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之情怯》年华为酒

3、求亲

　　“周小姐。”京城西郊，推开一处简陋小屋的门，小央子寻了一位女子，其实，他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端庄秀雅，一看便与这粗陋之处格格不入，但凡知道这女子身世的也都会道一声“的确不凡”。
　　二十个寒暑已足以成就一段传奇。
　　她是周凌雪。
　　听说她出生的那一年冬季，前后无雪，惟出生之时雪花纷飞，京都一时如染白霜，待出，雪花停落，万物寂静。
　　许是上天厚爱，此女自小便聪慧过人，甚有才名，至七岁便已诵经史，做诗赋，为人所道，是以女神童相称。

　　十五岁时，前任首辅卫恩泽之子对其一见倾心并向其求亲。
　　是以卫家位高权重又有当朝皇后撑腰，声势显赫。而皇贵妃周氏与皇后卫氏之争早已水火不容，周凌雪作为皇贵妃之侄女，理该将此婚事退去才是。
　　谁曾想，周凌雪却是欣然接受，只道卫成斌是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然，同年，皇帝驾崩，皇后逼皇贵妃周氏殉葬，随之，周氏一门尽遭屠戮，一夜灭门。
　　只有她周凌雪活了下来，是卫成斌以身相护，保了她一命。
　　事后，周凌雪只道：“你乃君子，然，我与你之间已有血海深仇，缘分已尽就此别过。”说罢洒然而去。
　　卫成斌伤心成灰，自此去了承平王麾下从了军。

　　再后来……京都的雪依旧会在每年冬季如期而至，然，有人提及这女子的已然很少，很多人以为她死了，更多的人则是将她忘了。
　　纵然当今天子的铁蹄踏破京都大门时也没派人去寻她，只因当朝首辅叶清羽说：“她若不想见别人，那便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去打扰便好。”
　　只是今日……

　　小央子嬉笑惯了的嘴脸在她面前根本不敢放肆。
　　拢了拢耳边的丝发，周凌雪放下手中洗涮的东西，抬头看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了然。
　　“是宫里的？”她问。
　　“小姐唤我小央子便好，陛下和叶大人都是如此称呼奴才的。”小央子立时奉上笑脸殷勤道。
　　点点头，周凌雪淡淡道：“央公公，有事吗？”
　　“这……”小央子为难了，若是别家女子，晓以利害，暗以威慑，不怕她不退去这门婚事，可这周凌雪……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啊。
　　她是谁？当今圣上的表妹，周氏唯一骨血，当朝首辅的未婚妻，惹了谁都是要掉脑袋的。

　　周凌雪洗了洗手，在围裙上擦干，千金小姐的纤纤玉手如今只剩昔日的清丽骨骼，没有白若凝脂的肌肤，也没有绸缎般柔滑，小央子看了一眼，只觉她命苦。
　　“是为了叶大人之事吗？”周凌雪问道。
　　小央子点点头，只小声道：“陛下若知小姐踪迹自是十分高兴。”
　　周凌雪笑了，若幽兰芳香“我知道。”她是真的有些欢喜的，虽然他二人自小便不亲厚。
　　她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可这亲人她并不想认，看着他便会想到太多的腥风血雨。微微叹了口气，“清羽他已经说了？”
　　小央子愣了愣不知他二人如此熟稔，只赶忙道：“陛下气极了，叶大人也不理陛下，这才叫小的前来打听，没想到是会是您……”
　　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些许，周凌雪摇摇头，“清羽很少这样专断。”
　　“您是说……”小央子听出些端倪，莫非她不愿嫁？这就好办了。
　　“周小姐不如随奴才回宫吧，陛下他一直挂念着小姐。”小央子不由松了口气，只要那两位主子不闹，别的都好说。
　　然……

　　“我不会回去的。”周凌雪拿了刚刚洗好的东西就要进屋，“央公公，今日之事言尽于此，以后别再来了。”
　　“周小姐……”小央子还要再说，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转头去看不由大惊，不是他叶清羽还有何人？
　　“是陛下叫你来的？”叶清羽淡淡问道。
　　小央子咽了咽喉咙，这才想起陛下只叫他去问叶清羽要娶谁家女子，而非来此多事，想着叶清羽温风和煦下外表下那难以捉摸的性子，立时吓得腿脚哆嗦，“大人饶命，陛下只叫奴才去礼部问问您是要娶谁家女子，是奴才多事，您饶命啊……”
　　叶清羽在一旁看着，些许，方才淡淡道：“日后不要这样了。”
　　“是、是。”小央子磕着头这才站起身，匆匆行了礼，离去。

　　院中安静，只剩周、叶二人，一时间，相望无言。

　　“我来吧。”微微一笑，叶清羽上前想要拿过周凌雪手中的重物，却被轻巧让开，“我已不是千金小姐了。”她说，没有自怨自艾只是平静如常，“你在这等会。”
　　叶清羽微微错愕，周凌雪已然进屋，女子内室，他不方便进去，只能在外等着。
　　不消一会，周凌雪又出来了，还是方才那套俭朴的布裙却是细心理过，叶清羽心中难过，但见她安之若素的样子，心中慢慢平定下来。

　　“叶大人……何事？”周凌雪问着，目光已是了然。
　　叶清羽面上一红，“你都知道了。”
　　周凌雪微微别过眸子，“我以为你只是为了气他。”
　　“啊……”叶清羽眨眨眼睛，“我没有，我是认真的。”接着又有些无奈道，“你答应过不说的。”
　　周凌雪笑了笑，小时见他沉稳，如今大了，反倒跟个孩子似得，“你不喜他和别人在一起，何不明说？”
　　叶清羽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怕……他那性子，若是知道我想什么，还不知闹出点什么事……这天下好容易安稳几年，不能再……”他越说声音越小，“我跟他……这样也是不好的。”
　　错愕的，周凌雪见堂堂首辅居然有说不全话的时候，真不知该如何去说……
　　好容易说完，叶清羽大大松了口气，可周凌雪又问了一句让他为难的话，“所以，这是你娶我的原因？可怜我？”
　　“不是！”叶清羽愣了愣，随即正色道。
　　周凌雪没再问下去，“我再想想，再想想……”
　　叶清羽不再多说，二人闲话家常说了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末了，他认真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能娶你为妻是我之幸。”
　　周凌雪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