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疯破浪》吴若离

17、第 17 章

　　手机响了，这里隐蔽安静，适合揭底。
　　“还有什么事？骂人之前先想清楚，你承不承受得了后果。”
　　“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态度，不就是这段时间没陪你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机会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大袜质量真好！”
　　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即继续狡辩：“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懂，说好的帮她贴胸贴，怎么就聊到……袜子上去了。要不你来解释解释？江涵，你清楚我清楚，我也清楚你清楚，成年人了，还是要点脸吧。”
　　对面又沉默，大概是在不甘和愤怒之间反复纠结。
　　她不想再被纠缠下去，烦人，决定狐假虎威，所以很嚣张地说：“你知道唐怊吧，那是我哥。前两天我们去吃虾，你们康老师和铁木老师就坐我对面。听明白了吗？”
　　“你！你说什么，你认识他们？”
　　“怎么，想当赘婿啊？想都不要想，我哥说了，你那主力腿的外开能力不够，有空劈腿，不如好好练劈腿！”
　　这下容不得江涵不信了，他又惊又怕，又怀了一点儿希望，苦苦哀求：“加一，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我跟她已经分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保证好好练舞，让你哥刮目相看。”
　　“算了吧，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你这点伎俩，可笑至极。我留着你的号码没拉黑，就是想欣赏欣赏你这可怜样子，说实话，挺爽的！一会我要跟我哥……”

　　对方终于恼羞成怒，挂断了。她一抬头，爽感散了个干净——我哥什么时候闪现的？
　　“那个……我……对不起，我不该……”
　　他抬手，指着西南方说：“你要的桃子在那边。”
　　她羞愧不已，又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他不介意被借势，很随意地说：“告诉他，再纠缠，就滚出剧团。”
　　哈哈，我哥虽然身材单薄，但这气场好强大。

　　“好！哥，那这棵是晚熟品种吗？”
　　他拿走纸盒顺手扣在她头顶，迅速出手，用竹镊子从紧挨着她的这根枝条上夹走一只虫，塞进左手的纸袋里。
　　她摘下纸帽子，虚心请教：“这是什么虫？”
　　“桑天牛。”
　　“这是什么树？”
　　“无花果。”
　　“为什么还要剪？它都这么矮了。”
　　“减少营养消耗，通风透光。去年比较忙，没怎么管，果子不行。”
　　“那是什么花？”
　　“苹果，品种不太合适，果子小，后期落果、裂果严重。”
　　“种蔬菜容易吗？”
　　“没试过，应该差不多。”
　　蔬菜种一茬卸一茬，不像果树能长期陪伴，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种的吧。

　　“那个葡萄……为什么种那边？我听说葡萄比较娇气，容易虫害，那不是要经常过去打理？”
　　“那边种了很多年，有伸缩暖棚，所以熟得早。”
　　明白了，老藤珍贵。
　　“你为什么……什么时候喜欢干这个的？”
　　他看了她一眼，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是这两个问题。

　　他仗着身高优势和舞者技能，轻轻跃起，摘到了靠近树顶的一个红桃，丢在她的纸盒里。
　　“你喜欢什么口味……水果？我会做杨枝甘露、奶昔、布丁、双皮奶。”
　　“为什么会这些？”
　　“在奶茶店干过二，一，一，呃……一共四个月。”
　　“假期？”
　　“是的。”
　　“夏佳怡呢？”
　　“培训班，旅游……我跟你说，我本来不想跟家人闹得太僵，所以一直老老实实，是他们逼我发疯的。有一年暑假，我炸了两个月的鸡腿鸡排，从早干到晚，一天没休。黑心老板莫名其妙扣我200，更郁闷的是剩下那4680被我妈拿给夏佳怡吃喝玩乐去了。开学后我充了电卡就没钱吃饭了，是七姐……就我哥们借钱给我渡过难关。”
　　“充多少钱电？”
　　“120。上大学起，他们就不给生活费了。她拿走那钱的时候，哪怕有一刻想到我是个人，是个要吃饭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学费也只交到这一学期打止，因为我觉得太不公平，大闹了一场。她们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定要我彻底服软才肯给我打钱交学费。我不想做奴隶，就不要了。我们那专业学费不算贵，我攒的钱刚好够交，平常学习任务还算好应付，有空闲赚钱。摆摊来钱最快，学校有几个约会圣地，在那摆摊，特别好卖。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惦记要搞你的钱，只是因为珍惜跟你的感情，不希望你误会我人品不行。”

　　他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马上意识到了错误，举起手纠正：“友情，友情！哥，你有兄弟姐妹吗？表的堂的。”
　　她们这一代人，独生居多，她是掉进BUG窝了。要是非双胎，她再垃圾，父母就算不爱她，为了将来的养老问题，也不至于对她这么狠。
　　他拒绝回答，再次出手帮她摘桃，又在蓝莓枝上摘了几颗已经变色的放进来。
　　她很有眼色地说起了别的：“我听说做饭剩的那些零碎也能当肥料，等我查一查，弄来试试。楼下空地可以自由使用的吧？”
　　“不要占用公共场地，二楼三楼过道阳台都可以用，钥匙在箱子里。对了，三楼也有废旧东西要处理。”

　　刚来这里时，她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疑惑：车钥匙、房间钥匙随意放那木箱子里，不怕被人偷吗？现在她很清楚，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城堡，不需要防谁。
　　一楼和从不提及的五楼有什么？她有点好奇，但不想惹人厌，于是又跳到下一个话题：“跳舞收入高吗？”
　　“不好说。”
　　“就江涵那样的，他说他是首席，没吹牛吧？”
　　“矮子里拔将军。”
　　她没忍住，喷笑了。他脸上也有笑意，随即摇头，无奈地说：“学芭蕾辛苦，有天赋又肯下功夫练习的学生太少。”
　　“那他……他工资高吗？”
　　“还行吧，有大型演出的时候会多一些，平常应该是一万多。”
　　啊？
　　“果然是死骗子！”
　　“怎么，骗你钱了？”
　　“未遂。他跟我说上面卡着工资不发，三个月没收入，快没钱吃饭坐车了。可是有一次我听他在电话里托朋友帮他带个COACH的包。这个牌子我知道，虽然不是顶天的贵，那也要一两千。我没钱吃饭的时候，买个两毛钱的塑料袋都舍不得，所以他的话不可信。我反过来跟他哭穷，他就没再提了。”
　　这家伙还不算傻。
　　“如果他说那包是买来送你的呢？”
　　“男人不会花那个心思来笼络我。就我之前住的那巷子口有个卖水果的哥，他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向娭毑……邻居奶奶说过，她觉得水果哥娶我也不错，勤快能干。我猜他大概就是那样的想法，看我敦实，耐操……”
　　他接连咳嗽。
　　她马上意识到引起歧义了，认真解释：“就是说我脾气好，耐力强，将来绝对是家里家外一把扛的贤妻良母。水果哥家里条件还行，据说有一新一旧两套房，那个店面是自家的，零租金，收入还算可以。他经常看着我欲言又止的，但几块钱的处理水果都舍不得送我，当然，我也不乐意白占人便宜。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保底条款。幸好我搬得快，他没来得及说出口，要不然，每天要从那经过，多尴尬呀。”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夹杂了太多情绪，看得她心慌。她撇开脸，干笑着说：“我知道没人爱我，所以我很爱很爱我自己。哥，我总结出来一条定律：一个人，只要被一个人爱着就能好好地活，没有外人来爱的话，自己爱自己就好了。凡是她们不来骚扰的时候，我都很开心，万一遇上了不好的事，看看存款就能瞬间复活。”
　　他起初觉得这些话是她在给她自己加油鼓劲，当他蹲下抹芽的时候，她也跟着下蹲，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安慰他。
　　明明自己混得很凄惨，还老想着发光发热温暖别人，傻瓜！
　　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