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传》八月拾五

4、第4章 贺鲁叛乱

　　又过了些时日，一道八百里加急来到庭州，文书里道“日前皇帝驾崩，皇太子李治即位，是为高宗皇帝”。

　　柴哲威听闻舅父归天，先是痛哭流涕，难过一场，而后又愁容满面，本打算在此地待上一年半载，再请圣上调回京师。远离此苦寒之地，夫人与昭儿也就不用受苦了，谁知圣上归天，新君怕是不好说话。

　　员道信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下大快，那皇帝死了甚好，日后玄儿也不用报仇了，若不然这个仇可是不易报。他见柴哲威正感伤，便没有露出喜悦之情。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元正，都护府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因为有了两个孩童，嬉戏之声传得老远，这日晚膳后厨做了一桌当地特色佳肴，牛羊肉炖的软烂适中，热乳茶香醇可口。

　　柴哲威坐于主位，柴夫人在左侧，右边是员道信，昭昀和小青玄坐在柴夫人和员道信之间，此刻柴夫人正为两小儿布菜，把羊肉骨拆下，嫩肉分给昭昀和小青玄，昭昀自己吃的欢快，不时还夹一块肉塞进小青玄嘴里，看着小青玄腮帮子撑的鼓鼓的，然后咯咯直笑，柴夫人忙给小青玄喂些乳茶顺顺食儿，制止她再给小青玄塞肉。

　　柴哲威笑道：给玄儿先饮杯“屠苏酒”说完便把酒杯拿给了柴夫人，小青玄就着柴夫人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屠苏酒后小脸皱成一团，直咂嘴。

　　众人看见后哄堂大笑，属昭昀笑的最欢，直到看见小青玄快要撇嘴哭出来时方才作罢，吃饱后便拉着她去院子里放烟花去了。

　　这边柴哲威感慨道：家母生前，非同寻常女子，胆略过人，有勇有谋，为外祖父立下军功无数，昭儿与她祖母性情有些相似，只盼日后亦能有其二三分，也让我夫妇二人老怀安慰了。

　　柴夫人听罢道：母亲一生何其艰苦，行军布阵岂是容易之事，纵然是一身好功夫，却也多次身受重伤，才致英年早逝。我只盼昭儿平安快活就好，有我们护着，日后长大再有个好归属，一生无忧足矣。

　　柴哲威听后忙道：好好好，夫人说的是，都依你。昭儿自从遇见玄儿后懂事了不少，现在像个小大人了。

　　说罢转头对员道信道：兄长，未曾想到昭儿和玄儿如此投缘，只怕改日分别定会不舍，他日待昭儿再大些，愚弟定会带昭儿去昆仑山探望你们。

　　员道信笑道：玄儿从未有过玩伴，现下很是依赖昭儿，只怕到了昆仑山管我要阿姐呢。三人又闲聊了些俩小儿的趣事，方罢结束了晚膳，各自回房歇息了，小青玄也被昭昀拉去了守岁。

　　年后，小青玄已三岁了，每日早晚间员道信开始传授她一些打坐吐纳之法，而后开始传授她道家内功心法。员道信看着盘腿坐着的小青玄念着“闭目暝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小青玄似懂非懂跟着师傅打坐练功。

　　昭昀见不能整日拉着小青玄玩耍，便时常也跟着师徒二人照葫芦画瓢，比划一下，但大都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又跑出去自己玩去了。

　　青玄虽年纪小，但日日受员道信熏陶，小小年纪，竟能定下心来，很是不易，一段时间后已能“盘坐宁心，松静自然”。

　　员道信甚是欣慰，心道：“日后把一身武艺传于玄儿，再悉心教导她长大成人，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君羡了”

　　转眼又是几月过去，天气渐暖，员道信简单收拾了行囊，打算过几日和柴哲威夫妇告别，玄儿这段时间得柴哲威夫妇悉心照料，个头都长高了些，自己心里虽很是感激，但并未因此坦白自己师徒二人真正的身份，还是有些惭愧，该是时候离开了，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再与他们解释。

　　岂料还不待员道信辞行，副都护姚广之从所辖属镇连夜赶回了都护府。

　　半夜，柴哲威被吵醒便叫姚广之在书房等候。

　　姚广之在书房内急的直跺脚，见到柴哲威忙上前急切道：贺鲁叛变了，几日前夺取了西州后，便让咥运领兵北上，已经一路夺取了庭州以南的几个属县，几日后便可到庭州城外了。

　　柴哲威听罢急道：怎会这般，真是狼子野心，先皇刚去他们便以为新君好欺是吗？气完接着道“他们带了多少兵马？”。

　　姚广之回道：据探子回报，至少有三万人马，还有西域高手助阵。

　　柴哲威听罢心道“坏了，庭州城本就不慎牢固，只有一万兵力防守，怎敌的住有备而来的三万突厥兵，此前上报朝廷贺鲁之事，又赶上舅父归天，朝廷还没有给消息，没想到贺鲁会这么快叛变”。

　　想罢便对姚广之厉声道：派人快马去京城报信，让官兵守住城门，去最近的州府求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姚广之领命而去，柴哲威急忙回房，见到已醒来的柴夫人急道：娘子，瑶池都护贺鲁叛变了，几日就会到庭州，你快起身收拾衣物，让汝归兄长带你和昭儿出城去，汝归兄长定能护你母女二人周全。

　　柴夫人听罢慌乱道：那夫君你怎么办，庭州可会有事。

　　柴哲威沉声道：我身为庭州刺史，自然要率官兵守城，若是庭州失守，我定是罪责难逃，此刻已经派人去附近州府求援了，只要守住城门，待援兵来到自是无事，只是你与昭儿在此，让我放心不下，送你们出城才好让我安心应敌。

　　柴夫人听罢冷静片刻道：既然夫君说会有援兵来救，那我和昭儿不离开，若是守得住自然是好，若是守不住，夫君也休想舍下我与昭儿，昭儿还小不能没有阿耶！说罢转身背对柴哲威，竟是下定决心不走。

　　先谯国公与平阳昭公主感情深厚，平阳昭公主走后，谯国公未曾再娶。

　　柴哲威秉承双亲之风，亦只有夫人一人，二人成婚多年仍是如胶似漆，自从有了昭儿后更是不作他想，此刻看自家娘子铁了心不离去，也无可奈何。

　　只得上前去柔声道：娘子，你莫要生气，不离开便不离开，幸好汝归兄长还未离去，有他在你与昭儿定可安然无恙，明日我去找他，他侠义心肠定会顾好你与昭儿，我也能安心在前方对敌。

　　一夜无眠，天刚微亮，柴哲威来到员道信房前叩门道：兄长起身了吗。

　　员道信听见柴哲威敲门，便想正打算一会儿早饭向他夫妇二人辞行，既然他前来，那就先和他说了吧，于是上前开门。

　　柴哲威进门后，不等员道信开口便沉声道：兄长，昨夜收到消息，瑶池都护贺鲁叛变了，其子已经带领叛兵往庭州来，不日便可到庭州城外，庭州城守兵只有一万余人，恐难抵挡，我已经派人去求援了，但是附近州府都离得较远，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娘子她不愿离去，叛兵如破了城，请兄长带我娘子与昭儿出城，昔日愚弟上任时，得兄长相救，一家才得以周全，今日又遇险境求于兄长，自知厚颜，愚弟不畏生死，但是昭儿还年幼，不能有所闪失，愚弟恳求兄长能顾她们周全。说完径直朝员道信跪了下去。

　　员道信忙将他扶了起来，深思片刻道：你且好好应敌，如真有危险在下自会护她们周全。说罢心道：真是世事难料，今日刚要辞行，岂料有如此变数，自己答应他所托，也算还了他这数月的盛情相待，何况昭儿那孩子也甚是讨人喜欢。

　　得到员道信答应，柴哲威便转身而去，回去穿好盔甲就带着人往城门处赶去。

　　这厢柴夫人带着昭儿与员道信师徒在都护府等候。

　　昭昀已六岁，逐渐懂事，此刻见柴夫人忧心忡忡，乖乖的扯着阿娘衣袖在旁待着。

　　此刻庭州城内百姓关门闭户，街上只有官兵来回换防。

　　庭州城外百里处，以贺鲁之子咥运为首的三万人马正赶来。

　　咥运乃贺鲁独子，正值壮年，精明胜过其父，雄心勃勃，不满其父归顺朝廷，一直以来游走于突厥各部收买人心，几月前被朝廷诓骗去京都为质，诱骗了兵部尚书幼女，得了京都布防图才逃了出来。

　　逃回瑶池都护府后，巧舌骗父罕自己在京都的非人待遇及饱受折磨，贺鲁听到爱子被如此欺凌，这才决定起兵。

　　拿下西州后，咥运领兵而来，沿途一些小的县镇不堪一击，此时正是士气正旺。

　　行至庭州三十路里处，安营扎寨，生火造饭，只待吃饱行军，一举拿下庭州。

　　正午，帐篷里传出一道尖细声，账内一枯毛秃头，尖嘴猴腮，身材矮小之人正对咥运道：无需小王爷出手，只管看我与师兄们拿下城门，取那庭州刺史的首级献于小王爷，不枉小王爷待我等的知遇之恩。

　　咥运听罢，哈哈大笑，举杯朝众人道：诸位乃当世高人，结识你们是小王之幸，小王静待诸位得建首功，说完一饮而尽。

　　左侧为首之人道：师弟言之有理，待我凉州六怪为小王爷先做这马前卒。

　　说罢六人齐举杯。

　　原来咥运逃回瑶池时路径陇西道，看这六人颇为怪异，功夫不俗，便觉可收拢来以待后用，才亮明身份，放下姿态，前去结交。

　　这六怪原是崆峒派弟子，下山后在凉州一带活动，自称凉州六怪，干些收钱拿人的勾当，那六怪之首雷重，一身硬功，以七伤拳见长，老二叫做十八罗汉手弱书生，老三桃花扇花三娘，老四飞龙剑星甲，老五飞龙刀星乙，老六山鬼善使绳镖，咥运结交此六怪后，盛情款待，奉若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