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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顾念寻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撕扯开来,每一道裂痕都透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他窒息又重获新生般轻轻呼出一口气,透着眼睛里蓄满的泪看他,却再也忍不住,发疯般地吻上去。
      林暮声迟钝且懵然地愣住,然后随着顾念寻青涩而略显粗暴的动作,身体记忆一般,自然而然地搂住顾念寻的腰。即使是醉了,顾念寻知道。这人的吻技较之前半分未减,甚至比清醒之时更甚。轻探着顾念寻的唇线,舌头不受控制般闯进去,勾起舌尖加深这个吻,弄得顾念寻呜咽出声,只能承受着,无助地紧紧攀附着林暮声的脖颈。
      然后被放倒在床上。
      窗户开着一条缝,清凉微冷的细风丝丝缕缕的灌进来,夹杂着卧室独有的淡淡的松木香。顾念寻微微瑟缩一下,稍稍清醒,然后被更激烈而未曾停下的吻卷进去,大脑自动打翻所有的东西。
      不管了。顾念寻想,所有的,都不要管了。

      林暮声是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昏暗冷异的手术室走廊,闪一下暗掉再闪一下暗掉、快要坏掉的灯,呛人刺鼻的酒精消毒水味,还有刺眼的、红的像血的的“手术室”三个大字。
      他没觉得在等谁,心口像一滩死水。
      “他回不去了。”他听见有人说,又像是自己被控制般断断续续呢喃。
      他回不去了。

      忽然惊醒,从头到脚都被激起一身冷汗,粘腻地贴在身上。心脏不受控制般疯狂撞击胸腔,太阳穴被突然翻滚的血液激地突突狂跳。
      林暮声受惊般重重呼了几口气才稍稍平复,心口重的像被灌满了水泥。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淡淡的松木香。他微微抬眼看了看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身上盖着松软的薄被,墙角还有一盆干枯的红蔷薇。
      心稍稍定,像往常般准备起身去浴室冲个澡,却在起身时发现腰腹处很重。他一晃神,掀开被子看到下面的情景。
      自己上身裸着,腰腹处环着一双手。
      林暮声脑袋“唰”地一下空白,像电流劈里啪啦地烧断脑袋里的神经。他身体僵了僵,鼻尖浅浅起了一层薄汗,滚了两下喉结,发现昨晚除了和何诉去喝酒,其他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还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僵着不动,然后敏锐地发觉到身后的人动了动,被子起起伏伏一阵,脑袋抵上了他的后背。
      林暮声浑身震耸一下。
      那人不舒服一般,脑袋抵在后背上来回动,时不时地传出几声柔软的、不满的嘟哝声。
      他知道那是顾念寻。可也就因为那是顾念寻,他才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心在狂跳,他不合时宜地发起了呆,即使自己撑着的手臂酸胀发麻。倏地,两条微凉的、光裸的长腿挨挨蹭蹭地缠住他的腿,凉凉的脚尖蹭他的脚背。
      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不对劲,顾念寻猛地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怔,连带着被子往后退。“咚”地一下,顾念寻脑袋撞上了床头,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下一瞬眼底撞进一双担忧的、深水潭一般的眼睛。
      林暮声左手撑床,右手连忙垫到顾念寻脑袋磕到的地方,一下一下地轻轻揉弄。顾念寻吞咽一下,抬眼看一眼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不安地垂下眸子。
      林暮声也发觉这样是不是太近,稍稍往后撤一点,轻揉的手不变,顾念寻脸皮微烫,嘴唇阵阵发麻,最后低头嗫嚅:“可以了。”
      林暮声“嗯”了一声,起身下床。昨晚扯落的衣服散乱地堆在地上,林暮声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他胡乱的扯了扯头发,找到自己的上衣,捡起往头上一套。
      而后,他朝顾念寻那边看了一眼,被子裹严实全身,只露出低垂的脑袋,柔软蓬松的头发遮住脸。
      林暮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他重重地揉揉胸口顺不上来的气,弯腰蹲下捡起顾念寻的衣服,扑扑灰尘,朝浴室走去。出来时,他在衣橱里拿出一套顾念寻的衣服,站在床边,斟酌着开口:“昨天的衣服有些脏了,穿这套可以吗?”
      顾念寻轻轻“嗯”了一声,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拿衣服。被子被打开一个口,露出光裸洁白的脖颈,上面遍布着情欲的痕迹,并不很多,但在林暮声看来触目惊心。
      他撇开眼,狠狠地咬了下唇。顾念寻缓缓穿上衣服,然后重新裹上被子,没有再说话。
      林暮声颤了一下眼睫,脸颊发烫,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昨晚···”
      “你喝醉了。”顾念寻在被子下面攥了攥微微汗湿的手心,开口回应道。清冷的嗓音附上一丝哑意,心口有烙印一般发烫。
      林暮声眼眶发红,声音微微嘶哑,问:“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说完才发觉这句话十分欠妥,慌乱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有没有耍酒疯,我···”
      “没有。”顾念寻抬头看他,眼睛里透着一如从前的不谙世事的清澈。“没有做什么,你喝醉了,衣服脱了是因为你一直说难受想吐,是我脱的。”
      林暮声错开他的视线,垂眼小声道:“对不起。”顾念寻没有再说话。林暮声胸口剧烈起伏,想到什么一般,微微苦笑:“我昨天在门外,听到你说要搬出去了。”他眼眶微微酸涩,竭力平复情绪的起伏:“挺好的,你的出租屋离学校近一些,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你自己在那边,也自在一些,在这里也总是拘束着你···挺好的。”
      他点点头,苦笑着一遍遍地重复:“挺好的,都挺好的。”
      顾念寻看着他,微微蹙眉,好久都说不出话。对峙半晌,他抬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林暮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他当然明白这是不是真心话,只是在既定事实面前,嘴硬一点总好过一拍两散。说什么呢,说这不是我真心话,你留下来吧,这样吗。顾念寻在他家一点都不好,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以前还会有理由把顾念寻强制留下来,现在呢?他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把人留下吗?
      “是。”他说。
      顾念寻垂下眼,长久的沉默之后突然开口:“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林暮声蜷曲着的手指一顿。
      “你昨晚跟我说不要走。”顾念寻直直地盯着地面,眼前一片模糊。“你还亲我,咬我的嘴唇和脖子,说不能没有我。”
      林暮声呼吸一滞,脑袋里主动上演了一场暴风雨。
      震惊了好久之后他低下头,低低地出声:“对不起。”
      顾念寻盯他很久,直到眼睛发疼才错开眸子。
      这人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永远以“不会干扰你的所有决定”自居,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制加诸于顾念寻的身上,不想让自己的私心让顾念寻察觉,害怕自己一切“不成熟”的想法会改变顾念寻原有的人生轨迹。
      可是都这样了。真的不考虑自己想要什么吗?
      如果真的觉得顾念寻离开挺好的,昨晚为什么还要抱住他叫他不要走?
      顾念寻觉得眼眶发酸,泄气一般:“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说罢,他光着脚翻身下床,越过林暮声去收拾书桌下的书包。他在这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大部分是林暮声给他新买的,他很少用。即使在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出租屋,自己的东西也少的可怜。
      他掏出书包最深处夹层中的一张卡,轻轻放在书桌上。
      林暮声只觉得全身血液停止流动,脚步像灌了铅,沉得一步都迈不开。
      他张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眼看着顾念寻推开门,然后离开。
      “念寻?”一个声音响起,顾念寻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清眼前的人后,霎时清醒了些。“你怎么在这?”虞至安扶住座位后椅微微弯腰,随后拿起顾念寻旁边座位的书包,抱着坐下。
      顾念寻把脑袋从窗户上挪开,迷瞪瞪的看着眼前手放在自己额头上的人,叫了句:“虞哥。”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林暮声呢?怎么在车上睡着了,不舒服吗?”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顾念寻只记住了最后一个,他抿了抿唇,说:“没有。”
      确实没探到体温的异常,虞至安安心般吁了口气,往后一撤后背靠在椅背上,一脸复杂无奈又心疼地看着他。
      他把往下滑的书包轻轻一提拢在胳膊底下,问:“怎么出来了?”
      顾念寻眼睫微垂:“出来走走。”
      虞至安眉毛浅浅蹙着,略显讶异地问:“林暮声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出来?”
      顾念寻没说话。
      虞至安隐隐感觉到不太对,试探着问:“你们吵架了?”
      顾念寻一怔,他和林暮声的关系一直是半冷不淡的,除了昨晚醉后的举动,林暮声一直和他保持着近但不亲的距离。
      “没有,”顾念寻说,“我搬出来了。”
      虞至安看他一会,最后凝着眉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轻叹:“搬出来就搬出来吧,去我那里。”
      “我回出租屋。”顾念寻回过头,看着窗外慢慢往后逝去的光景,出声道。
      “···你自己···去那住?”说实话自从顾念寻吞安眠药后他一直有些后怕,害怕顾念寻有天突然又想不开自杀。他认识了顾念寻很多年,也比别人更了解顾念寻的童年和他的家,更能切身体会顾念寻心里的苦楚和酸涩,也明白顾念寻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刚刚有稍稍转好的趋势,又突然自杀。
      顾念寻没说话,慢慢将手伸到虞至安胳膊底下,想要把书包拽回来。
      虞至安轻笑着按住他的脑袋,“拽什么,在我这吧,我刚好要去fascinate,你也回去看一看吧,好吗?”
      顾念寻无声地把书包拽回来,头抵住车窗,轻轻点点头。
      虞至安带顾念寻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还有零食,要顾念寻晚上一定去他家吃个饭,顾念寻没什么反应,虞至安只当它默许。
      临近下午,他们去了fascinate,高老板看见顾念寻显然有点震惊,但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的惊喜和心安。几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虞至安去忙酒吧里的准备工作,高老板留下和顾念寻说话。
      “最近都挺好吧?”高老板问。
      他问完觉得内心忐忑不已,他也不确定顾念寻真的过的是不是还好,如果不好,他又该怎么回答?
      顾念寻点点头。
      高琤突然心口涌起一阵酸涩。自他上次见过顾念寻,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明明两个多月前和他说话还爱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现在却安静地过分,就像他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好好的就好,”高琤眼眶酸涩,握拳放嘴边咳嗽两声,重复道:“好好的就好。”
      顾念寻嗯了一声。
      “好了!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高琤抹了把脸,从吧台的座位上起身,在吧台后面的饮品区鼓捣一阵,不一会儿拿出一杯热牛奶放在顾念寻面前。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顾念寻盯着透明玻璃杯的乳白液体发呆了一会,最后把目光撤回来,摇摇头。
      高琤抬起手默然地拍拍顾念寻的肩膀,轻声道:“想回来就随时可以回来,别和这里生疏了。有什么困难就和我开口,心里有什么事儿,也别憋着,来找我、找你虞哥说。”
      顾念寻点头。接过高琤递过来的牛奶握住杯壁,看着里面的液体泛出涟漪,然后一口全喝下去。
      高老板又简单嘱咐几句,直到虞至安忙完一阵要带顾念寻走,嬉皮笑脸说今天晚上请假。
      “好啊你们俩,”高老板伸出手指指摘:“吃饭不带我?”
      “行啊走吧?把酒吧里的人都赶出来,说高老板今天临时和人吃饭紧急关门?”虞至安笑着和他耍嘴皮。
      高老板呲牙扯了个笑追着打他,两人闹够了,高老板站到顾念寻身前拍拍他的肩,说:“想回来就回来,知道了吗?”
      顾念寻摩挲两下提着的水果塑料袋提手,抬眼开口道:“知道了,哥。”

      虞至安带顾念寻回他家,放下东西就招呼顾念寻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让顾念寻进厨房。顾念寻原本想帮忙洗洗菜,在虞至安坚持后也就不推辞,守着一桌子零食的窝在沙发一边看电视。
      虞至安在厨房里忙里忙外,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客厅里安静看电视的男生。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又回到七年前那个夏天,被打的满脸淤青的暴躁少年,也是这般,一句话不说,安静地缩在一边看电视。
      太快了。一晃眼过去了这么多年。
      今晚虞至安显得非常高兴,拿出了自己珍藏好几年的酒,非要顾念寻陪他一起喝。酒上三杆,顾念寻有些醉了,虞至安还清醒着,一边想逗他一边又觉得心疼。
      “最近过的好吗,林暮声对你好不好啊?”他捏了捏顾念寻脸,问。
      “好。”顾念寻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视线散着,眼睫受惊般一直在颤,诚实的回答道。
      虞至安稍稍心定,确定他已经醉了,又继续问:“那怎么搬出来了呢。”
      “我喜欢他,哥。”顾念寻像没有听清楚问题,自顾自回答道。他像是痛苦起来,眉头紧紧蹙着,艰难的呼吸,拧出的话语沾上了浓浓的鼻音:“我不知道···他一直跟我说对不起。”
      虞至安轻轻拢了拢顾念寻柔软的发丝,问:“为什么呢?他做什么了吗。”
      顾念寻抬起眼,定定地看他:“他喝醉了,亲我。”
      虞至安瞳孔微微睁大,后又心下了然一般,继续听他说。顾念寻喝醉了思绪很混乱,却还在磕磕巴巴地尽力讲清楚,“我总是拖累他···最后还要他来跟我说对不起···”他顿了顿,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极力地吞咽两声:“其实我才是对不起他···嗯···”
      “我这么糟的一个人···”他头垂下,难过而小声地嘟哝。
      “小宝,”虞至安伸手擦他满脸的泪,“你很好,小宝。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只是···太难了,谁能料到这么多陈年烂事会在一瞬间全部被撕开,全砸到你身上?你很好,你特别好,嗯?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喝酒···好了好了,别哭别哭···”
      他伸手一揽抱住顾念寻,任凭顾念寻的眼泪沾湿他的衣领。
      等到哭够了,虞至安拍拍顾念寻的背,给他喝热水。顾念寻稍稍清醒了些,虞至安想留人在这里睡觉,结果顾念寻不干,红着眼睛非要回去。虞至安无奈着笑,弹他脑袋瓜。简单收拾顾念寻的东西送他回去,他喝了酒,在家门口的路上打了个车。
      顾念寻在车上迷糊糊睡了一觉,脑袋还浑着,被虞至安搀扶着晕乎乎慢悠悠走回出租屋。
      迷蒙中,他远远看见那户破旧而黑暗的居民楼,一整栋几乎看不到几户亮灯。他本能地害怕,直到走进那条落叶纷纷的小路。
      一路的路灯倾泻下昏沉却暖黄的光,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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