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阿栖asteroid

15、第 15 章

　　放短假回来的第一天很不好受，顾念寻几乎在时而迷糊时而清晰的睡梦中度过，只感觉困得不省人事，脑袋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他仗着各科老师对他略微“仁慈”，困就直接趴下睡，不像其他困得像狗还不能大摇大摆直接睡的同学，托着脑袋拿着笔，在课本上画下歪歪扭扭的痕迹。
　　终于熬到下晚自习，顾念寻和程顺他们走回宿舍，一到就卸力一般躺在床上，似是有不洗漱就直接睡觉的架势。
　　迷蒙中他模糊听见舍友吵闹声和劈里啪啦拖鞋声还有洗漱声，但他困得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哎念哥，”程顺正泡着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推推他，问道：“你看校园贴吧了没？我敲竟然有人传校草有对象，敲，还没热乎过来呢下午校草就澄清了哈哈啊哈哈，这速度，啧啧，不愧是霸了贴吧首榜整整一年的男人···”
　　顾念寻就听见了几个字，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什么对象···”
　　“敲，你听没听啊念哥，”程顺说，“我是说，贴吧传林学长有对象···”
　　“叩叩叩。”宿舍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宿舍小周同学正在门边垃圾桶旁边啃芒果，丢掉核，用手抹了把嘴，在衣服上抹了把手，开了条缝。
　　只见门外的人和小周轻声说了声什么，程顺看不见门外是谁，闷事儿道：“谁啊？”
　　“林暮···林学长。”小周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道：“来找念哥！”
　　“卧槽。”程顺手一抖手机差点摔洗脚盆里，连脚都顾不上擦了，一趿拉拖鞋就弯腰重重摇摇顾念寻：“念哥别睡了！林学长来找你了！”
　　顾念寻被推的火从肺中来，睁眼皱眉道：“什么？”
　　“林暮声来找你了！”程顺满眼惊奇加兴奋。
　　仿佛一盆温水哗啦浇下来把火熄灭，顾念寻还带着没睡醒的愣怔，问：“谁？”刚说完，程顺就火急火燎地把人从床上拽起来，嬉皮笑脸看了看门外的林暮声，礼貌一点头，忙不迭把人推门外去了。
　　528宿舍处于风景最佳地带，门就对着走廊里的大窗户，夜晚能看见东北角小半个江城的繁华光景。有时候顾念寻半夜睡不着，就站在这里吹上小半宿的风。
　　顾念寻这一整天脑子都不太清楚，站到人面前还有点是梦的错觉。
　　他定定神，认真抬眼看看眼前拢在晦暗灯光里的脸，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林暮声看着眼前迷迷瞪瞪的人，突然笑出声。
　　顾念寻：“？”
　　林暮声收敛笑意，往前一步和他贴近了些，正色道：“我来和你道歉。”
　　顾念寻一脸问号，半睁着眼抬抬眉，道：“什么···为什么道歉？”
　　林暮声看人困得实在没法，转身到窗边轻轻打开窗，低声道：“我前天说的不对。”
　　他转身，后腰抵在窗台沿上。初夏夜的风是柔的微凉的，吹得林暮声的头发微微翻飞，凉意一丝一缕渗入到顾念寻的皮肤里，让顾念寻微微清醒起来。
　　下一瞬，他听见轻抵窗边的人的和着风的温柔声音：“我那天说，你不该打架，这话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像你没地方去就去网吧，而我是真的没地方去一样。”
　　顾念寻没说话。顿了顿，他又说：“你喜欢打游戏，或者因为看不惯某些事而打架，这些都不应该成为我评判你的标准，甚至说，我现在完全没立场来评判你。”
　　“没没，”顾念寻小声道：“你是学长，还是大学霸···跟我这种整天逃课的，完全不是一路人···”
　　“你觉得我是真心喜欢某些事吗？”林暮声突然问。
　　顾念寻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在一个既定的时间里，我应该做那些事。”林暮声解释，“即使它令我痛苦。但我···没办法挣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念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比我勇敢。”林暮声笑。
　　林暮声看看表，站直身体到顾念寻跟前，轻笑着说：“听不明白以后再跟你慢慢说，我得走了，你这是困了一天吗？”
　　顾念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尾椎骨窜上一股电流，震耸着嘴硬道：“才没有。”
　　“啊，”林暮声状似惋惜地张张嘴，“我困了一天。”
　　顾念寻：“？？？”
　　“走了。”林暮声笑着和他招手。顾念寻云里雾里地没听明白，也招招手送人走。“对了，”林暮声下着楼梯突然回头，抬头仰望着楼梯口的人，问：“明天早上一起吃饭行吗？”
　　顾念寻：“啊？”
　　林暮声依旧笑着，楼梯口间的窗棱将外面的路灯光切成不规则几何，这几何上的光晕将林暮声朝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有来有往，”林暮声笑：“这次我请你。”
　　等到林暮声下楼的声音渐行渐远，顾念寻才勉强反应过来，站了一会儿才往宿舍走，然后心下了然般猛地一拉宿舍门，程顺等三人没支力，一个压一个地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怎么摔倒了···”程顺尴尬的打哈哈，抬头看见顾念寻那双萃冰般冷漠的眼睛，听见人问：“站这多久了？”
　　“也没、没多久。”程顺爬起来，看着那两个不仗义的忙不迭地跑了，然后凑凑顾念寻，问：“你和林学长啥时候这么熟了？他还叫你一块吃早饭。哎你不是不吃早饭吗，他不知道？”
　　太多的事一下子堵在心口，顾念寻脑袋乱乱的，只能尽量抽丝剥茧的捡重点给程顺讲：“假期让丁晖带人堵了，他正好碰见，帮了我。”
　　“我擦丁晖这杂碎还敢来惹你！”程顺撸着袖子一副盛气凌人要干架的样子：“狗东西自己背叛乐队，到头来还怪到你身上···上次就该狠狠打让他张张记性！”
　　“长不了记性的。”顾念寻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说：“他只会找更多的人来惹麻烦，没完没了地纠缠，烦死，或许让他结结实实打一顿就不会来找麻烦了。”
　　“所以你上周没来网吧、现在脸上腿上这个惨样是因为上周挨了一顿？”程顺皱着眉问。
　　“嗯···”顾念寻稍作迟疑，而后下了定音：“嗯。”他在程顺一脸疑惑加恼怒的神情中慢慢继续道：“也不是很惨···林暮声来了嘛，把他们揍了一顿。”
　　他说这话时有一丝没被他人甚至是自己察觉出来的小骄傲，程顺接着道：“我敲···林学长牛逼啊，我还以为他这种大学霸都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
　　顾念寻：“···”
　　“嗯。”程顺咂摸般重重点点头，说道：“林学长这人真行，可以深交！”他重重拍了拍顾念寻的肩膀以示肯定：“你看人学习又好，长得又好，人还这么好！你跟他成好朋友了，说不定能挽救一下你那死活不开窍的英语和数学···”
　　“去去，这什么跟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顾念寻闪开他凑上来的脸和乱飞的唾沫：“我这种只会惹事的混混，人不对我嗤之以鼻我就感谢着顶礼膜拜吧。”
　　程顺一脸不悦但还是觉得说的有点道理，悻悻道：“哎你这人，你也很好的好吧？跟他比——”他结巴了一下，后又急急的驳斥：“一点也不差在哪！”
　　后他又补充：“谁说只能学习好的跟学习好的做朋友？你看奈奈、班长和睡神，不也跟我们玩的很好？”
　　顾念寻歪着脑袋作沉思状。
　　“行了行了，”程顺一跳，从侧面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前拽，“他叫你吃早饭就说明很想和你做朋友，明白？行行，就这么定了，虽然你不吃早饭但也得象征着吃两口，别拂人家面子，哎你不吃早饭这坏习惯我早就觉得应该改改了，你胃病多严重了现在···”
　　顾念寻没骨头般被人拖拽着，慢慢走进宿舍。
　　做···朋友吗？
　　*
　　顾念寻没怎么睡好，一夜醒来好几次。但他一向习惯于为自己的事找一些奇奇怪怪的借口，这次也不例外。早读，顾念寻趁着刘正没来监早读的空隙，书翻开顶在脑袋上，趴在桌上大睡特睡，惹得陈凡一肚子酸水：“又睡，你昨晚干啥了？”
　　顾念寻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一本正经瞎说：“昨晚彗星撞击地球了，我为了拯救睡梦中的你们以一人之力汇集脑电波，阻止了这次大灾难的发生，所以一整夜没睡。”
　　“···”陈凡毫不留情的送他个白眼，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应该为你身边这位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顾念寻依旧瞎说，末了，他问：“几点了？”
　　“问点干啥你又不吃早饭。”陈凡没好气，可还是看了看表：“六点五十三。”
　　“我去。”顾念寻猛地坐起，脸上没有丝毫的困意和倦意：“倒计时。”
　　陈凡仗二摸不着头脑，却懒得管他了。
　　下课铃应时而响，顾念寻随着人流涌向餐厅。
　　他们并没定在哪里吃，顾念寻心有感应般上了三楼。
　　他往买饭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边看了两眼，正感觉头大，下一瞬左肩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在那里。”林暮声一身干净的蓝白校服，拉链拉到胸骨处，衣领一丝不苟地翻褶的方方正正，一身淡淡的雨后的清新树林的味道。
　　林暮声指指不远处靠窗的位置，淡声道：“买好了，你先过去，我再去买个粥，你想喝什么？”
　　“···”顾念寻张张口梗住，他早上不怎么吃饭，食堂粥的品类知道的很少，末了，他说：“都可以···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紫薯桂花粥？我喜欢。”林暮声不可觉察地浅笑。
　　“行。”顾念寻回道。

　　顾念寻看着餐桌上小笼包、煎饺、小饭团和煎蛋陷入了沉思，不多时，他看见林暮声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盒粥还有奶酪包。
　　顾念寻：“···”
　　等人过来坐下，把奶酪包摆和粥摆在顾念寻那边，一脸清白无辜：“怎么不吃？”
　　顾念寻不自在地略过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手肘抵着桌沿低头瞪他，小声道：“你?···故意的吧？”
　　作为一名资深“混混”，顾念寻说脏话当然不在话下，可在一个这样的情境下，尤其是林暮声那双时时含水含情的温柔眸子盯着他时，顾念寻心里突然很没底，就像是坏小孩想在漂亮老师面前展示好的一面一样。
　　虽然顾念寻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可还是心里很堵，搞得自己有点烦。
　　“敲，”顾念寻拿了块奶酪包塞嘴里，气鼓鼓的脸一下蔫了。“没，”林暮声察觉到自己貌似把人惹生气了，笑着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挑着都买了一点。”
　　“奥。”顾念寻嘴里塞满了腾不出说话的空，咽下后又咬了一口流出来的奶酪流心，意犹未尽道：“我平常早上不吃饭。”
　　“为什么？”林暮声微觉惊讶，随即停下手下的动作蹙着眉看他。
　　“不想吃。”顾念寻言简意赅，对面的人没声音，顾念寻抬眼瞥他一眼，又轻声道：“胃不太好···早上吃容易吐。”
　　“那就更不能不吃了。”林暮声一脸担忧，问道：“是胃病吗？平常要吃药？”
　　“没那么严重，”顾念寻简短道：“习惯了，从小这样。”
　　林暮声突然觉得从舌根泛上一层苦，看着对面的人吃完奶酪包吸了口粥，不动了。“喜欢奶酪包我就再去买。”他道。
　　“没，不用麻烦。”顾念寻摆摆手，拿起粥又吸了一口，喝完才慢慢道：“我吃什么都差不多，饱了就行。”
　　“早上还是要吃早饭。”林暮声没接他的话，又自顾自地倔强重复。
　　“行行，”顾念寻开窍般察觉到这个时候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来，心中不觉好笑：“真没那么严重，主要是我没你那么大的脑能量消耗。我基本一睡一上午没了，又不读书不做题不为社会做贡献，这不纯纯浪费食物浪费他人宝贵的时间和生命吗。”
　　林暮声被他胡言乱语简直要气笑了，叹气道：“好话坏话拿来就说。”
　　“去里的，”顾念寻抹了把嘴，毫不客气道：“哥这是给你台阶下，你不领情还反倒说我。”
　　他们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收拾餐具的时候顾念寻显得很积极，把没吃完的煎饺放袋子，然后趁林暮声不注意，一下塞到他校服口袋里，呲溜一下跑掉，林暮声只得无奈的笑着摇头。
　　“从第一次见你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大麻烦。”林暮声和他并排走着，突然脑热道。
　　这句歌词是林暮声很久以前听过的了，久到他有关的记忆经过时间的洗刷，只留下可怜的这一句。
　　“你话太多了，有完没完？”顾念寻一拍他的肩，然后也不甘示弱地乘胜追击：“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是个大大大大大特大号麻烦，明白？”
　　林暮声垂眸看他，只见那人骄傲地仰着头，眸子里全是热烈的嚣张和满心满眼的胜负欲。
　　他错开眼，和顾念寻一起走出喧闹熙攘的食堂。
　　“我篮球能进篮了，越玩越溜。”顾念寻手插衣服兜，一脸骄傲：“今天就和七班那帮孙子决一死战。”
　　“他们嘲笑你了？”林暮声含蓄问，生怕伤到人的自尊。
　　“那当然了。”顾念寻提起这个就一脸愤慨，下一秒就大大咧咧地转了风口：“不过上次我输的是真惨，我对手要像我这样，我能拿这个笑他一年。”
　　林暮声提提嘴角勉强笑了笑，问：“那今天能赢吗？”
　　“赢不了吧。”顾念寻蹙着眉思考，“七班那几个全是体育生——不过，”他蹙着的眉伸展开来，露出一个纯粹又灿烂的笑：“赢不了也要让那帮孙子知道，我顾念寻三分球命中率高于百分之三十了！”
　　“好！”似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林暮声也觉得轻快了很多，弯着眼睛笑着拍他的肩：“加油，能赢。”
　　“哈哈···”顾念寻张着嘴却不出声地笑，露出里面粉嫩柔软的舌尖，那抹粉转瞬即逝，林暮声顿了顿，听见那人说：“校草教出来的，能赢！”
　　如上次打完篮球两人分别一般，这次分开的氛围依旧愉快又轻松，顾念寻本来打算回班就补觉，这次竟然破天荒的没困没懒洋洋的，反而浑身精神，挺了一上午笔直的身板，让唐武和章宁等老师感慨万千。
　　一天的光景像电影短片一样过的飞快，太阳在北边天空转了一圈，终于慢下来，悬在西边地平线之上，散发着红橙色的灿烂的光晕，把操场上奔跑飞扬的少年笼在璀璨的光芒中。
　　“念哥！这边！”丁傲高高举起右手示意，身上53号篮球队服已经湿透，泛起褶，黏黏地紧贴在后背上，额头汗如雨下，头发像刚被冲洗过一样倔强地打着卷。
　　顾念寻会意，早就磨合的近乎完美的六班篮球小队纷纷警惕，以不可摧破的架势紧紧阻挡着身旁七班的体育生。
　　只见顾念寻高高一跃，一手擒着球向丁傲扔去，丁傲也作势要接，在丁傲身边的七班体育生眸底一冷，以极大的力气狠狠撞击重力不稳的丁傲。
　　下一瞬顾念寻一手把还没出去的篮球掏回来，用力向后扔去，球擦着耳廓卷着风向后飞驰，最后稳稳当当落在张扬手中，另一边的丁傲“卧槽”了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所有的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一瞬，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般瞪大了眼睛。
　　“不用管我！你投！”丁傲手扒着地用力喊。
　　张扬极力压抑住往上翻滚的火气，就自己站定的位置奋力一扔，然后后退着转身，向早就被顾念寻程顺等人围成一圈的张扬那边跑去。“哐当”一声，一个完美的三分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