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三十日》红帽子小李

2、第 2 章

　　“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姜霁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御风站在他身旁一副乖巧的模样，开口道：“公子于千年后死而复生，想必这副身躯已不同于凡人，带了些法力也是正常的。”

　　“法力？什么法力？这又不是演话本子，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的得道成仙法力无边之说！”姜霁自然是不接受这套说法，但又说不出什么其他原由来解释眼前场景。随后转头看了看御风，这法力，姑且就叫法力吧，方才是他抓着自己的手使出来的，“御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我怎么会死而复生，又怎么会有了这法力？”

　　“啊？不不，我，我不知道啊！”御风连忙摆手说，“之前我一直处于剑身状态，对外界虽有感知，却也并不强烈，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化形成人，实在不知千年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能感受到现今公子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不像是常人所有。”

　　姜霁微微皱眉。

　　“我这就变回剑身，公子一会儿拿我砍竹子的时候，挥剑不必非得落到实处，只需用意念控制我便可。”

　　姜霁的一句“且慢，先不着急”还没等说出口，就见御风又变回了一把剑，直直地落在他面前。一连叫了他好几声，御风剑都没什么变化，方才他回答自己问题时都结巴了，这孩子哪里是什么都不知道，分明是知道点什么又不愿告诉他罢了，这才急着变回剑躲他的追问。

　　他既不愿多说，姜霁自然也不问了，便按着御风所说用意念控制着剑，对准一棵竹子，随手一挥，竟倒下了一大片，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姜霁发现这莫名来的法力倒也不难控制，甚至有种熟悉并且融会贯通的感觉，很快便把竹屋搭建好了，连带着屋子里的床、桌子椅子都做好了，看着眼前的竹屋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过自醒来姜霁便没吃过东西，忙活了这大半天，眼下才觉得饿，便去挖了几颗笋来用火烤了，一边吃一边心想：只有人才会吃五谷杂粮，虽然自己如今可能与常人略有不同，但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然人还是要时不时多安慰自己的。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姜霁躺在自己刚做好的竹床上，觉得有些硌人，也有些冷，看来他依旧能感受冷暖饥饱，还凭空多了些法力，这么想来，这重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嘛。

　　不过这法力既然如此厉害，那不知是否能直接变出一床被子来，姜霁起身，指着床板心中默念：被子，被子！没什么变化。再来一次，继续念叨：变一床被子出来！依旧没什么变化。姜霁叹了一声躺下，看来这法力还是只能供砍竹子建房子，或许打架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但这凭空变出东西来是不能了。

　　姜霁盘算着明日去江陵城内置办些东西，只是这身无分文，不然挖些笋出去卖，换了钱再置办物件；再或者出去看看有谁家最近在盖新院子，他去帮几天工，他现在很会盖屋子这种事，或许能拿几天工钱。

　　第二日，姜霁一早便去挖了一筐竹笋，确切来说应该是控制着御风剑撅了一筐，他也就在旁边动了动手指而已。背着一筐新鲜出土的竹笋到了江陵城内，赶了个早市，这春日的笋果然很是畅销，姜霁刚摆上不多时，便全部售空，只是奇怪为何来买他竹笋的全部都是女流，且大都是年轻女子。姜霁数了数手里赚的散碎银钱，光这些的话估计还不够买床好被子，看来还得再多卖几天。

　　收拾好东西正往回走着，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家大门户外围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的有些糟乱，但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的表情，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姜霁稍微走近了一些，只见门内站了几个穿着府衙衣裳的人，其中还有一个衣着华丽，但面容很是憔悴的的中年妇人在哭喊：“老爷啊，我们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那妇人哭得伤心，险些晕过去，被旁边一个婢女扶住了身子，才堪堪没倒下去。

　　姜霁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从围在门口的众人口中得知，原来这户人家乃是江陵城中的大户，复姓公冶，公冶家主年轻时靠酒楼生意发家，几十年来又经营了些其他生意，赚得了万贯家财，族中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基业至此，也算得上是江陵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且公冶家主人品卓然，家中只有正室一位，未曾抬过一个小妾进门，夫妻和睦，满江陵城无人不知，每每到了初一十五，公冶夫人还会亲自到城外郊区施粥。

　　如今这公冶家主不过花甲之年，便这么惨死在家中，据说是清晨看门的小厮换班时，在大门内照壁墙后侧的草丛里发现的，公冶夫人明明昨晚上还和他家老爷同塌而眠，今晨醒来自己的夫君却突然惨死在了自家大门边，任谁能接受的了。

　　最诡异的是，公冶家主死状极其骇人，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却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嘴巴大张着，仿佛生前经历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被活活吓死了。

　　因死状惨烈，外面的人都在传这是被鬼上身了，恐怕是公冶家私下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不好的东西盯上了。

　　姜霁在一旁听了半天，心道：哪有什么鬼怪所为，不过是害人的人手法老练又隐藏的好罢了，正想着，忽然看见从公冶府的大门内走出一位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老者，那老者身形微微佝偻，面上带着近乎疯狂的表情，半哭半笑的在人群中那么走着，模样甚是奇怪，让人难免不注意到他。

　　姜霁正纳闷富贵至此的公冶家里为何会有这样一位外形看起来甚是穷困潦倒的老者，却发现周围的人都依旧在各干各的事，仿佛完全没注意到那个人，就连那老者正面从人身旁走过，旁人也都目不斜视，似乎……那些人完全看不见他。

　　姜霁心中一震，是了！旁人都看不见他，唯独自己能看见！

　　正巧，那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身形微微一僵，便加快步伐走了。姜霁立马追上去，心下觉得那人不对劲，但围在四周的人实在太多，隔着的距离又比较远，还不等追上便让他跑了。

　　姜霁蹙眉，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能是什么，姜霁本不信鬼神，但倘若这桩案件真如旁人所说，是鬼怪所为，那刚刚的老者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只是眼下被他跑了，只能等再找时机抓住他。左右姜霁也无其他事，便只好先回竹林。又盘算着明日再去买些种子，毕竟只吃竹笋日子久了难免会腻，而且这东西过季就没有了，若是撒点种子长出些菜来，再拿长出的种子种下去，日后也能不愁吃喝了。但眼下没什么其他的，只能让御风再去撅两颗笋了。

　　御风正卖力的给他家公子撅笋，姜霁躺在一旁的空地上悠闲自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感觉倒是也不错。

　　“嗯？御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御风还保持着剑身状态，是说不出来话的，姜霁猛地坐起身，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很强的气流声，不等多加思索，自己突然被一个什么庞然大物直直砸中，幸好没砸到脑袋。

　　“哎呦”，姜霁被砸的又躺回了地上，一阵眩晕，等反应几秒钟起身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男人直直趴在自己胸口上，刚刚天上掉下来砸中自己的是个人？

　　姜霁觉得自他重活以来发生的怪事实在是太多，先是自己的佩剑变成人，再是有了一身莫名的法力，而后是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现在倒好，天上掉人这种事也被自己碰见了，不过比起之前几件，姜霁倒觉得最后一件算不上太惊悚。

　　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姜霁立马把人扶好，这人貌似是晕过去了，他只得抱着这人回了竹屋。先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又给他号了号脉，他从前跟李景轩学过些皮毛医术，普通的小毛病多少了解，从脉象上看这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大概是受了惊吓才晕过去的。

　　姜霁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确定没什么其他外伤，这人倒是稀奇，从天上掉下来，竟连块皮都没擦破，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竟连叫都没叫一声。

　　此人长得倒是周正，而且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布料如此精细，想必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看相貌似乎跟他差不多大，不过这身高倒是比他还要高了。

　　既然他无大碍，正好御风笋也撅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去烤了，说不定一会儿这人醒了刚好能赶上吃热乎的。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的床上有动静，姜霁回头，只见那人已经坐起身来了，正盯着他看。

　　“诶？你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姜霁忙过去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

　　“如此便好，不过你怎的会从天上掉下来，还好刚巧砸到我怀里，否则掉到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不记得了。”

　　“啊？那你可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人又摇了摇头说：“也不记得了。”

　　姜霁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心想这人难不成是遭遇了什么创伤导致记忆全无？又或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里难受，故意什么都不说。但还是对着他笑了笑说：“没关系，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没处可去，不如就先留下吧，等你都想起来了再走也不迟。正好我准备烤竹笋填填肚子，你若是不嫌弃也一起吃点吧。”

　　那人听他说完便起身站起来看着他：“好啊，不嫌弃。”姜霁看着他这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失忆之后想不起来事情的苦闷，更没有任何经历了什么难言之事的悲痛，甚至觉得他有些开心。只是他这一站，比姜霁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只能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两人一起生了堆火，又把竹笋丢到里头，便直接坐在火堆旁边等着。

　　姜霁本想叫他先回屋歇着，等烤好了再叫他来吃，但又想起来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叫他。

　　“你既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如再取一个名字临时用吧。”姜霁说。

　　“那不如公子你帮我取一个吧，你救了我一命，理应你帮我取。”

　　姜霁连忙摆手：“不不，我只是恰巧接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何来什么救不救之说。”

　　那人偏头看着他笑了笑：“那也由公子帮我取一个吧，我从小没读过什么书，没文化。”

　　“这……你既掉到了这竹林里，不如就叫阿竹吧，总归也就是一个临时的名字，你以后定会想起来的。”

　　“好，就听公子的。”

　　“我叫了你的名字，你也不必叫我公子了，我应该虚长你几岁，不然你叫我一声哥哥吧。”姜霁心想虽然这人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但自己毕竟一千多岁了，被叫声哥哥应该占不着他什么便宜吧。

　　“好，哥哥。”说着从火堆里扒拉出了一个笋，放在嘴边吹了吹，不烫手了之后才递到他面前：“给，哥哥。”他一副痛快的模样倒让姜霁有些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