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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呆头脑可叹大哥(上) ...

  •   崖底暗夜的景象散去殆尽后,两人置身于一片花海当中,地势平缓,似乎是在山麓。

      彼时日光正盛,梅新绿端详那抟星弓良久,忽然指了它问:“怎么没有弓弦?”

      杨君晔亦仔细察看了一番,道:“有弦,只是制弓弦所用的冰蚕丝乃是百年不遇的极品,透明得肉眼难辨,须得迎着日头方有一丝影迹。你这样看便有了……”

      说着,他将那弓换了个角度,放在日头下,果然便有一丝银光闪过。

      梅新绿叹道:“真是奇巧。”

      隔了片刻,她又问:“现下五样兵器都已到手,咱们往哪边去?继续北上辽东,还是暂回襄阳?”

      杨君晔想了想:“嘿,当初只想着顺手取几件兵器,却没想到这地段尴尬。若易水在便好了,可以将另外三件兵器带回去,赠予可赠之人。”

      “既然尴尬,那就出山再说,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悄悄潜回去。”梅新绿道。

      “也好。此处看来是山的西北麓,我们往南去。”杨君晔道。

      两人方要举步,忽有一个飘渺的声音唤道:“主人!”

      梅新绿隐约听在耳中,却没有听真切,便拽住了杨君晔问:“你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杨君晔问。

      梅新绿又静静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却再不可闻。

      “没有,或许是我听错了。”梅新绿道。

      然而再次要举步时,又听见那声音急急地呼唤:

      “主人!不可前行!”

      “是易水!”梅新绿蓦地止步回首,“声音在后方,在西北边!”

      杨君晔大皱眉头:“我怎么没有听见?”

      先前几次,杨君晔都展现过其非凡耳力,若梅新绿能听到的声音,按理说他不会听不见。可如今梅新绿将易水的声音听得愈发真切,杨君晔却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难不成是我的幻觉?”梅新绿提高声音喊道,“易水!是你么?”

      隔了许久,那声音才再度响起:“梅姑娘……我……箭……”

      梅新绿一愣:“易水疯了吧?怎么说‘我贱’?”

      杨君晔仍然一丝声音也听不到,只见梅新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转述着易水莫名其妙的话,诧异问道:“你当真能听见易水的声音?不会错?”

      “不会错,我认得易水的声音。可易水的话也太……没头没脑了……”梅新绿道。

      “奇怪,我没听见任何声音。”杨君晔道。

      梅新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该死,都出了阵了,怎么还有幻觉呢?”

      杨君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忽然,他脸色剧变,警觉道:“小心!”便去扶梅新绿,梅新绿纳闷地问:“公棠,你怎么了?”

      “地在震动,你没感觉到?”杨君晔讶然。

      方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地动山摇,几乎站不稳,梅新绿竟然毫无所感。

      “公棠……你也产生幻觉了么?”梅新绿扶住了他。

      杨君晔站稳了身子,环顾四周,沉声道:“或许,我们还在阵中。”

      梅新绿脸色一僵:“真的假的?不是我说,你这个姐姐人很罗嗦,布阵更是麻烦得很,一环又一环,简直是没完没了的。”

      杨君晔听她如此说,不免笑了笑道:“麻烦到了极点,亦是制敌利器。”

      “我们两个又不是她的‘敌’……”梅新绿气鼓鼓道。

      杨君晔莞尔,再度安抚她。

      梅新绿却忽然跳了起来:“易水!易水又说话了!”

      杨君晔这回不再说她幻觉,忙问:“是什么?”

      “你先别说话,待我好生听听。”梅新绿竖起耳朵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头,“仍是不清楚,我只听到他不断地重复‘我……贱……’这样的句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贱’?”杨君晔眼珠一转,“还是说……‘箭’?”

      梅新绿瞪大了眼睛:“是了!或许他是在说弓箭的箭!”

      但“我……箭……”又会是什么意思?

      梅新绿一面听,一面猜:

      “难道是要给我们送几支箭来?不大可能,我们在阵内,他在阵外,根本连他的影子也见不到……”

      “难道是让我们射上一箭?那倒是有可能,但你手上又没有箭……”

      “其实不需有箭。”杨君晔小声道。

      与此同时,梅新绿忽而高喊一声:“听清了!易水说的是‘冲我射箭’!果然是让我们射箭的。他大约正站在破阵关键处,引导我们破阵呢。你等着,我去寻些能当箭支来用的东西,你便冲着他那个方向射一箭试试。”

      梅新绿便要四下去寻树枝之类的物事,杨君晔伸手拽住了她:“不必,你帮我指向即可。”

      梅新绿见他胸有成竹,便笑一笑,不再多问他没有箭支如何射箭,转而仔细听了听易水声音来向,镇定道:“西北偏北三分,向上一分。”

      杨君晔点头,提气弯弓如月,顿时周身风起。四围花叶不胜其势,纷纷为之吸引,附于弓弦间,渐成了巨箭形态。梅新绿看得惊艳,忽然眼前一花,便见一条彩龙如虹,呼啸腾出,直取碧空,这才晓得“彩龙”便是那花叶凝成的巨箭。那花叶箭“铮”的一声,钉入虚空,凝而不散,整个山麓似乎还在那一箭的声威中颤抖,堪称奇观。

      周围景致骤然恍惚起来,似乎被撕裂般,一点点剥蚀,淡去。巨箭随之重化花叶,点点飘散。残景褪去,南北颠倒过来,再没有缓坡花海,那荒凉的北山巅逐渐显形,且逐渐显出易水略染着焦急的一张脸。他一见杨君晔,立即单膝跪地,道:“主人。”

      杨君晔走上前去将他扶起,道:“易水,多亏你,我们才能破阵。”

      易水躬身道:“万幸主人平安。”

      梅新绿却还留在原地,半晌才飘飘悠悠地唤道:“公棠,你来看。”

      杨君晔转身去看,忽而愣住了,不免后怕。

      梅新绿正站在崖颠,指着方才在阵中,他们欲要前行的方向,恰是万丈深渊。

      倘若不是易水叫住了他们,他们便会一步踏空,落于崖下。

      “易水,你来得也太及时了。”梅新绿赞叹。

      易水也对她恭敬一躬身,道:“不是我及时,是天算先生要我这个时辰赶到。”

      “天算先生?云子逸?”杨君晔大惊,“他竟连我们如何遇险都能算到?”

      梅新绿却似乎觉得云灵姿天赋异禀,正该如此,对杨君晔笑道:“我早说过,先生聪明得很!”

      杨君晔不语,心中却想:聪明不怕,太聪明却是可怕!除非此人收为己用,方可安心,若与旁人做了军师,那么……他的一切谋划,都将是空谈。

      梅新绿似乎看出他的念头,安慰他道:“你放心,子逸先生的聪明只拿来救人,绝不会拿来害人。若你所做之事,是为了天下人好,子逸先生定是排除万难也要站在你这边的。”

      杨君晔略略宽心,却仍有愁思。

      易水这时开口:“主人,另有句话是那吕风铭要我带的,说是主人与梅姑娘不必去辽东了。”

      杨君晔疑惑道:“哦?这是为何?他又有什么诡计?”

      “倒不是诡计,而是天算先生施计收了辽东,谢文才被其子谢兴杀死,谢兴已向吕风铭献了降书。”

      易水说得殊无波澜,杨君晔却听得心惊肉跳,刚刚被梅新绿安抚平定的心又不安起来。

      施计收了辽东……说出来不过六个字,可辽东到襄阳何止千万里,中间隔着几方势力,云灵姿要如何施计,方能使谢兴杀父投诚?

      杨君晔仰天长叹。他自忖擅于算计谋略,却全然不能明白云灵姿计从何出,算从何来。如此诡谲,远非凡人可解,难道这便是“人算”与“天算”的差距?

      “回到襄阳,我可得找机会好好会会这位天算先生。”杨君晔道。

      “不如,再斗一回琴?”梅新绿兴冲冲地提议。

      杨君晔不忍扫了她的兴,微笑点头,心中却想:若能为友,自然斗琴;若不能为友,那么斗的,尚不知是什么。

      末了他淡淡道:“走吧,回襄阳。”

      .

      三人下山时,已近黄昏。易水来时带了马车,虽远不及来时那车奢华,却因易水亲自驾车,跑得平稳,所以坐着极是舒服。梅新绿一上马车,便显出几分倦意来,杨君晔望着她笑道:“梅子这是困了,靠着我歇歇?”

      梅新绿反问他:“你不困?”

      杨君晔摇头道:“不困。”

      他说得是实话,心中尚有万千思绪,一时半会儿,当真没有丝毫困意。

      梅新绿就靠过去,蜷在他怀中,闭目养神。

      隔了片刻,梅新绿翻身睁开了眼睛,盯着杨君晔道:“你这颗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乱得很。难道还在想子逸先生?”

      杨君晔一震,随即道:“什么都瞒不过梅子。”

      梅新绿一把握住杨君晔的手,眯起眼睛道:“我说别瞎想了,凡事不必太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怎么看,子逸先生都跟咱们更合得来些。这么着吧!等回去了,咱们把他从吕风铭手上抢回来。吕风铭若不答应,咱们就拿吞月剑刺他小眼睛,拿抟星弓射他大脑门……如何?”

      杨君晔先是被她逗得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犹豫半晌,才道:“只怕,他并不在吕风铭‘手上’。”

      闻言,梅新绿明白了他所指,也严肃起来:“你怀疑我李子哥哥?”

      “我不是怀疑,我是确信。就像我确信吕风铭虽是主公,实为摆设;就像我确信陈谦明是吕风铭的狗腿,实为李乾璋的心腹。我也确信云子逸被迫出山表面是受吕风铭所迫,实际是李乾璋的主意,或许李乾璋正好借此让吕风铭背个黑锅,自己向云子逸示好,便想将之收于麾下……”他轻轻地揉了揉梅新绿的顶心,缓缓道,“小梅子,我确信那李乾璋并没安什么好心。可你都答允我了,却还叫他‘李子哥哥’?你还叫得他那么亲昵?”

      他竟一直在意这个?梅新绿不免有些尴尬。她一直防着他瞒着他,实则也并未对他“坦诚相待”,不料却已在他心中,落下了一个结。

      是该解释清楚了,梅新绿正色道:“你不必担心,我叫他‘李子哥哥’并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是哥哥。”

      杨君晔怔住:“你说什么?”

      梅新绿道:“正如你和你那麻烦姐姐一样,我和李子哥哥,也是一母所出。”

      杨君晔一时懵然,不知如何答对,梅新绿便又笑了笑,补了一句:“我娘亲名叫李君喜,也是挺传奇的一个人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呆头脑可叹大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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