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护》寻百川

12、第 12 章

　　亦安扭过头只见在街旁的一条小巷口站着扶护，正笑着向自己招手，来。

　　还没等亦安回答扶护就隐入小巷中，亦安忙抬脚追过去。小巷很深，但每到一个拐角扶护都会站住等他，可当他要靠近时那个身影就会继续走下去。“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啊？”没有回答。

　　正当亦安开始怀疑，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小巷，来到一片没有人的草地上。

　　已经出城了吗？

　　扶护站在不远处，来，亦安，过来吧。

　　亦安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一步，却立刻发现不对劲，自己的双腿像钉死在地上一点都动不了，而自己脚前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用黑色纹样的图案，自己踩在了图案的边缘。抬头一看站在图案中心的人，已经不是扶护，而是一个穿着白袍的老人。

　　“你是谁？”

　　“昨天想杀你的人。”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亦安一扭头便看到傲阳那张的脸，那脸上已经不再带着和善的微笑，而是带着冷漠和厌恶。

　　亦安觉得不妙。

　　“傲阳？”

　　“不要用你的嘴叫我的名字，”傲阳抬起手，手掌张开挡住了月亮，“你们这些东西，不配！”话音刚落他就将拳头紧握，修长的手指聚拢在掌心。

　　亦安还想还想看清他的神情，却见四周的图案铭文像是有生命一样，攀上了自己的四肢，使自己紧紧地被攥在地上。黑色的铭文越来越紧，渗入皮肤，亦安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已经出血了，刚想挣扎却感觉自己猛然被拽着向前，在地上拖行了几米后来到了那个白袍老人的脚下。

　　老人只是瞟了他一眼，看向落在自己身旁的傲阳。

　　傲阳恭敬地低下头：“师父。破魂阵已经启动了，您看……”

　　“初级破魂阵……不错，刚学一年就能布置这阵法，倒是比你爹还有天赋。不过……这次太意气用事了！”老人的头发和胡须都是纯白的，让人看着有几分严肃。

　　“师父，这可是徒儿要杀的第一只妖……”

　　“拿本座的徒儿做第一只当试手，是太看得起吾徒了，还是想找本座的麻烦！”

　　一阵狂风刮过草地，所到之处草跟着颤抖。东临仙人将傲阳护在身后，手中羽扇一挥，风就像撞在一堵墙上停住了，只轻轻撩起他的胡须。

　　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口，是扶护。仙人一惊，没想到扶护赶来得这么快。扶护的手掌心幻化出火焰，火星划过点亮黑暗的空地，也照映出扶护的愤怒。火脱离掌心幻成一个个火球向东临仙人两人飞去，仙人一边护着傲阳后退，一边挥动着羽扇将每个飞来的火球都幻灭。

　　“川主大人言重了，阳儿只是除妖罢了，他还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手上火球的攻势渐渐加强。

　　此话一出，东临师徒两人的表情都一沉。傲阳先忍不住了，叫到：“放肆，你怎么跟我师父说话的！”

　　“阳儿！”仙人的脸色自然挂不住但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这口气怎么也得自己咽下，“川主大人请自重。时候不早，本仙就先告辞了。大人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徒弟吧。”说完就用羽扇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圈，大圈散着金光将两人罩住，消失了。

　　扶护咒骂了一句，收起火球，眼睛移向躺在阵中的身影。

　　“亦安！”扶护扑到阵法边，“亦安，你能听到吗？师父来了啊，亦安，你醒醒！”

　　亦安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了，刚开始只是手腕和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后来是全身心的刺痛。虽然说傲阳一走，四肢的铭文束缚就消失了，可他感受到黑色的铭文爬满自己的全身不停地向钻进身体里。他的脸色惨白，原来的动人的朱唇已经为了忍受疼痛被牙齿咬得变得死灰。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想朝扶护爬过去，可是疼痛让他没有一点力气。

　　“师……师父……我……我好痛啊……”每一个字都是挤出来的，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扶护，泪水不自觉地涌出。

　　“主上，是破魂阵。”青玉没有扶护的功力，现在才赶到，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阵法，脸色变得凝重，小心翼翼地望向扶护。

　　扶护浑身一震。

　　“该死！”扶护看着那小小的身体气息越来越微弱，第一次感到自己有那么的无助。怎么办，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他要救亦安，自己要救亦安，一定要救出他！

　　扶护眼里一沉，下定决心站起身，幻出鸿鹄剑，向后退后几步，就准备冲入阵中。但一个身影挡在他和阵法前面，是青玉。

　　“让开，没有时间了！”扶护怒视着他。“主上三思啊，这可是专门针对我们妖的破魂阵，一旦开始连阵主都没有办法让它停下。虽然这阵布得还不成熟，您进去，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损失百年修行！主上，不可啊！”青玉竟直直地跪下了。

　　“你……你给我让开！今天本座就要除掉这个阵，再不闪开连你也一起除！”扶护当然知道破魂阵有多么致命，这可是东临除妖师的必杀拣，凡是出手没有任何妖物是治不了的。自己的法力强大可以扛住阵法的伤害，硬闯的代价也确实是大，但自己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亦安魂飞魄散？明明，明明在一个时辰前那个人儿还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现在却只是躺在那里毫无生机，两人身上的一种联系让自己的心好痛。

　　“青玉今天就是死也会阻止主上的，那可是主上的百年修行，没有了的话在下一次苏醒之日主上怎么办？”青玉有些失声，可他没有任何动摇，“若是主上不为自己，那主上想想人间，也想想忘川的几千只妖……今天青玉是定不会让主上有任何闪失的！”

　　鸿鹄化成一道影子直指青玉，青玉没有闪躲，还是跪着，只是望向扶护，脸上尽是悲哀。剑尖在那一瞬间停在青玉的鼻尖前，青玉可以感受得到剑散发的寒气可以吸入肺中。

　　“人间我要护，忘川我要护，亦安，我也要护！”扶护将鸿鹄收起，冷眼望着青玉，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亦安，亦安的眼睛已经紧闭，可以看到他的魂魄正被铭文一点点吸出体内。

　　“要不是我留他在那……亦安也不会上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青玉，急促地说：“把刚刚我们收的青莲拿来！快！”

　　青玉惊讶地抬起头：“这……那弥大人那边……”

　　“他那我自会想办法，这青莲曾是天庭中菩萨的池中物，被那小妖偷下来前已被菩萨浇灌好些时日，已有灵性。既然东临也是来源于天庭，两气息相同，必可以帮亦安最后一劫，”扶护从青玉手中夺过，那青莲只有一个普通莲蓬大小，扶护低声念了一个咒语，那青莲闪着金光：“亦安，亦安你听得到吗？抓住那青莲，你就可以活下来！”

　　亦安动了动手指。

　　“主上，那些铭文会将青莲挡下的！”

　　扶护在青莲中灌输法力，朝着亦安掷过去。果然，铭文将扶护的法力一层层破坏，最后停在离亦安半米远的地方。

　　不够近。

　　“亦安！没时间了，快抓住它！”扶护绝望了，他知道亦安的身体状况。亦安的修行只有百年，在这里面坚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破魂阵已经进入收阵阶段，只等着随后一劫将亦安的魂彻底打碎。

　　是师父……

　　亦安费力地撑开眼皮，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在阵外焦急的扶护，师父怎么一脸绝望？青玉和扶护的对话他当然都断断续续听进去了，他也舍不得让扶护进来救自己。

　　好痛啊，好冷啊，谁来救救我……我命就该结于此了吗……“不信命”“活下去”“亦安，师父还有件礼物给你”……

　　师父，你的话语我收到了啊。

　　不能死，亦安收回目光，看向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青莲，似在发出温暖的白光。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要活下去，师父经历万鬼钻心都能活下来，我也可以，我要陪着师父，继续做师父唯一的徒弟……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师父做，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师父说。师父还要送我礼物，还要带我去九香阁……

　　我会死，但不是死在今天，更不是死在这荒郊野岭！

　　他颤抖着挪动身体，每一动都像是身体在撕裂，疼痛让他头晕眼花。他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自己只是一寸一寸地挪动，青莲是那样的远，毫无希望，他的手拼劲全力地伸向那青莲。

　　我想活！亦安无声地呐喊，可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外面的扶护和青玉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亦安的每一寸挪动都让扶护的心在抽动，他在离青莲还有半个手臂前晕过去了。扶护眼前一黑，青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阵法正渐渐收拢，只要边界越过亦安，亦安就会消失。扶护知道没希望了，却听见耳边青玉欢快的声音：“主上，快看！”

　　扶护抬眼望去，青莲正渐渐变大，金光也越来越亮眼，是亦安手腕的伤口因活动而再次裂开，流出的血顺势流向青莲并被其吸收。在阵法收拢的瞬间，青莲的金光罩住了亦安，铭文和青莲碰撞震出强大的气息，扶护和青玉忙扭头稳住身形。

　　等他们再次转回头，草地上只剩下闪着光的青莲和静静趴在那里的亦安。青莲慢慢缩小，最后成为一道光闪入亦安的眉心。

　　扶护扑向亦安，将他抱起，指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他那轻轻的呼吸声让自己很安心。亦安身上的黑色铭文已经消失，吸收了青莲的灵气后，这个阵法便成了亦安的天劫，不仅保住了他的百年修行还增加了百年。

　　“亦安，好样的……”扶护看着又像是长大一两岁的少年那白暂的脸庞，笑了。好熟悉的感觉，指尖突然停住，他觉得好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抱过他。

　　“亦安身体虚弱本座带回忘川中修养。你把那小妖带到窖中看管，本座会亲自审问。”

　　“是。”

　　等青玉再次抬起头，扶护已经抱着亦安消失不见了。

　　“亦安，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