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知橙子

2、是你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舒黎一跳，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心跳不止，佯装平静地喊了一句，“谁啊？”
　　她走到门口打开猫眼。
　　是楚杨。

　　猫眼外的人卫衣运动裤，头发干净清爽，带着口罩。
　　反观她，依然是刚才的灰外套，蓝睡裤，大油头。
　　舒黎内心哀嚎，老天爷啊，虽然我妈告诉我打扮我不打扮，但我也没不在意形象到这个地步啊！
　　她把外套帽子一掀，戴好口罩，开门。
　　“怎，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结巴了？”
　　“没有。”为了不紧张，舒黎放慢语速，“你找我什么事啊？”
　　“我就是……”楚杨看向舒黎的帽子，“你很冷吗？不是要感冒吧，我那里有感冒药。”
　　“没。”
　　天知道如果她现在衣着整齐光鲜亮丽，她没准能和楚杨畅谈一番，然而现在，天知道她多想迅速结束这场对话。
　　对方没说话，舒黎问了句，“你找我，什么事啊？”
　　“嗯……我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可乐了。”
　　“有啊，我去给你拿。”
　　舒黎打开冰箱拿了五罐，走回门口，“给，我记得你以前不喝可乐啊。”
　　“啊，我……”
　　舒黎后悔了，她好像又新起了个话题，急中生智，她打了个哈欠。
　　“我昨天没睡好，太困了，你先回去喝吧，喝没再找我，我回去睡了，拜。”
　　“拜。”

　　楚杨回了家，两人点头示意后，舒黎先关上了门。
　　关门后，她先是进行了一番快跑运动活动，接着压低分贝进行了开嗓活动，尴尬之情依然没有排解，她冲到了卫生间。
　　洗澡洗头洗衣服，家里一番大扫除。

　　这一下午她都没饿。
　　全屋焕然一新后，下了班的方彤瑶给舒黎打了视频电话。
　　对于遇到楚杨这事，方彤瑶依然兴奋，耗尽体力已筋疲力尽的舒黎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
　　“不说了不说了，又来活了。”
　　“忙吧方大律师。”
　　“方大律师，我看我就是方牛马，总之你把握机会，单身，可冲。”
　　“你怎么知道？”
　　“我问的呗，后勤保障必须做好，真不说了，我干活去了。”

　　舒黎看着防盗门，直到她在沙发上睡觉都没再响。

　　第二天，舒黎起了个大早，同样的卫衣运动裤，如果不是太夸张，她都想穿上运动鞋。
　　吃面包片喝牛奶，牛奶倒进杯子里。
　　舒黎觉得不仅她这房子焕然一新，睡了一觉后她整个人都无比异常。

　　她咬着面包片看着防盗门，怎么还不响呢，好好一个门，怎么就不响呢。
　　最后一口面包片塞进嘴里，她喝了口牛奶。

　　咚咚咚。
　　差点呛到。舒黎咳嗽两声，咽下面包，“来了。”

　　她火速开门。楚杨看着舒黎今天的状态，稍稍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
　　“我……可乐喝没了。”
　　“这么快？没事，我还有两箱呢，我给你拿去。”
　　楚杨站在门口，“我……”
　　舒黎下意识说了句，“你要不进来坐坐？”

　　楚杨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中间，和他高中坐板凳一模一样。
　　舒黎拆开可乐箱，拿出两罐，她想了想说，“要不你拿一箱吧，估计解封了我也喝不没。”

　　楚杨走了过来，“不用，两罐就够。”
　　接过可乐他又坐回沙发，可乐放在茶几上，和他一样板板正正。
　　舒黎坐到沙发一边，气氛逐渐尴尬，她又打开电视。
　　这屋里至少得有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楚杨问，“你一直自己住吗？”
　　“对啊，我不喜欢合租。”
　　“你是分手了……”
　　舒黎心里一紧，“嗯？”
　　“没，我。”楚杨看了眼手机，“我得回去喂猫了。”
　　“回去吧。”
　　楚杨站起来，回头问，“你喜欢猫吗？”
　　“还行，怎么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朋友的猫，还挺可爱的。”
　　舒黎想了一下，“行，走吧。”

　　从自己的屋到对门这短短的距离，舒黎大脑高速旋转，什么分手？他也打听我了吗？谁瞎传的？他向谁打听的？一定不是方彤瑶，方彤瑶会告诉我？所以什么分手？谁告诉他我谈恋爱了？是谁？
　　一心不二用，想事不看路。

　　楚杨输入门密码的时候，舒黎撞他后背上了。
　　“不好意思。”
　　楚杨打开门，舒黎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原本乖乖趴在饭桌边上的小白猫突然站了起来，舒黎站在门口也非常拘谨，一动不敢动，她也不敢看它。
　　楚杨说它叫点点。

　　舒黎往里面挪了两步，小白猫跳下饭桌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松了口气，她怕猫也不怕猫，主要是还不熟，她和它不熟。

　　她如同楚杨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楚杨打开个猫罐头，把药掺到猫罐头中放到了猫粮旁边。

　　“你怎么住你朋友家？”
　　“他家猫生病了，他出差，让我来帮他照顾一周。”
　　舒黎点了点头，“现在，两周了。”
　　“是啊，原本我想着每天来一趟，后来懒得折腾就把东西都带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又是沉默，沉默过后两人同时开口，“现在做什么工作？”
　　舒黎笑了一下，“小编剧，你，编程？”
　　楚杨点头，“是。”
　　“我记得你就喜欢这个。”
　　又无话了，就像高二他们刚刚成为同桌时，偶尔说话。

　　舒黎看到了电视柜上的红白机，她转头问，“玩游戏吗？”
　　两人玩了一小天的坦克大战。

　　点点时而绕到电视机附近，时而绕到舒黎旁边，舒黎专心守家的时候没功夫看它，偶尔碰上游戏结束，她会看点点一眼，点点又会迅速跑开。

　　又是一局结束，成功守护老家。
　　坐在地上的舒黎栽在沙发上，“真开心啊，比我自己在家有意思多了。”

　　楚杨站起来，“饿了吗，我去做饭。”
　　“你会做饭？哪来的菜啊？”
　　“前两天可以线上买了。”
　　“噢噢噢，我没注意。”
　　改稿的时候舒黎都没怎么看小区群，她也没什么需要买的，都不太清楚现在的封控形式。

　　“水煮虾、蒸螃蟹、果仁菠菜和豆角排骨行吗？”
　　舒黎连连点头，“我可以打下手。”
　　光是听着舒黎就有点馋了，她向来是赶稿的时候猛吃速食产品，不忙的时候也需要吃点好的。
　　会做饭的楚杨，上天给她的恩赐。

　　*
　　舒黎看着饭桌上的四个菜，垂涎欲滴。
　　她吃了两碗大米饭。
　　“你什么时候学做饭的，还挺好吃，果然学习好的人干什么都好。”
　　“外卖吃够了，就想吃点自己做的。”
　　舒黎夹了块排骨，“我是一点都没有厨房天赋。”
　　楚杨想起她客厅里成箱的泡面和小火锅，“解封之前你来我这儿吃吧，我也有个人说话。”
　　“行……行吗？”舒黎火速思考，封控，他朋友回不来，她也出不去，没等楚杨说话，她自己给了肯定的答案，“行，可以，你想吃什么，我买。”

　　楚杨自然是没用她买，当然了，她也没抢到。
　　舒黎划拉外卖软件的时候发现了饮料区的可乐，她没说什么，心中泛起曾经一个不敢确定的念头。

　　一餐完毕，舒黎说，“我刷碗吧。”
　　话音刚落，婷姐来了语音通话。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舒黎走去阳台，打完电话再出来，楚杨已经把厨房收拾利索了。

　　舒黎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说什么，“呃，我又得干活去了，明天我刷碗，明天我一定刷。”
　　“没事，回去吧。”
　　“拜拜。”舒黎看向沙发上的点点，挥了挥手，“点点，拜拜。”

　　三月十日，封控第二十五天。
　　舒黎这次干的活是小说改剧本，《尘***间》，仙侠剧。
　　婷姐说第一集先把人设立住，然后就不着急了。婷姐这话听起来容易，制片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第一集来来回回改了好几稿才敲定。
　　舒黎总是在夜晚有灵感，几乎不怎么早起的她，这几天都在早起，因为晚饭之后她都和楚杨一起看电影。或者是玩红白机。

　　起因好像是有一天晚上吃完饭，她抢着刷碗，楚杨倚在门口看她。
　　刷最后一个盘子的时候，楚杨说，“你想看楚门的世界吗？”
　　“可以啊。”

　　看完《楚门的世界》，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那天晚上回家她写剧本写到凌晨，第二天又早起继续写。
　　万一呢，万一今晚还看电影呢。

　　于是这几天舒黎和楚杨的行动就是，上午边工作等着医护人员核酸采样，中午有时候两人一起吃自热火锅，有时候一起煮泡面加荷包蛋，晚上吃顿正经饭，然后一起看《河西走廊》。
　　舒黎一直想看这个纪录片，一直没腾出功夫。
　　点点和她熟了之后，有时候还会趴到她腿旁边贴着她。

　　小区单元陆续解封，还剩五单元、八单元、十四单元、还有他们这个十六单元没有解封。
　　从开始有单元解封，舒黎里心里就长草了，改稿难受、看纪录片难受、吃饭难受，干啥都难受。
　　她觉得楚杨和自己一样，看起来都还比较平稳，能有条有理地探讨电影情节。
　　但心里有一块已经坍塌了。

　　这几天两人从来都没有提过大学的事，没有提过聊微信，这几天两人也根本不用手机联系。
　　仿佛不提，就没有断过联系。

　　三月十五日，封控第三十天。
　　前天解封了两个单元，现在还剩五单元和十六单元。社会面已经可以堂食。
　　舒黎的心已经飘到小区外了。

　　舒黎窝在沙发里无精打采，哪怕是高三乐出眼泪的《大话西游》，现在看也索然无味，越看越困。
　　她抱着抱枕，“我想吃火锅，解封了我请你去吃火锅吧。”
　　“行。”

　　电影结束，夕阳武士和紫霞仙子站在土墙上，夕阳武士指着齐天大圣说，“他好像一条狗啊。”
　　楚杨说，“总等好时机的人，也像一条狗”，他侧头，“舒黎，我……”

　　舒黎正在认真看手机，下一秒，她的喊声打断了楚杨，“啊！解封了！明天可以出去了！”
　　她把手机拿到楚杨面前。
　　【今晚十二时，十六单元解除管控。】
　　“明天，明天咱俩去吃火锅！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
　　“困了，我睡觉去了，明天下午吃火锅，四点半行吗？不对，你明天是不是得回家啊。”
　　“没事，明天见。”
　　“行，下午见。”

　　舒黎穿好拖鞋，淡定地，一步一步出了楚杨家。
　　她现在门口回头，“拜拜，明天见。”
　　关好门，她在楼道里就开始发了疯，扭秧歌一样走路，边走边诶嗨嗨的乐。
　　进了家门，她冲到床上来回打滚，刷微博感觉微博都有意思多了。

　　她就知道自己会失眠。就楚杨的话题，和方彤瑶聊天聊到半夜。
　　【你觉得他喜不喜欢你？】
　　【说实话，我不知道。】
　　【没事，反正他单身，咱不着急，反正你可不能先表白。】
　　【我倒是想，可我说不出口，咋说啊。】
　　【想都别想，你就等他说得了。】
　　【那他要是不说呢？】
　　【以我的感觉，他会说，你只需等待。】

　　等待吗？
　　方彤瑶睡觉之后，解封的兴奋与对楚杨态度的思索交织在一起，她早上七点多才放下手机睡着。
　　醒来是下午三点。

　　舒黎收拾了一番，化了个淡妆。一个月，天已回暖，小区里树绿了，花开了，她都不知道出去该穿什么了。
　　她跑向阳台看了看，原本想穿一条长袖连衣裙，但又觉得有点夸张。
　　最后决定穿阔腿牛仔裤，上半身穿个背心，外边搭一件紫色开衫。

　　在全身镜前转了转，还不错，妆也没花，还能出去吃火锅，不错，非常不错。

　　她打开门，楚杨已经戴好口罩在楼道里等着了。
　　同样是牛仔裤，白T恤，套了个灰色外套。

　　舒黎喜笑颜开，“走吧。”
　　她先到电梯口按了电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挽着楚杨一起走。
　　在电梯里楚杨说，“核酸。”
　　舒黎吸了口气，“差点忘了。”

　　*
　　海底捞人很多，等位的时候两人在商场外圈逛了逛。
　　舒黎有时候会把手伸向天空，透过手指的缝隙向上看。
　　她侧了下头，楚杨有样学样，也把手伸向了天空。
　　“自由的感觉真好啊。”舒黎说着，手机振动了一下，“到我们了！”

　　吃完海底捞大概晚上八点半，商场离舒黎住的小区不远，但也不近，楚杨送舒黎走了回去。
　　舒黎就是想在街上走，不想坐车，就是想走。

　　解封后的第一顿火锅，因为异常开心，舒黎小酌了一罐RIO。
　　因为喝的慢，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有点上头，脸颊有点红。
　　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也可以不控制，毕竟有些话就是借着外人看见的醉意才能说的。
　　舒黎问，“你为什么问我分没分手啊？”
　　楚杨没有立刻回答，舒黎又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会问我分没分手啊？”
　　“我……我想知道这个是因为……因为你曾经问我如果有喜欢的人怎么办，我就觉得你……”
　　酒后，舒黎的智商下降，情窍倒像是多开了点。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问你这个是因为方彤瑶说，男生会反问，你喜欢谁啊？然后我说没谁，对方就会说我以为是我呢，然后就，窗户纸就没了，谁知道你会说不知道，然后你没说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对不起。”
　　舒黎声音有一点点哽咽，“我就没有谈恋爱啊，我从没都没谈过恋爱。”
　　没什么好委屈的，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那你和我谈吧。”
　　“嗯？”舒黎回头，她有点没听清。
　　“那你和我谈恋爱吧，我以前总想等个好时机，等来等去就错过了很多时机。”楚杨说话的语速像机关枪，他目光坚定，“舒黎，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舒黎感觉脑袋炸了一下，酒好像醒了。
　　“我，我，我。”
　　她懵了，咽了下口水，“我考虑一下，那个我，我先回去了。”

　　舒黎刷了两次门禁卡才打开小区门，她心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快，踉跄着跑回了家，输入密码，开门，鞋都没脱就瘫倒了沙发上。
　　但凡停顿，她可能就腿抖的回不来。
　　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原来她真的是特别的。

　　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
　　【一个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

　　是楚杨。
　　【你喜欢谁啊？】
　　五年前她想看到的回复，如今跨越时间映在了她的眼前。
　　熟悉的却好像未曾间隔时间。
　　舒黎吸了下鼻子，眼里莫名有了泪花，她回复:
　　【没谁。】
　　手机继续振动。
　　【噢，我还以为是我呢。】

　　舒黎笑了一下，眼泪从眼角滑落。
　　【对啊。】
　　接着又回复一句。
　　【是你。】

　　隔了两秒，对话框里出现新的回复。
　　【太巧了。】
　　【我也喜欢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