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疯破浪》吴若离

1、第 1 章

　　“在那海的那边，山的那边，有一个蓝鸡鸡……”
　　妈的！
　　他夹走香烟，用力长吐，显然这并不能打断隔壁猥琐的神经病，还在循环这一句！
　　他捻熄了烟头，站起，压下躁郁，绕过花坛，特意从她面前走过去。
　　这人还不算彻底混蛋，发现他以后，马上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了。”
　　难得的宁静被破坏，道歉是毫无意义的言辞，他懒得多看她一眼，强忍喉间痒意走进了4号楼。

　　真瘦！要是能捐他个20斤，那一定是他好我也好。
　　夏加一遗憾地耸耸肩，把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用夸张的口吻说：“那不行，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说了，我现在没空陪你，别幼稚。”
　　“你让我再想想。”
　　“我最近都很忙，不要有事没事打我电话，也不要再胡说八道。裤子褪色，沾了一点在腿上而已，腿上！等选拔过了我会找你的，我要排练了，先挂了。”
　　“好嘞！”
　　夏加一点开微信，确认没有要紧的消息，再确认过微信余额，安心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下意识地哼唱：“在那海的那边，山的那边，有一个……有一群蓝精灵……”

　　真的特别巧，她遮遮掩掩混进六号厅，在最后排的角落找座时，又看到了那个绝佳的受赠体。
　　近墨者黑，近瘦者……
　　管他有没有好处，挨着他坐，不容易暴露。
　　“你好。”
　　不搭理。
　　“我就坐一会，打扰了。”
　　看过来了，眼神有点不善。
　　算了算了，这人瘦得厉害，越近越明显，这让她有种错觉，如果说话大声点，可能会把他吹出去。
　　真可怜！
　　可怜人并不可爱，对着她放狠话：“这是不公开的训练，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出去！”
　　“别啊，那是我男朋友，我看看就走。”
　　渣男没什么好看的，但她还没有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可疑目标，必须厚着脸皮留在根据地。她牢牢地扒着前面的座位靠背，表明态度。
　　感觉邻座的呼吸变得有点儿沉重，她撇头，挤出一个笑，然后镇定地专心研究台上的舞者。

　　旋转，抬腿，再转，跳跃，旋转。满屏大长腿，长胳膊，气质杠杠的，好靓！
　　妈呀，难怪是什么优雅高贵的王后舞种，每一个都值得丢下她去追，包括同性！
　　唯一的线索完全没有用——不知道是不是芭蕾共性，紧身衣之下，大家的胸，是差不多的平。
　　她忍不住摇头——平胸高级，有气质啊！真不知道那垃圾是怎么想的，又想劈腿，又嫌人家没大胸。

　　集体表演好像结束了，大部分人退场，场中只留了前排三人。有人用麦提醒“做三个一位”，还有什么干补瑞。
　　她听不懂，但台上的人听得懂，隔壁这位也听得懂，随着台上人蹦啊跳的，他用纸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三人退场，随后是下一组，搞什么“阿桑不离”，跳起还能在空中再蹦跶，真牛逼。
　　下一组的跳跃幅度更大，她这个门外汉看入了迷，差点忘了任务。这一组结束了，C位女孩退场时特意大幅地扭头看向了斜后方的江涵，旁边有人发出了看戏的低笑声。
　　Bingo。

　　江涵是下一组单独表演，看得出是不一样的难度，那长腿成了圆规，不停地转，从舞台的最东面跳到了最西面，最后以一个王子般的跪姿结束。
　　“装B！”
　　邻座又转头，丢过来一个警告眼神。
　　她干笑一声表达歉意。
　　台上零碎的表演继续，一轮过后，又重新组合。轮到江涵和可疑目标时，这两人默契又缠绵，看得她牙痒痒。
　　忍啊忍，忍到前面几排都散了，忍到台上的人暂停练习开始了交流。

　　有人跳步到江涵前方，停下来吃瓜：“刚才你们两个的视点绝了，康老师给了高评价，果然要真情流露！”
　　女孩嗔骂：“你别乱说，抓紧练吧，等会还有……”
　　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夏加一听不太清楚，但看得清楚：江涵一直在看那女孩，女孩也会看似不经意地瞟向他，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没冤枉！
　　“瞧，他喜欢她的高贵典雅又嫌她太平公主，所以占着我这茅坑……诶，你干嘛去？这么有缘，再聊会呗。”
　　虽然两人所处的位置不在灯光范围内，过于昏暗，但她发誓，她真的看到了要杀人的锋芒，赶紧补救：“急吗？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在隔壁那条街，是超级好吃的拌面。”
　　“赶时间，上去分个手。”
　　真幽默！
　　没生气就好。

　　她笑着挥手道别，目送他离开……等等，真上台了，真真真走向了三儿。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三儿脸色变了，追着他在解释什么。
　　夏加一懵了，瞧她干的好事，造孽啊！
　　痴心人默默守护，女朋友在台上表演，他在台下做足笔记，付出良多，结果被她挑拨——可能还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就被她定性成了劈腿，活活搅散了。
　　仅有的一点良心发炎了，又烫又痛。她顾不得再担心会暴露自己，往聚光灯下走去。
　　江涵很快发现了她，几乎是立刻撇开头，假装没看见或者说是假装不认识。
　　谁稀罕呐！
　　人瘦腿长动作快，很快飘出了演播厅，她快跑追出来，只看到了拐角的背影。
　　“拌面，我请你吃拌面，我们再聊两句，你别走，听我说……等下，等下！”
　　对方跑得更快了。

　　“这不能怪我了吧？”
　　漆智斌在电话那头哈哈笑，没多少友爱地点破她：“你故意的。”
　　“真没有，七姐，你要相信我，我看那人挺可怜的，特别想捐他个二三十斤，真没打算伤害他。”
　　“比江涵更瘦吗？”
　　“嗯，”她刚答完马上想到了一个事，尖叫着说，“那他会不会也是跳舞的？我看台上那些人，都跟单倍体似的，身板没我手板大，可是跳起舞来跟仙女公主天使一样，太好看了，我还是努力减一点吧？”
　　“跳舞的人都这样。”
　　“啊呀不对，女的是很瘦，男的不算瘦，有肌肉，江涵那是体质问题。这位跟女的算一类吧，特别单薄，腿特别长。”
　　“反串？”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搞他？我是说蓝屁股！”
　　“分啊，但必须揭他脸皮，让他忏悔，你一哥也是要面子的！”
　　“等下，有信息来了，过两天再说。”
　　七姐这人部分义气，平常能为她这个朋友两肋插刀，但只要看见美女，立刻踩着她飞奔过去。
　　她坐直了，点开摄像头，切换到自拍模式，关掉系统默认的美颜和滤镜，真实地面对自己。
　　眉毛鼻子嘴巴眼睛，样样不缺，个个不歪，还行！
　　她往后一倒，安心睡觉。

　　当然没这样安逸的好事，才闭眼两分钟，电话响了。
　　“齐老师，好久不见啊！”
　　“怪里怪气，搞什么鬼！”
　　“我叫一声妈，你也不乐意听啊。叫齐老师多好，尊敬尊贵。说吧，什么事？”
　　“我不是叫你把工资卡带回来吗，怎么还没回？要是没空，你找那快递，寄一下。”
　　“干嘛，打劫啊？”
　　“你看你，话说得这么难听！”
　　“不难听啊，屎尿屁一个都不沾。”
　　“少阴阳怪气，你打小手松，出社会几年了也没见你存一分钱，还不如交到家里。我们存着，还不是为你的将来打算？”
　　“有道理。反正将来养老跑不了，不如现在就把你们的房产和工资都交给我，我帮你们存着。”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
　　“那不好意思，我也不放心你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对不对？”
　　“夏加一！”
　　“齐兰芳！”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啊！”
　　“可行吗？”
　　嘟嘟嘟……

　　下次一定要记得录音！
　　按着惯例，不会就这么了结，她闭上眼，默数：一，二，三……
　　“一杯敬黎明，一杯敬死亡……”
　　躲不掉的，接通。
　　“一一，你跟你妈说什么了，她气得不得了。”
　　“要把我卖缅北，我说我腰子萎缩，卖不上价。”
　　“好好说话。”
　　“这不是在认真说嘛，叫我发了工资一分不留，立刻打给她。”
　　“她也是为你着想。”
　　“哈哈！”
　　“你不要老是东想西想，他们哪里会害你！”
　　“齐江楷，就我这点工资，纳税都够不上，国家都不好意思问我要钱，他们天天惦记。我能管住自己吃喝就不错了，存钱？你那脑子，到底用不用的，不用捐出来啊！”
　　“一一，有困难你好好说，干嘛跟炸药桶一样，老说那些气话，没法沟通！”
　　“有本事你管他们去。”
　　“一家人，老这么闹也不是个事。对了，佳怡去上海了，进了个好律所，以后……”
　　“关我屁事！”
　　“夏加一！能不能说话了？”
　　“行，我们好好说。齐江楷，一八年夏天，我在炸鸡店汗流浃背61天，工资4680，你领走的，什么时候还我？”
　　齐江楷懊恼地说：“说多少次了！我一分没要，全给姑姑了。”
　　“我干的活，你那抠逼亲戚拖着不给，结果你跑去领了钱，然后交给别人，是这么办事的吗？我怀疑你们合伙诈骗！”
　　“那是你妈！”
　　“真是好妈妈！我辛苦打工存生活费，她拿给夏佳怡当零花钱，我他妈刚开学就挨饿。你个帮凶，还有脸到我面前唧唧歪歪！”
　　“你要是跟家里好好处，至于被断……”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