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授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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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日复一日的昏暗，被麻绳禁锢在行刑架上满身血痕的男人满脸胡茬，憔悴枯瘦。
地牢暗门时隔多日再次打开，陈其卿强撑着掀起眼皮，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呵，‘家主’日理万机，怎么今日有空来审问我这个罪人？”刺眼的烛光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着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近，竟然还有心思调笑：“还是，您也想重温地牢的滋味？”
莫图盯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们把陈其容也关进来过？”
沙哑冰冷的声音登时穿透浑沌的思维，陈其卿瞪大眼睛终于看清来人。
“……你是谁？”
莫图居高临下：“回答我的问题。”
陈其卿身体紧绷，下一瞬又不惧生死似的软下去：“那可多了，你想替她复仇？来呗。”
莫图眼中闪过杀意，双手突然出现一对绯红弯刀，身形一闪而过，刀锋牢牢卡在他脖子上。
陈其卿却突然笑出声：“你敢下手吗？”
“论起对我和陈其焕的恨意，陈其容那小婊.子可比你深得多，你猜她为什么不杀我，反而把我关在这里让其他人找不到我？”
他眼神嘲讽，笃定莫图不敢杀他。
“因为她不敢。”
“我们两兄弟在渭水多年，根基深厚，而且……”他笑得癫狂，被关押在地牢的日子终究留下了创伤，“我大哥倒下了，现在只有我才知道那东西在何处！”
“想要那些人活下来，你可得好好求我！”
淫邪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莫图姣好的身材，落到脸上时飞快闪过一丝嫌弃。
莫图看在眼里，气的笑出来。唯一露出的左眼中升起血红色的暴虐，下一刻，杀猪似的嚎叫几乎掀翻地牢。
“啊啊啊啊——！毒妇！”
莫图收刀嫌弃甩干净刀身沾上的鲜血。
“傻逼，当公公去吧你！”
“莫图还没有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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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
陈其容颦眉挥退家将。
从她传递消息让莫图提审陈其卿，到现如今少说也有一炷香。
莫图看似娇小秀丽，实则作风极其雷厉风行，性格火辣，以她的性子应当早就回来了……莫不是出了别的差池？
“……人呢？”
轻描淡写的女音轻而易举压过一众乱糟糟的声讨，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简直堪称清流。
陈其容下意识望去，是一位美人，看起来很年轻。
这是……
她谨慎没有直接上前。
直到美妇人用平淡的语气问：“我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你们，现在人呢？”
被问话的那人是随明四少主来渭水的大能，合体后期，也许再过几十年便能修至大乘。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被视为座上宾的人物，此刻竟额头冒汗，恭敬且卑微地躬身在美妇人身后。
陈其容挑眉，确认了这美妇人的身份。
明青宛。
明家家主的副手，亦是其亲妹，明家附属称其为“明大人”。
倒也合理。
以明家家主日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同胞妹妹处理，已经算是重视。
陈其容同明氏两姐妹交往不多，或者说整个明家的消息外界都知之甚少。只知道明家“青”字辈只有这一对同胞姐妹花，姐姐继任家主之位，至今未婚，妹妹则招赘婿，生下四子，明四便是她最小的儿子。
天下父母多数偏疼幼儿，但她观明青宛面色沉着，除去方才责问的话，竟再无忧色。
陈其容心中惊奇，但面上丝毫不显。她迎上去同这位明大人寒暄交谈。
“我到这里，不是为了我那个傻儿子。”明青宛如是说道，“当然也不是为了那个什么玩意儿起死回生的东西。”
两个都不要……
陈其容心中嘀咕，这里还有什么可图的？
“您见过秦争春吗？就是金沙台掌门。”从见面开始，她第一次流露出期待和焦急，“我听他们说，争春和您关系很好，她也被卷进去了？”
说到最后，明青宛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竟直接攥住陈其容的小臂。
若是去查秦争春，那便是幼年失去双亲，颠沛流离直到仙门收徒时凭借极其坚韧的心性和异常出色的天赋，被剑尊看重入门，之后用近百年时间成功突破元婴，进一步成为剑尊首徒，之后却在宗门大比中被师弟暗算毒发身亡。
但若是单单去查金沙台掌门，又会有另外一条完整的成长线。仙魔大战留下的战地遗孤，被前金沙台掌门收养，之后一直呆在金沙台，直到十年前前掌门仙逝，她继任，之后频繁出任务，实力深不可测，才为大众所熟知。
这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人生。
但明青宛一开口就笃定了，她就是她。
陈其容目光微凛。
“我不知明大人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明青宛语气笃定，似乎看出她的警惕戒备，忙道：“我是她的亲人！”
亲人……
呵！
陈其容心中焦急秦争春他们的安全，听到这话仍忍不住冷笑。
争春养父母和后来收养她的老婆婆早就死在那场大雪中，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坟堆里爬出来的亲人？！
但……陈其容微顿，细细打量这人的眉眼，确实像，尤其是一双微挑凤眼。
她试探问：“你是她的母亲？可有证据？”
明青宛：“不，我是她的姨母，我姐姐明家家主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双眼微红：“我们已经找了她很久。”
陈其容巍然不动：“证据。”
“找到那孩子，我们可以用白玉观音验亲。”
白玉观音是一座观音像形状的半仙器，但功能十分单一，只能用于滴血验亲，这等法宝虽然是半仙器，但实在没什么用，传闻已经消失多年……但，偏偏陈家私库保留了一尊。
是巧合吗？
还是精密的算计？
陈其容没答话，反而抓住她话中漏洞：“既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为什么只有你这个姨母过来？”
她盯着这位明氏对外的代权者，一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是嘲讽：“那位缺席已久的亲生母亲呢？”
“明家一处灵石矿脉出了些问题，需要她去处理，现在应当刚收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我闲人一个，她便让我先行过来了。”
明青宛面不改色。
说到底，还是不够重视。
陈其容心道。
她想为争春探探虚实，但不远处却突然一阵喧闹。
莫图回来了。
手里拽着一个人，手法异常粗暴，像是在拽一头死猪，甚至他们身后拖出一条极长的血痕。
起初，他们以为是皮肤和粗糙沙摩擦出血，但等人到了跟前才发现没那么简单——因为那人身下的出血量实在太恐怖了。
那人穿着单薄的白中衣，爬在地上。
莫图面无表情将人踹翻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点对地上那人的恶心。
陈其容上前查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清楚的男男女女一时间也都面露菜色。
这……
这也太狠了！
那人下面竟、竟然全断了！
陈其容惊讶过后，略作思索便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朝下属瞥去一眼，下属会意上前使了个术法止住下面的血，但也仅限于此。
只要他一时半晌死不了就行。
刺骨冰水毫不留情地倾倒在陈其卿身上，硬生生把他从昏迷中疼醒。
“青阳秘境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其卿将灌进肺管的水重咳出来，迷糊之际便听这一句质问，仍下意识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我不知道。”
他料准陈其容没有证据，因此咬死这一点。
“你们同亓官氏勾结，设置阵法意图毁掉整个年轻一代。”陈其容恨恨道。
“下面大概率有一个阵法。”秦争春昨日在她房中肯定地说，“关键在于那道密匙，当时虽被人截取的太过迅速，但我拿到的那一息时间里，留了后手。”
陈其容问她后手是什么，秦争春却没有回答。
只道：“此次秘境十之八九是针对我们和年轻一代天才的圈套，最差的预期就是让这一代全军覆没。但是，绝对会有一些老怪物佯装小辈趁机进入，我不觉得他们会允许这些人打断计划，所以他们应当在秘境入口设置了筛选机制。”
她食指无意识敲击桌面：“可是仅仅灭掉年轻一代，直接造成修仙界至少两三百年青黄不接，也许对某些人来说有利，但相应也会导致这些损失子弟的家族更加疯狂地查找、打击凶手，那么多力量凝成一股，哪怕是神仙也永无宁日……除非，还有其他更大的利益在驱使。”
“甚至，这种利益能反过来促使众人暂时放下丧子之痛。”
兰领月突然插话：“不会吧，那群仙门望族们各个把子弟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什么能让他们退步？真金白银、灵石矿脉恐怕也不行。”
“如果，是长生呢？”
秦争春目光移向陈家某一处厢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暗格中，封印着她的一柄长剑。
陈其容回神，看向面色骤变的二哥，目光复杂。
她拼命想要脱离亓官氏的桎梏，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长们却在暗地里同亓官氏勾搭，甚至不惜毁掉整个渭水城！
亓官慎面色冷漠，一言不发直到陈其容揭穿他们的谋划，才眼珠微动。
从未被如此挤兑质问过的天之骄子此时面色异常阴沉，眸子里燃烧着抑制不住的火苗。
“想知道那是什么？”
他冷嗤。
“它叫‘授命’，材料用的是肉体凡胎，因此它也是劣等品，是‘授长生’的一个失败尝试……”
劣等品，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劣等品？！
那真正的、成品的“授长生”呢？
如果真的能够制成，那么长生也将有极大可能实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油然生出一丝激动。
“下面确实有一道阵法，至于你所言，既对，也不对。”
亓官慎同陈其容两两相望，目光如出一辙的冷漠。
突然，亓官慎眼底飞快浮现一抹恶意。
“阵法中的可不是什么年轻一代的天骄们。”他说，“那是授长生的……材料。”
千万条人命，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只是无机质的原材料。
陈其容荒谬的快要笑出来。
然而，岸边自他说完，便陷入微妙的安静。
良久。
“你确定，这次能成功？”司马氏一长老突兀发声。
陈其容心里骤然凉了大半。
“即便制成，恐怕也不够填他们的胃口！”有人尚且保留几分清醒。
“不不不。”亓官慎摇头，看向渭河平澜无波的水面，“下面的足够在场所有人分到一杯羹。”
此话一出，所有质疑声瞬间消失。
莫图面容紧绷，夹杂怒火的话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下面，可是你们的亲人！”
亲人重要吗？这个问题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修士妖魔，都会肯定地说“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更妄论他们。自己重要吗？所有人也同样会点头。
现在所有人面前都摆着一柄天平，一端是血缘至亲，一端是长生利己。
怎么选？
陈其容疲惫阖上眼皮。
他们犹豫的那一刻，结果早就注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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