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疯破浪》吴若离

51、第 51 章

　　他沉默，她也闭了嘴，双腿用力支撑起自己，改坐为蹲，免得压碎了他的脚掌。
　　“别动。”
　　他突然伸手，将她的左手从自己腿窝里拉出来。他的手从她小臂中央滑向手腕，带动她的手去遮盖胸口。
　　她垂头去看，哦豁，经了刚才那一“战”，他用裁下来的裙摆为她加装的领口被扯开了，手指间露着诱人的春光。
　　等下，他为什么要用她的手来挡属于他的福利？
　　她故意拿开手，凶巴巴地说：“你干什么？裙子是我的。”
　　他先是愣，然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她再蹲起来些，把脸伏到他腿上，双手去圈他的腰。
　　“我们在一起才一二三四五天，不许再讲那些话！我知道你怕什么，谁能有我疯？我爸过生日那天，他们要把我派去上海给大公主当丫头，就跳楼那工作。绝不可能！我像个猴一样蹦到沙发尖上，占据制高点，放肆怼他们。要不是他们都死要面子，我早被抓去康复医院做电疗了。这次聚一起，他们又跟我说钱钱钱，道理道理，要懂事懂事。我事先跟我表哥对过戏，吵吵完就朝着阳台冲，高喊我要从那里跳下去，叫他们后悔一辈子。还有啊，我那个糊涂虫舅舅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尊重他，我当他的面说舅个屁啊，他那张脸，搞笑死了。”
　　他抚了抚她后脑勺，没给承诺。
　　她继续安利她的生存法则：“人人都有一套偏向于自己的道理，我试过，讲道理没用的。自从我开始发疯以后，我发现天升高了，地变广阔了，呼吸不憋气了，哪哪都舒畅了。你听过网络梗‘拖把粘屎，谁碰谁死’吗？我学过这一招，很好用。过年那天回老家，我有帮忙干活的，就等着炫顿年夜饭，结果莫名其妙叫我立刻去清理粪池给她捞链子。去他大爷的，过个年，这里要给红包，那里要给红包，一次亏好几千，本来就心痛，结果连顿肉都不让我吃痛快。我把四个拖把全泡里面，帮他们把门前的坪和台阶抹得匀匀称称。嘿嘿！农村人要个体面，又爱个吉利，春节可是大秀场。他们着急啊，全员出动，连夜赶工冲冲洗洗。他们发火，那跟我没关系，我跑去亲戚家蹭饭蹭住了。”
　　头两次见面，确实觉得这人疯疯癫癫，很不像样，现在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唐怊将手伸到她胳膊下，将人架起来，抱坐在自己腿上。他的人生不顺畅，受挫的是事业，但从来不缺优越的生活条件和亲人的关切。她更惨，连基本的生存都要在夹缝里挣扎。
　　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软了口气，可怜巴巴地哀求：“你别嫌我不着调，我会学好的，只要不逼我，我可以讲点礼节。我喜欢看跳舞，也喜欢学……”
　　他将手勒得更紧，有种冲动想要把这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用指腹来回擦着那个咬痕，小声说：“对不起。”
　　他好像没听见，只反反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以为风波已经过了，但她很快发现，他开始似有若无地和她保持距离。以要忙为借口，催她下去。
　　她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所以发挥特长假装没听见，赖着不动。
　　尽管她尽力阻拦了，还是砸坏了几样东西，他一样样捡回来。她没有抢着去帮忙，坐地翻着杂志，安安静静地等他收拾完。
　　他的电话响了，他没去拿手机，先转头看向她。
　　“快递吗？”
　　“咳……大概是。”
　　“我来。”她跳起来走向置物架，看一眼就向他报告，“JQ，是嘉琦吧？”
　　“嗯，快递是他来送。”
　　“那我下去拿。”
　　“好。等下！你别动，我去。”
　　她不放心，追上来要跟着去。他回头，盯着她胸口，她后知后觉去捂，停下脚步，故意很霸道地说：“那你去吧，快点上来啊，别老跟他聊，我不乐意。”
　　他没吭声，快速“飘”了下去。
　　这种走法太好看太酷了，她想：学它学它，一定要学它。

　　这里建得早，安置房是老样式，每层朝南有条窄过道，方便各回各家，过道外面这一侧是下墙上窗。她将身体矮下去一些，只露肩膀以上部位，伸着脖子往下看。
　　许嘉琦开来的车挨着凯迪拉克停在那，但这角度只能看到半个车身，完全看不到人。
　　他不会趁机跑了吧？
　　不怕不怕，就算他这鹊舍得把巢丢给她这鸠占了，她还知道艺校在哪，知道葡萄园在哪，知道他妈在哪。他插翅难逃。
　　她安心缩回来，回房将他刚才遗漏的事做完：把大件的物品靠边挪，把遗漏在物品缝隙间的碎片残渣打扫干净。
　　她病这一场，好多天没搞卫生了，有点手痒，但现在顾不上这个，眼前有个最重要的问题要解决：解开他的心结，哄好他。

　　她在这思考，他拎着一个超大的纸袋子进门，想喊，又觉得别扭。
　　“咳……”
　　她马上跳起来，兴奋地问：“他给你带了什么，有吃的吗？”
　　她就着他的手把纸袋拉开，迫不及待翻看，那头都快钻袋子里去了。
　　“哇，手机，新手机……”她把这两个盒子掏出来，继续挖“宝”，很激动地翻着小盒子问，“这个是什么，手链吗？你挑的，还是他选的？还有呢，怎么有这么多个？”
　　“我。”
　　她松了手，推着他往卧室走，嘴里不停催：“快快快，收礼物咯，哈哈，都是我的。”

　　首饰盒有十一个，链子有细有粗，有黄有白，各有各的特色，但都符合她的要求：亮闪闪。她顾不上换手机，指挥他帮忙拆，帮忙戴，左手右手都要戴，连脚上都安排了。
　　全戴上了。
　　她在床上乱蹦，双手高举来回摆，不时地抬高美腿欣赏脚腕，还要跟他炫耀：“超级好看的，对不对？”
　　该走的光，不该走的光，都走光了。
　　他几乎不敢看这个方向，只能含含糊糊应：“嗯。”
　　她趴到他背上，将头往前伸，嘚瑟地说：“你看，找个有钱人做男朋友有多快乐，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唐怊在心里暗暗叹息，理智告诉他：像从前那样，不拖累人才是最好的安排。但身上这软绵绵、柔柔腻腻的触感，轻易就融化了他的武装——这种甜蜜的负担，他想黏一辈子。
　　他不回应，她也不在乎，轮流晃着胳膊，让手链动起来，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高兴劲。
　　她环住他肩膀，摇着人撒娇：“还要水晶发夹，要两个，蝴蝶的，花朵的。”
　　她胸前大片的肌肤频繁摩擦，让他的脖子和肩幸福得要爆炸，他艰涩地挤出一个“好”字。

　　她是真喜欢这些东西，舍不得取，下地走路没个正行，手就没放下过。二位，三位，五位，七位，轮番练，走两步就要抬起脚来个不标准的前阿提丢?，差点踢在门框上。
　　傻，幼稚。
　　他跟在后面拉人，无意间撇头，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又在笑。
　　她的喷嚏声打断了他的恍惚，她不臭美了，着急大喊：“完，又要开始了，刚才有汗，忘记擦了。你下去帮我拿衣服，我要在这泡澡，泡澡能驱寒。”
　　被支使的人默默地去了，她没急着去放水，贴着门仔细听了会。
　　他的脚步声很轻，很平缓，这是好事。
　　她不记得是在哪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最可悲的不是没人来爱他，而是没有人可以去爱。
　　被需要是一种好好活下去的力量，那她就好好索取吧。

　　泡在浴缸里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但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隔一会就喊：“怊二，怊二！”
　　他不应，只敲门警告。
　　她在里面得意嘻笑，过一会再喊。
　　这次他没理会，她继续捣乱，重复几次后，突然听到了门锁响。她怂了，老老实实双手抱膝缩在水里。
　　他进来了，慢慢地走到浴缸前，蹲下，缓缓伸手，撩起一点水，淋在她肩头。
　　“我来了，什么事？”
　　她窘得快要挖穿底板了，“没……就是想问一下，外面下雨了没有？”
　　“没有。”
　　他蹲着往前挪了挪，手从她身侧擦过去，按开了水底灯，然后是冲浪键。
　　水开始涌动，她觉得痒，但不敢动。
　　他把她用来抱膝的手拉起来一只，又照之前那样，往上一点，遮盖沟头。
　　“别闹，好好洗。”
　　他起身，拉开门，没出去，把挂在外面门把上的袋子拿进来，走回来放在毛巾架顶上，回头看她，抹一把脸，又从容地走了出去。
　　妈呀，差点玩火自焚。
　　她扒着浴缸边沿，边玩水边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