戬恐怕连借都不会给他借，更别提裁衣了。

　　晚膳时他还气着，觉得自己在饭桌上很难控制好情绪，也不想看到杨戬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索性告病不去了。如云有些为难，他往床上一靠，挥挥手：“他可不在意，你这样去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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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杨戬坐在餐桌前，一听这话便站了起来，拢拢衣袖，“怎么又病了？叫医师了没有？我去瞧瞧。”

　　杨戬的脚速比兔子还快，如云根本来不及开口解释，他的前脚就已经迈出门了，世子殿下直冲东内室，筷子都弄掉了几根。

　　进了屋，果然见哪吒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掀开床帐，小心翼翼地探头，轻声唤：“哪吒？”

　　没有回应。

　　哪吒闭着眼，其实人清醒着，但就是不想理人，大不了你这位世子就把我给休了，这样还好些，自己离了李府，又离了杨府，从此就自由了。

　　杨戬的声音变得很严肃：“快去请医师，还愣着干什么？一个风寒医了这么久还不见大好，如今还不知生出了什么病，可见是没有用心诊治。”

　　好凶。哪吒不由自主攒紧了拳头，想着若是以后杨戬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他该如何应对。

　　听着动静应该是医师来了，他有些慌，自己可没什么病，只是生闷气不想理人而已，医师要把脉，他寻了个时机睁眼，还没忘演一演，见人后把身子一缩，用最轻的语调问：“殿下怎么在这儿？”

　　“醒了？”杨戬眉头紧锁，“你方才昏睡着，身子肯定又不大好了，让医师给你诊治诊治。”

　　“我看不——”

　　杨戬已经把他的手放到医师面前了，他怀疑这人是不是看出了自己装病，以此来让他出丑。

　　医师仔细摸了摸他的脉，跪地道：“回殿下，世子妃殿下惊悸忧思，五脏郁结，因此才失眠多梦，气血亏虚，疲惫无力，臣开个方子，关窍在殿下自身保持心情舒畅愉悦，方可自愈。”

　　他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病，正想张口反驳，杨戬冷飕飕的目光就黏上来了。

　　惊悸忧思，失眠多梦，这很明显就是在说哪吒过得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

　　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原因，但又无话可说，只能担心地看着对方，哪吒在躲闪他的眼神，最后甚至干脆地把头垂了下去。

　　“是不是想家？”

　　哪吒摇头。

　　“从前事多……”他有些心虚，他自己知道这不是理由，其实就是自己一开始不想面对这位突然被塞进来的“世子妃”而已，“没注意你的情绪，以后你若不开心了尽可来找我，这府里哪里不如你的意你也尽管同他们说。”

　　这种话谁信谁傻，哪吒当耳旁风听了，胡乱点了几下头，想着快些把人打发走，于是抓了要害说：“不会耽误入宫觐见的，你可放心。”

　　杨戬好像没听到这句话，点点头后继续和医师交谈，这医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严重，在他嘴里，自己就像是患了绝症，若是再不开心起来便会连魂都没了。

　　杨戬没想到哪吒居然这样不开心，但仔细想想，自从自己回来，在他面前的哪吒好像真的一个笑脸都没有，做表情也拘谨，偶尔放松放松，那还是在床上，除此之外，哪吒还很排斥和他的肢体接触，碰了一次他的手腕，好像会减掉十年寿命似的。

　　哪吒依旧垂着头不看他，手腕上的金镯也卸下来了，他知道那个金镯不够好，至少达不到他觉得哪吒该配的标准，哪吒不喜欢也是自然——他好歹是个世家少爷，知道自己冷落他，又拿不入流的东西搪塞他，心中肯定不好受。

　　他得去问问该怎么哄人高兴了，这张嘴在论政论史时有用，但在哪吒面前，他好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能憋出一句话，通常还不太好听。

　　见哪吒昏昏欲睡，他没办法，替人将被褥盖好，嘱咐厨房将饭菜温着，又回头看床上的人，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