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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吟风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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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风阁
朱楼彩窗,好不热闹。
几个姑娘在楼外花枝招展的揽着客,龟公扶着刚酒醒的客人离开。
我躲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恩客揽着姑娘走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的,我远远跟在后边,到人少的地方,动手暗算。
我颠了颠这钱袋,还真不少。我扔下钱袋,拿走了零碎的银钱。
吟风阁,好文雅的名字。
我进了门,大厅中人并不算多,大多在听曲子,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我大致是听不懂的。
老鸨见我是个着男装的女子,示意两个护卫把我拦在门口,不屑的笑了声,“呦,姑娘也来逛吟风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想来贵地寻个差事……”我还没说完就被老鸨打断。
老鸨不耐烦的撇了我两眼。“姑娘怕是来拿我们寻开心,现在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我们生意。”老鸨有些厉色。
“女的一律不准放进来,若是来找哪个客人闹事儿的,出了事谁他娘能负责!”
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就这俩人还不够下酒菜的。
两个护卫逼近,“得罪了,姑娘。”掌风迭起,转眼之间俩人被打趴在地。
老鸨脸色像踩了狗屎,我步步逼近,“小女子混口饭吃,请妈妈给个机会。”
我拉住老鸨的胳膊,她一时扭不开,气恼地说:“我不拦你找人了。”
我搓捏着她上衣一角,垂着眼眸,“我几时说要找人了。”
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台上弹奏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光打在我脸上,老鸨眼珠一转,“那你要干嘛?”
我松开了手:“我要在这里做护卫。”
躺着的两个护卫也不装死了,噌楞一下子弹起来,“你要抢我们饭碗?”
“就凭你们?”我斜楞他们一眼。
老鸨最终叹了口气。
入职第一天,跟着小丫头们熟悉了环境,喜提新家——柴房。
老鸨给我备了一套干净男装,“只是一点,”她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打扮好,别叫人看出是女的。”
她身上的脂粉香呛得我打了个喷嚏,我摇摇头,颇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
老鸨扭着水蛇腰转身走了,边走边骂:“没品味的人。”
丫鬟小仪领着我四处转悠,“这是梅若姐姐的房间,这是竹息姐姐的屋子,这是倾菊姐姐的房间。”
小丫头看起来十一二岁,稚嫩的脸蛋上满是天真愚蠢,对这些人如数家珍。
“梅兰竹菊,怎么没有兰花呢?”
“听兰姐姐回家去了,我问过妈妈,她不会再回来了。”小姑娘声音有些低落,“我好想她。”
我们溜达到井边,她指着水井跟我说:“这里住着她的一个好朋友。”
我挑了挑眉,望向井底。
同行的丫鬟小铃白了我一眼:“小仪是个傻子,你也傻不成。她管蜗牛叫朋友,还说蜗牛跟她玩的很开心。”她顿了顿,“蜗牛会开心个屁。”
“她太烦了,我把蜗牛扔井里了。”
我一阵无语,对这俩人。
小仪憨厚一笑,“小铃这是放它回家了,小铃是个好人。”
小铃转头就走了。
我接着转悠,小仪追过来问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家伙,这么久了你们终于想起来问我了。
“商昭。”
“好的,昭姐姐。”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这么喊我。”
“好的,小昭姐姐。”
“。。。”
“小仪,别玩了,里边姑娘叫人伺候。”小铃过来喊走了小仪,临走前还看了我一眼。
我目送她们离开,转头看向了井边,那里有一小块褐色的印迹。
我轻轻摸了上去,恍惚之中,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衣衫不整,从前院跑过来,后边有人追来,她满脸泪痕,绝望之中,看见水井高高的石栏,一头碰了上去。
啧。
我蹲下来,大概在她尸身的位置,闭上眼,仿佛看见了她死前不甘的眼神。
周围热闹气氛下,是嫉妒,是恨,是悲伤,果然是青楼。
今晚轮不到我当值,我待在后院柴房里,看着前院烛光摇曳,掩盖了月光,映在木柴上,小耗子习惯了吵闹的人声,在我脚边来来往往搬运粮食——没动过的的窝头和剩菜。
我不饿,索性全留给小耗子了,它时不时偷偷望我一眼,黑豆样的小眼睛亮晶晶的。
我指尖流转,轻声问:“你觉得我会为你报仇?”
没有人回答我,屋内阴风忽起,撞向木柴,宛如呜咽。
小耗子远远缩在角落里。
“连根木头都吹不动,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只能给我吹吹风了吧。”风吹散我的头发,它乱糟糟披散着。
“呵。”我冷笑一声,起身出门,留下小耗子在那里瑟缩。
我无聊地爬上房顶。
前院,二楼。
我倒吊在窗外偷偷听着房内琵琶声,隔着鹅黄色纱帘看不真切,红衣女子,横抱琵琶,指尖撩拨,青丝垂地,时不时露出细软的腰肢。
一个贵公子箕踞而坐,粗粗饮下一杯酒。
月华如练,琵琶声戛然而止,我看向屋内,他上前夺来琵琶,随手一掷,扳住了女子肩膀。
碰撞声让我提了提神。
“赵公子……”她默默侧开身子,声音温柔若水,没有丝毫震慑力,倒似欲语还休。
他越来越近,掐住她的细嫩的脖子,“公子请放手。”她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做了这么久窑儿姐,装什么羞。”他将她抱起,粗暴地扔在了塌上。
她闷哼一声,他似乎被刺激到了。
我爬下房檐,贴在窗边悄悄看过去。
他撕开她薄薄的衣衫,说着些糙话,如玉公子摘下发冠,急不可耐抽出了一个盒子。
“不…不要……”女子的轻轻呜咽声被压下。
我看不清了。
门外丫鬟客人来来往往,大家听着暧昧的声音混杂着压抑的啜泣心照不宣,很快靡靡乐声掩盖了一切。
没什么可看的,我跳上屋顶。
不一会儿,底下小仪四处喊着昭姐姐,跑过来又跑过去,像个没头的苍蝇。
良久,声音消失了。终于安静了,我心想。
我闭目养神,身旁穿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我睁开眼,小姑娘顺着侧面的梯子缓缓往上爬,我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低头,有些眩晕,抬头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吓得没踩稳。
我冷冷笑了起来。
“姐姐!”她惊叫出声。我的笑凝固在脸上,直觉让我跳了下去……
我抱着她落在了地上,她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好奇的问:“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她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姐姐你好厉害!”
“是吗?”我笑了,“姐姐当然厉害啦,”我放她下来,“因为姐 姐是个怪物啊……”我呢喃着。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小仪睁着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我。
“没什么。”
“姐姐你别骗人了。我听到了,你才不是怪物,就算是怪物,也是最好看的怪物。”她得意的叉腰看着我。
我避开了她灼人的视线,远远看见有个小影子躲在树后。
“小铃,”过路的丫鬟叫住了她,小身影一晃,“你躲这里干什么?”
“湘儿姐,”小铃指了指我这边,“妈妈喊我来找护卫。”
我下一刻站在了她身后,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转头吓得脸都变色了,拼命甩手,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湘儿眼睛弯弯,打趣道:“你个鬼灵精丫头,碰到能辖制你的了吧。”笑着说留了些小点心,教她们晚些去吃,是个贵客点的,没怎么动,她觉着扔了可惜,宝贝似的捧回来了。
小铃盯着我,问我:“你要做什么?”
我松开了她,“走吧。”我走了两步,看小仪正拉着小铃,小铃依旧不动,“不是说妈妈找么,走吧,过去凑凑热闹。”
两个尾巴慢悠悠跟在后边,我来到了前院。
眼见人们都凑在楼梯上往二楼瞧着热闹。
一个姑娘衣不蔽体,露着一大段雪白的身子,倚在墙边,身上血迹斑斑点点,再往里,一个男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呦,一个妓子还敢动手伤人,真是反了天了。”
小铃拉着小仪避开了人群,众人都在起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探头。
“诸位爷,对不住了,今儿阁里吵闹,扰了诸位雅兴,不敢多留诸位爷,今日酒水全免了,诸位爷请回吧。”
老鸨陪着笑脸,将众人送走了。
一个紫衣姑娘将外衫罩在了那姑娘身上,她面色惨白,泪眼朦胧,拉着紫衣姑娘的手,喃喃道:“救我……不要……”
不要什么?我没听见。
我走上前准备仔细听听,老鸨拉住我摇了摇头,“你既有蛮力,那就先把这位客人送去医馆。”老鸨睨着那姑娘,“又是一笔赔钱的买卖。唉……”
那男子说话间便醒了,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和腿扛了起来。他双眼迷茫,晕眩之下又昏死过去。
“哎哎哎我的祖宗啊,”老鸨心疼地跑过来,“你可轻些。”
我闻言将他放了下来,单臂扛了出去。
……
等我回来楼里已经打扫干净,姑娘们穿着薄纱说笑着,见我回来都聚过来。
“那公子伤的如何?”
“那公子死了没有?”
“那公子伤在哪里啊?”
“那公子是不是有隐疾,所以才……嘶…”后者被不知哪里伸出的手弹了个脑瓜蹦。
越来越离谱,我推开了她们,“你不担心你的姐妹吗?”
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扬起头,撇了撇嘴,“呦,人家是妈妈的心尖肉,哪里需要我们担心……”满满的酸味。
我远远看见小铃站在楼梯拐角。
我走到她面前,她若有所思,“你都看见了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算是吧。”
我向老鸨交了差便回了柴房。
我一动弹,暗地里的小耗子似有感,大着胆子跑到我面前。
它用黑豆似的小眼睛望着我,充满了愚蠢的小眼睛。我捏过它尾巴,他挣扎了几下,紧张的看着我。
“跟着我玩吧。”我摸了摸它的毛,把它揣在了手上。它喜欢四处乱爬,都被我捞了回来。
前院已经安静了下来,灯火尽灭,万籁俱寂。
我靠在井边晒着月光,月盈月亏,周而复始,独我不见来路,不知归途,只有当下。
这一刻,亘古的荒凉充斥周身。
“昭昭”
有人在呼唤我,温柔而又克制。我低头,胸前一把断刃,不断深入,鲜红的血肆意流淌,一双温暖的手拂过我脸颊,谁在我耳边低语——昭昭……字字如刀。
天旋地转,七窍在流血。我看见一身黑金长袍的女子,低头捂着胸口,长发散乱状似妖,她猛然抬头看向我,锋芒毕露,鲜血染红她的唇,她笑的张扬而又疯狂,转身跳入悬崖。
最后是她冷艳的脸,眉尾透着一丝邪性的血红色小痣。
我惊醒,浸在冰凉的月光里。
这颗痣……我冷冷的看了一眼月亮,这是我的过去吗,我打上一盆水,借着月光,我看见了太阳穴处令人不安的浅红色小痣。
我抚上嘴唇,茫茫之中似有理不清的思绪,我望向天空,无数命运纠葛纷扰的羁绊,都在我眼前化为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