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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诸事莫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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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那句话之后,任嘉就没有继续攀谈下去。
夏琢当时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破绽,微微的惊讶,然后一笑,对他说了感谢的话,还陪他们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题才离开。
这么年轻的年纪,处事就如此无懈可击,还真的挺少见。任嘉看着红衣少年撑着伞从容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从他走路的姿态中,又察觉到了一点奇怪的熟悉感。
……我认识的人中也没有像这孩子的类型的人啊。
任嘉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感到奇怪。但想不起来,他也就不想了。
总有一天能想起来的。这么想着,任嘉把那点奇怪的熟悉感丢到了角落里。
“什么最重要的战利品?”
夏琢走了,安德尔总算从埋头苦吃的状态中抬起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我怎么不知道”。
任嘉看了一眼手边,才发现那碟斑斓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小孩推回了自己的手边。
好吧,这孩子是个不习惯吃别人的食物的性格。这点真不像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不过如果坐在这里是他要找的姐姐的话,结果应该不一样吧。
任嘉也不介意,拿起叉子把安德尔偷偷推回来的斑斓蛋糕吃了一口,蛋糕的香甜柔软冲淡了嘴里奇怪的蝴蝶之茧的味道,他才回答道:
“我随便说的。”
其实也不是很随便。任嘉只是忽然想起了阿摩司从苏尼翁神庙带走的那块石板。
伊芙丽的事情看似像是一场感情纠纷,但如果对方口中的摆渡人真的就是他们遇见的阿摩司,那么说明了对方费尽心机才拿到了第六时区的迷宫的参与名额。
而在迷宫中,阿摩司行动的目标也很明确。
他跟琵西雅交易,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拿到那块预言石板。
任嘉并不知道那块石板在玩家们的世界里意味的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其模糊地形容之后,作为饵向着夏琢抛出。
至于为什么要试探夏琢……
“……真可疑。”安德尔放下喝了一大半的橙汁,低声喃喃,“那位名声在外的通灵者,居然会特意向我们搭话。”
金发少年想了想,看向任嘉,疑问道:
“他看起来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怎么记得冥火没有向你下过委托呢?”
“说不定是拜托了其他人。”任嘉并不知道答案,他现在得到的信息还太少了,索性随口道,“比如‘密网’。”
安德尔恍然大悟,似乎是觉得也不是不可能,而任嘉则是心想,原来代号和对应的身份还算得上秘密啊。看小孩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占星师的,只有向我下过委托的人才会跟我碰面。
这种神秘主义不太像我的做法。任嘉想,不过挺有意思的,有更多的可操作空间。
而且安德尔有一点说得对。
“那孩子是挺可疑的。”任嘉笑了笑,只用气音说,“他出现的时机太正确了。”
哪有那么恰好的出场?生活又不是编排好的戏剧。
夏琢出现的时机,像是刻意在给被追杀的人解围一样。
任嘉想到这里,环视了蓝蝶酒吧内部一圈。灯光昏暗,人声鼎沸,其中并没有一个熟悉的白发青年的身影。
……阿摩司。
任嘉哼笑了一声,心想要是真的跟他猜测的那样,那么这家伙手段还真是有点了得啊。
“说到密网,那么也能解释那个白发混蛋的身份了。”安德尔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夏琢相关的话题,反而说起了欺骗感情的嫌犯阿摩司。他把手里的大汉堡吃下最后一口,脸颊鼓鼓地嚼着,声音含糊地说,“他说他叫阿摩司,我倒是想不起来,如果他是那个名声巨臭的摆渡人的话,那么就好说了。那个叫熔岩的小团队居然还去向密网买他的情报,那不是开玩笑吗?要是跟着密网给出的情报,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个混账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
任嘉挥手点了一盘意面,饶有兴趣地看向安德尔,等着金发小孩解释。
“你也不知道吗,占星师?”安德尔大感意外,用纸巾擦了擦自己手指流淌上的酱汁,“也是,你一直也都是一个人出现的,跟那些大攻略团体都没有交集,我之前也是这样——我也是上一个时区里听一个出自大型攻略组织的倒霉蛋说的八卦。”
看来是高级玩家团体专属的情报。
任嘉点点头,示意安德尔继续说。
“摆渡人那个家伙,后台可了不得。怪不得他能把第六迷宫中除了我们之外的玩家都搞定。”安德尔不知道想起什么,不屑地冷笑一声,才说道,“据说他是密网首领莫问的亲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那个已经死掉的倒霉蛋深信不疑就是了。”
*
夏琢离开吧台,撑着红伞慢慢走上了酒吧的二层。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并不向外客开放的蓝蝶酒吧的二层是极其空旷的区域,隔音效果也很棒。
虽然是依靠道具实现的,不过以冥火的体量和财力而言,他们并不介意这点烧金。
夏琢走向空无一人的吧台,就像走向了水波之中。
如同让人身处水底般的蓝色晃荡了一下,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景致了。
白发的英俊青年坐在桌边,悠然地喝着液面上燃烧着青蓝色火焰的烈酒。他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只有身穿制服的调酒师恭敬地垂头,并不敢看他。
倒不是青年的容貌不够吸引视线——即使是想看,其实也做不到。他的眼睛已经被一张三指宽的黑布蒙住了。
夏琢对看见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从容地走了过去,仿佛并没有看见吧台四周和角落里密密麻麻站满的、犹如无声无息的影子般的黑衣人们。
他走过时如摩西分海,那些影子般围着白发青年的人们如同感应到了某种伟力般退却,俱是垂着头,就算是同样都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也并不敢将被束缚的目光触及夏琢的鞋尖。
“真该让血刺那孩子来看看。”夏琢笑着叹气,他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幽深的黑暗中有洒着荧粉的蝴蝶飞出,停在了他的指尖上,“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空气。”
“哥哥,你回来了。”白发青年、也就是阿摩司,伸出舌尖舔舔自己唇角沾上的盐粒,淡金色的眼瞳笑得眯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被任和小弟弟迷住了呢,居然把我一个人撇下了那么久。”
若是任嘉此刻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定然会恍然大悟自己对于夏琢的那种细微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
夏琢和阿摩司,毫不相似的两人,却以兄弟相称。
但仔细对比他们的五官的话,却确实能分辨出几分依稀的相似来。当然,这绝非易事。
如果不是两人站在一处的话,就算是对人脸的记忆极其清晰的人,也只会将那几分似是非是的相似当做俊美面貌之间的巧合。
可两人之间熟稔亲昵的氛围,又显示着他们的关系绝非空谈。
“还不是因为你的风流债又闹上门了,我亲爱的弟弟。”夏琢悠悠的,也并不在意阿摩司亲昵的抱怨,随意地坐在了阿摩司身边的空位上,撑开的红伞靠在肩头,伸手又接下了两只飞来的蓝蝶,“伊芙丽,星空预言家。曾经有人想要给她女祭司的代号,因为跟第六时区迷宫的boss琵西雅的身份重合被否决了——很多人也猜测,她的预言天赋是每次都会成为第六时区的被选者的原因。阿摩司,你除了从她那里骗到名额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收获么?”
“这次的名额我可不是靠着我的美貌骗的。”阿摩司撑着下颌,手指拨弄着高脚杯边缘的柠檬片,百无聊赖地说,“虽然伊芙丽确实很迷恋我啦,但是名额是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拱手相让的哦。”
“那阿摩司的魅力又增强了啊。”夏琢眨眨眼,语气有点戏谑,“一见钟情?”
“都说了不是。哥明明猜到了,还故意调侃我。”阿摩司叹气,噘着嘴表示,“伊芙丽说她看见了相应的预言。按照命运的轨迹,这个第六时区的被选者名额就该是我的,她只是暂时保管而已。”
“哦?”夏琢笑笑,并不惊讶,“但没有真理教典的担保,就算是预言家,也只能信一半。”
“那另一半就当是我长得帅所以才被命运和它的女祭司另眼相待吧。”阿摩司喝了一口烈酒,长呼一口气,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眨眨眼睛,得意地邀功,“对了,哥哥,这次的时区Boss认识我的眼睛和魔笛。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嗯,确实是个好消息。”夏琢含笑点点头,娇美的脸上满是夸赞,“看来这次我们没有做无用功,拿到的‘核心’应该是有用的,也不枉我带着大家来蓝蝶给你收场了。阿摩司,东西拿给我吧。”
“回来的时候就给哥哥了,谁让你执意不带着它去见任。”阿摩司嘀咕着,从袖口取出一小块灰扑扑的青色石板,抱怨道,“我看占星师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应该不会察觉到才对。”
“那是‘父亲’的旧友。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敏锐也不同常人,方才出言试探我,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你、我还有石板之间的联系。”夏琢淡淡地告诫,然后接过那块小石板,用手指拂过上面仿佛凝固一样的血迹,眼眸幽深,“多防备些他也没有错。这次你应该也见识过了他那本灾祸之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