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动物园》柠檬皮汽水

198、拳拳父爱

　　“看翁小姐的表情，似乎是终于知道你现在到底身处如何境地了……这欺君之罪，你打算如何赎？”
　　一国之君，常居于高位。
　　凌驾于所有之上。
　　威压、气势、魄力……本就远超常人。
　　若是放在平时，在翁尚书在场的情况下，翁晶晶就算是闺阁女子，应当也能保持冷静，优雅地抵挡一二。
　　可是现在，心理本就处于癫狂状态，还忽上忽下、极度不稳定、堪称歇斯底里的翁晶晶，就如吹弹可破的劣质气球，外力轻轻一戳，她就能原地爆炸。
　　湮灭，或是爆发。
　　但还不等翁晶晶做出反应，意识到今天这场闹剧，起因可能是他的乖女，翁尚书连忙挡在翁晶晶的面前，试图堵住皇上接下去要说的话。
　　“皇上饶命！请皇上饶了微臣这乖女一命吧，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微臣以后一定好好教导她，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的面前……”
　　他的乖女，即便真的是今天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那又如何？
　　他的乖女，本就该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她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有什么错呢？
　　一些必要的手段而已，她错就错在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着了对方的算计，甚至是，还败露在了皇上，这么多人的面前……
　　如若让满朝文武都发现，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他的乖女……
　　本就被毁了身体的清白，落到如此屈辱的下场的他的乖女，岌岌可危的名声，铁定是一落千丈，再起不能。
　　即便他的乖女，以往在外面营造了多好的形象，哪怕在以后做好事万般弥补，“不检点”、“下贱勾引”、“失了清白”、“善妒”、“心肠歹毒”……会跟着翁晶晶一辈子。
　　那是除非建立了国家级别的功勋荣誉才可能勉强洗去的标签啊……
　　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翁尚书，只要稍一动脑，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两权相害取其轻。
　　比起让翁晶晶在将来被世人的唾沫星子压得再也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也出不了门，翁尚书更愿意把过错全部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让真相只停留在少数人的心中。
　　起码不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爱女，翁晶晶在这次事件中起到的作用。
　　一层受害者的身份，已经足够充作这次事件的惩罚了。
　　只是——
　　翁尚书嘴里虽然说着求饶，满是知错的诚恳，但是字里行间隐隐流露出来的，还是为翁晶晶的开拓，还有一丝掩藏极深的，对皇上的不满。
　　而听到了熟悉的词汇的项翛年：“……”
　　真是万万没想到——
　　“还是个孩子”，这样经常挂在熊家长嘴边的独属于现代的词汇，竟然能在此情此景中，又响彻在她的耳畔。
　　恍惚无语之中，项翛年隐隐有些割裂感。
　　同时，也莫名的，鬼使神差一般，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方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吃瓜老乡的默契，皇后宁妙笙也往项翛年这边看了一眼。
　　在两个老乡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熟悉的、如出一辙的割裂感。
　　而后，又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互相无声安慰一番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重又放到翁尚书和翁晶晶的身上，没人发现她们的无声交流。
　　“爹！你怎么……”
　　可惜，没能察觉到翁尚书的用心良苦，还只想拖项翛年下水，觉得翁尚书变得陌生起来的翁晶晶，满脸错愕不甘，张了张口，不死心的，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已经打定主意的翁尚书，不会再让翁晶晶吐露出有关真相的任何一个词语——
　　“孽女住口！”
　　知女莫若父。
　　今天这一局，始作俑者是翁晶晶，但在背后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想必就是她对未来燕王妃的嫉恨。
　　小女儿的把戏，翁尚书只要稍一想，就知道翁晶晶本来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污蔑或是直接毁了未来燕王妃的清白，让这桩婚事办不成。
　　虽然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差池，让被算计的对象，变成了翁晶晶自己……一个皇上已经够他头痛的了，万一再被翁晶晶扯到那未来燕王妃的清白名声，惹怒了燕舟衍……
　　他哪怕掌握着国库账目，也保不了翁晶晶的性命无忧。
　　皇上威严，但他稍微放下身段，求一求，付出一些痛彻心扉的代价，还有将这件事情翻过去的可能。
　　但若是犯到燕舟衍的头上……翁晶晶必死无疑。
　　保不齐，连他这个尚书的脑袋，都会在哪个不知名的夜里，被割断。
　　为官数十载，燕舟衍此人，是翁尚书唯一一个，不愿意真的去招惹的存在。
　　身为奸佞，对某些在无意识之中流露出来的暗黑气息，也格外敏锐。
　　当初，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让翁尚书嗅闻到了燕舟衍身上那比他更为浓烈而阴暗的晦涩，那是如野兽一般的存在。
　　残酷，不见一丝的人性。
　　谁能知道，被誉为“战神”的存在，骨子里，竟然也藏着异于常人的疯魔。
　　自那以后，翁尚书绝对不会去触碰到燕舟衍的逆鳞。
　　今日之事，绝对不能让翁晶晶牵扯到项翛年！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自是不可能让你远嫁异国他乡，但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再多说，还不是你不合规矩乱跑……等今天回去以后，我就送你去城外庙里，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这件事情，容不得你半点抗拒！”
　　这也是，平生第一次，翁尚书在外人的面前，对翁晶晶发了火。
　　虽然其中，夹带了一点私货。
　　但翁尚书对翁晶晶发了火的事实，改变不了。
　　“爹……”
　　而从来没想过翁尚书会对她动怒，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翁晶晶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有无限的委屈。
　　是比方才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坦露身体都还要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就仿佛，她以往所依靠仰仗的世界，背刺了她。
　　扭曲的人总是这样，在发生某种世界观崩塌的事件时，该站出来揽下自己的错误时，却总是下意识地推卸自己的责任。
　　也从不自省，只是一味的，把酿造成如今凄惨困境的错误，全部都怪罪到别人的身上去。
　　好像这样，就能够减轻自己在困境中的难堪。
　　但闹到这么大的场面，还涉及到多方面、多人的官场因素，这件由嫉恨的翁晶晶为导火线而闹大的躁动，早就已经不受翁晶晶的控制了。
　　话语权，向来都是在最强最有权的人的手中。
　　“翁小姐，你可真是有个好父亲啊……”
　　皇上似笑非笑，似是感慨又似是意有所指，神色平淡，语气正常，但周身萦绕着的气息，却是怎么都不像是愿意接受翁尚书的提案。
　　包括皇上燕舟衍在内，掌握这场事件真相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翁尚书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把之前怎么都不肯松口的账目都交了一部分出来——无非就是想让他们放过翁晶晶。
　　可怎么办呢……
　　皇上现在很不爽。
　　翁尚书在朝堂上让他头疼不已很久，现在他的女儿也是这样一个厚脸皮的，欺君罔上、加害他未来的弟媳——前后救了他一双儿女的救命恩人、未来皇室成员，甚至“死到临头”都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不见一点悔意歉疚……
　　他为什么要饶了这个人？
　　正巧。
　　他观，他的弟弟，燕舟衍似乎也不愿意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
　　“皇上……”
　　跪在地上，逆着光望着皇上的翁尚书，察觉到皇上周身萦绕着的不愉，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
　　“方才翁小姐也说了，这宫中，到处都是守卫，不如，就让朕的禁军，来给大家解释解释，方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施公公！”
　　皇上大手一挥，召唤施公公去把这附近了解真相的禁卫军呼唤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相当忠心的施公公，也对翁尚书一家不爽很久了：
　　这一家人都讨厌，竟然还妄图攀扯到救了皇子公主的项大人身上，哼！别以为他刚才没看到这翁小姐说冤屈的时候还故意可怜巴巴地看了项大人一眼。
　　今上仁厚，一国之母更是宽容，也是看着皇子公主长大的施公公，相当重视燕国未来的希望，对救了燕笉妤和燕瑞霖的项翛年，也爱屋及乌。
　　所以，施公公在得令的第一瞬间，就麻溜地迈着迅速的小碎步，一路往外面去寻找当时的禁卫军去了。
　　当然，把人带过来之前。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被锻炼到淋漓尽致的施公公，也得去敲打一番那禁卫军。
　　皇上对燕王爷的维护，燕王爷对项大人的怜爱，还有项大人那换了一身的行头……也是在宫里见识了许多腌臜手段的施公公，只要稍一想，也能大概拼凑出真相。
　　无非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已经能够预见翁府未来的下场的施公公，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就连背影都透露出一股轻快飞扬。
　　望着施公公离去的背影，还有皇上对自己不善的态度，心中不妙的预感更是强烈的翁尚书，头一次，感受到了束手无措。
　　“这……皇上，微臣不是愿意献上账目了么，为何还要去寻那禁卫军？”
　　生怕让怒气中的皇上怒加一等，翁尚书小心斟酌着词汇，试图让皇上不要去找禁卫军，赶紧让事情结束，让人群散了才是硬道理。
　　但是——
　　“朕观翁小姐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既然翁尚书都愿意交出账目了，为了回报翁尚书的诚意，朕自然是要将真相查明，翁小姐不是说了么她是被算计的，等禁卫军来了，真相便水落石出了，翁尚书放心，朕一定还你家独女，一个‘清白’。”
　　成王败寇。
　　败者，只能仰望胜者的鼻息，在自尊崩塌的屈辱牢笼中，勉强苟活。
　　这一点，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身处败者位置的翁尚书，这会儿，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而翁晶晶，已经面如死灰，这下，她知道，她是彻彻底底的，完了。
　　被冷落许久的使节马忠义：“……”没人管他的么？他膝盖都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