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改造计划》渔隐耕竹

1、第 1 章

　　司南坐在火车站外的花台边上，背后是喧嚣的人群，眼前是低矮丑陋的灰砖小楼，胡乱牵扯着的高压电线，杂乱无章的广告牌，脱落的墙皮和凹陷的地面……

　　这是他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哦，不应该是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出站后连路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群人包围了。

　　有递各种各样的传单还有“小卡片”的；有问“特价宾馆住不住？”“情侣大床房要不要?”“按摩要不要？”的；要不就是“帅哥刚下车吗？吃饭不？宫保鸡丁、鱼香内丝，都是现做的……”“高新区去不去，还差一个就发车了……”

　　司南听得头疼，艰难的躲开了这些人，难得的有了些烦躁。

　　坐下来后，耳边清净了，人也好受多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情绪。不是难过，毕竟这么多年，对那个人也算是有了很足够的了解，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太意外，也不会有太多别的情绪。

　　司南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知道这些人都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将赶赴一场怎样的未来。

　　司南伏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他其实有一丢丢后悔了，其实也不算是后悔，只是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好像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的无所谓。

　　想到今后将要面对的种种情状，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应该不会太轻松，毕竟老天爷不太可能那么厚待他。

　　司南抬头望了望天，刚抬起头就闭上了眼，算了，太阳实在太大了。

　　他到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没有人接他，也没有人联系他，他倒是有电话号码，但他也不想打，毕竟打过去说什么呢？说你好，我是你前夫每月支付一千块钱送过来的儿子？

　　从朝阳火红坐到烈日当空，从烈日当空坐到日光西斜，他兜里的电话终于响了，他看了一眼，接通了，“喂？”

　　“诶，是南南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粗粝。

　　“……”他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是。”

　　“我是你妈。”那边嗓门很大的说道。

　　“哦——”

　　“你到了吧？我记得你的火车好像是早上到的啊，怎么没打电话过来呢？”

　　司南看着脚下的石子，“到了。”

　　“哎呀，我在上班呢，太忙了都忘了，我让你爸去接你，他开摩托很快的，你等着啊。”

　　谁？可还没等他说什么，那边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突然多出一个爹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电话又响了起来，司南很想摁掉这个电话，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声接通了电话，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司南呀？我是朱元明，我到火车站了，你在哪儿呀？”

　　“……”司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在火车站前面的花台这里。”

　　朱元明马上笑道：“那你过马路这边来嘛，那边我不太好进去，我就在马路这边的红绿灯这里，你过来就能看见。”

　　“……哦。”

　　挂了电话，司南搓了搓脸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这个看着破破烂烂的火车站，广场还挺大的，司南绕了一圈才找到他说的那个红绿灯。

　　一个中等身材，容貌只能算端正的中年男人跨坐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他走上前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好。”

　　对于他妈现在的丈夫，他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姓朱，叫朱元明。

　　朱元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取下嘴上叼着的烟抖了抖，说道：“是司南吧。”

　　司南点了点头。

　　朱元明立刻催促道：“那快上车快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哦。”司南提着行李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要拎在手上？

　　见他迟迟没有上车，朱元明才扭头看了一眼，说道：“行李箱绑后面就行。”说着下车解开绑在后面架子上的弹力绑带，拎着行李箱三两下就绑好了，然后就催他快点上车。

　　司南看了一眼行李箱，没有多说什么，跨了上去。还没等他坐稳，朱元明就一轰油门飞了出去。

　　司南坐摩托车的机会比较少，C市限摩多年，看都比较少能看到更不要说坐了。

　　想象中应该是会比较舒服的，毕竟香港电影里很多男主角都特别爱骑着摩托车驰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上去潇洒又畅快。

　　可一坐上这人的摩托车，他心就提了起来，不停的超车不停的急转急刹就算了，这摩托车一会儿哒哒哒一会儿滋滋滋的是怎么回事？这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手也松开了后面的架子，这样万一摩托车出事了他会直接被甩出去，而不会被摩托车带着伤得更重，想完之后他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怕死啊。

　　想了想又否认了，应该不是怕死，死了啥也不知道了，有什么好怕的，应该是怕摔得半死不活的，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因为脑子里乱七八遭的他也没功夫去看这座城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只觉得路越开越窄，房子越来越矮，最后穿过小巷停在了一个破旧狭小的院子前。

　　没让朱元明帮忙，他自己拎着行李箱下了车，然后跟着他走了进去。

　　进去的第一感觉是破，第二感觉就是小，第三感觉就是挤，很挤。

　　他提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里，左边是一间小屋子，看上去应该是厨房之类的，右边放着一堆不知道是收的柴火还是别人不要的家具，他站在中间感觉连转身都有些不便了。

　　“妈——”朱元明一进门就叫妈，叫了半天才终于有人应了他，“叫什么叫，叫魂啊。”

　　然后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皱巴着一张脸，眉毛稀疏，眼睑下有不少老年斑，动作有些迟缓，目光却很尖利，她看了一眼司南，没有说话。

　　朱元明这才说道：“这就是秀英的儿子，叫……叫……”他想了半天可能是实在想不起来了，才扭头问司南，“你叫啥啊？”

　　“司南，我叫司南。”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道：“来就来了嘛，叫我干嘛，还要我出来迎接一下吗？那要不要我找人八抬大轿子去抬嘛！”

　　“哎呀，人家第一天来嘛。”朱元明笑嘻嘻的说道。

　　“第一天来怎么了，第一天来我难不成还要办个席欢迎一下吗？”那老太太说着瞅了一眼司南就转身进去了。

　　朱元明毫不在意，转身对司南说道：“那是我妈，年纪大了有些啰嗦，你别管她。来来来，进去进去。”

　　司南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提着行李箱跟着男人走了进去，里面感觉更小更挤了，进门就是一张圆桌，桌子不大，但奈何房间太小了，一张桌子感觉就占去了一半的位置，前面挤着几个矮柜，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角落里塞着一台老式的风扇正吱吱呀呀的摆着脑袋，后面放着两个掉漆的高柜，把窗户都挡了一半，使得本就光照不足的房间更加的昏暗，这么挤的地方靠墙还放着一张单人床。

　　朱元明看着他手里的行李箱，抬手一指，说道：“行李箱就搁那床下吧，你看看应该还能放下。”

　　他拎着行李箱艰难得挤了过去，途中不小心碰倒了板凳惹得老太太在里屋大发雷霆，“干什么！拆家嘛，咚咚咚的！！！”

　　朱元明立刻就缩了，“妈，我走了哟。”

　　老太太立刻追了出来，“都这会儿功夫了，你要去哪儿啊？”结果等她追出来，人影都没了。

　　她忍不住骂道：“这个短命的还跑得快耶。”说完扭过身看了一眼司南一眼，又钻进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司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提着行李箱继续往单人床那边走，因为怕再碰倒椅子，他走得很小心，等到了单人床的时候他都有种翻山越岭终于到达目的地的错觉。

　　单人床下也塞了很多东西，各种纸箱子，麻布袋子，他的行李箱哪怕是小也根本塞不进去了，他想了想把行李箱推到旁边靠墙放着了。

　　坐床不大礼貌，他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家真的太小了，一眼就望到了头，除了眼前这间连转身都困难的屋子，就只看见两间豆腐块大小的房间，左边一间开着门，放着一张不到1米5的床和一个大衣柜就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了，连床尾都层层叠叠堆着不少东西。

　　另一个房间就是刚刚那老太太进去的房间，房间没有门只简单的挂着布帘，刚刚进出的时候恍惚间看见里面放着一张上下床，房间不知道是没有窗还是采光不好，光线非常的昏暗。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空间了，连洗手间在哪里他都没看见。

　　他搓了搓脸，他妈再嫁之后是生了两个孩子的，老太太还生龙活虎的，老爷子也没听说去了，也就是说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共住了六口人。

　　他看着眼前的这张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给他准备的睡觉的地方，现在想想，他可能连这张单人床都睡不上。

　　外面突然传来一群孩子疯闹的声音，然后是噼里啪啦的碎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的声音，他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见老太太在房间里骂道：“奶奶个腿呢，有毛病是不是，在这里疯什么疯，给老子滚开点，狗日的……”

　　那些粗鄙的脏话一下子贯进了司南的耳朵里，他深吸了两口气，站了起来，以前他不想听司正的叫骂时还能躲进房间里，那……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