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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葛大娘声声软和:“现在知道错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合着别人不说,你就当你没错,被骂了才能认识到你错得多离谱是吧。”

      声不高,音不尖,非常正常的说话语气,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在抱怨后辈没学好,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

      这还没完。

      眼看阿时家的想说话,葛大娘又道:“我看,你就是欠骂,欠收拾。”

      “想来你娘家教你教得少了,你才专门到外头来找骂。”

      说完女儿,又数落她娘:“你娘也是,自己的女儿不教好,还得别人帮她教,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葛大娘一拍手:“也就我心善,最见不得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才费这个力气,别人可没我好心肠。改天我见到你娘,一定跟她说,让她多骂骂你,不要老是劳烦别人帮她教女。”

      就她,还心善?好心肠?

      阿时家的气得仰倒,因为太气,她手指哆嗦着,一个劲地指葛大娘,想回骂,却发现自己气过头,想不到骂人的词了。

      围观众人:……

      有人小声嘀咕,葛大娘这样的还心善,她们岂不是菩萨了。

      也有人被葛大娘给带偏了,竟然觉得,葛大娘说的,也有道理?

      这就得益于葛大娘的说话方式了。

      阿时家的气冲脑门,话都说不利索了,葛大娘还是波澜不惊,情绪非常稳定,似乎她不是在跟人吵架,只是在商量而已。

      这种情绪没把阿时家的感染到,却让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地去思考葛大娘的话,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就像甲跟乙吵架,如果甲是带着怒气,高声喝骂,霹雳啪啦地一连串,那乙肯定也会被带得怒气冲冲,出了火气。

      气头上的两人对对方的话是听不进的,哪怕一个人说得有道理,另一个人也会被情绪支配,觉得是对方在狡辩,更甚者会控制不住理智的各种脏话往外冒。

      但如果对方一直正常说话,即便一开始怒气冲冲,也会被对方平和的情绪感染,压下怒气,转而用理智去思考,而非用情绪做事。

      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跟你吵的人是在讲道理,摆事实,而不是像葛大娘这样夹带私货,借机骂人。

      所以,阿时家的没觉得葛大娘是真为她好,她只知道自己都快气死了,葛大娘还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她居然还敢说自己是讨骂?

      于是,更气了。

      但围观的众人,因着没骂到他们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反而下意识地评判争吵的两人谁对谁错。

      这一评判,一细听,一对比,就入了心。

      葛大娘说话的语气实在太平和,太正常,围观的人自己都没自觉呢,就顺着去想了。

      这一想,对啊,你娘没把你教好,不得麻烦别人吗?

      也有人觉得,葛大娘这话听着还挺有道理的。但就是不知哪儿有点怪,怪在哪儿他们又说不出来。

      比起他们,赵谷则是惊叹,葛大娘真不愧是葛大娘,用一脸平静的样子说着气人的话,把对手气s了自己还毫发无伤,真是我辈楷模啊。

      刘兆谷是怎么能跟葛大娘吵得有来有回,还不被气s的?

      葛大娘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她骂人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

      要骂就骂痛快,她还没尽兴呢。

      “哎呀,”她轻轻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你都是夏家的媳妇了,教你的应该是你婆母。”

      “五嫂也是的,媳妇没教好,怎么好放出来呢?”

      什么放出来,她是什么牲畜不成,阿时家的气到极致,表情狰狞起来,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我…我怎么就缺人教了……”怎么就讨骂了。

      阿时家的对葛大娘前面的话耿耿于怀。

      见她这样,围观的人里有几个厉害的就摇头,阿时家的不行啊,吵不过还不动手,要是她们,这会早跟葛大娘干起来了。

      撕烂了葛大娘的嘴,看她还怎么说。

      然而吵架这件事,吵的就是一个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不给对手插话的余地。葛大娘身经百战,对此是深有体会。

      她没等阿时家的说完,直接打断,从中接道:“不缺人教,不欠骂,怎么跟个小娃抢,合着你娘家、婆家都没教过你要友爱小辈,那看来你们的家风也不怎么样嘛。”

      “也是,当公婆的自身就不做好,下面的孩子有样学样也不奇怪。”

      来了,来了,围观群众都兴奋起来。

      他们就知道,葛大娘肯定要把老五/五叔/五爷爷拿出来扒拉一下。

      葛大娘一副回忆的表情:“当年,五哥字没识几个,算数那是不用别人教,他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些年轻人对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不怎么了解,听了葛大娘的话心里都在想,五爷爷这么有本事吗,不用教就会算数了?

      而在场的年纪长的,立刻就回想起了是怎么个明明白白法。

      那是相当的明白。

      “当家的去了,五哥心善,帮忙种我们的地,十亩地,给我们一百斤粮,那是一粒都没差。”

      “这算数的能力,不去当斗食收税,真是可惜了。”

      没听过这段“历史”的年轻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样个明明白白法。

      人群中顿时有人小声嘀咕:“这也太明白了。”

      葛大娘听到了,提高了声音:“可不是,三个侄子,1年100斤粮食,五哥这账算得,怕不是连每粒米抿在嘴里多久,能抗几天的饿都算清楚了。”

      葛大娘继续,她对这段从来不吝于宣扬:“五哥仗义,我们也不能老麻烦他是不是。”

      “你们葛大娘我啊,心善,懂恩,宁愿自己累点也不能累着五哥呀。”

      噗呲,人群中不知是谁笑了出来。

      这一笑,引发了连锁反应,几个老的都没忍住。

      对对对,心善得差点把老五一家都砍了。要不是村长出面,夏望村怕得出第一个进衙门的人了,老五家人的坟头草这会都长成坟头树了。

      懂恩懂的,把这事传遍了十里八乡,“帮”老五扬名了。就是现在,人人提起老五家,都还记得他当年的“光辉历史”呢。

      这么折腾,确实挺累的。

      葛大娘也不在意,反正又不是笑她,她怕什么。

      “不过五哥算数学得好,教孩子却不行啊。当年五哥算粮食一丝一毫都没差,到了儿媳,怎么就只记得抢侄子的菜,一点都没给留啊。”

      “五哥还留了100斤粮食呢,他是不是没教过你怎么算数,你不知道留多少?怎么把野菜都薅了?还是阿时家的你没把五哥的教导放在心上,算不出来要留多少出来啊?”

      连珠炮似的问题,阿时家的都懵了,这让她该怎么回答?

      她家公爹这100斤粮食又是怎么回事,她都不知道啊。

      听着似乎是公爹抢了葛大娘家的地?

      阿时家的是万万没想到啊,摘个野菜能牵扯出自家公婆。

      她本来非常生气,现在变成震惊加生气,满脑子里,一边是10亩地,100斤粮食,一边是葛大娘前面骂她的话。

      不过,有了葛大娘的话转移注意力,她的怒气值下降了一点点,从满得要溢出来变成差一点儿满。

      这让她理智回笼了一点,不禁埋怨起公爹公婆,他们也不给她说,她要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就不去招惹葛大娘了,一早认错,不犟那几句,说不定她现在都采完野菜回去了,还留在这上下不得。

      阿时家的也不想想,哪家公爹公婆会给儿媳妇说自己做过的糗事,这不是损害自己在儿媳面前的威严吗?

      葛大娘话是问了,却没想要回答,她话锋一转:“当年,五哥受累了。今天我就也受累一回,五哥五嫂没教好的儿媳妇,我来帮他们教了。”

      亮了,亮了,有一个算一个,围观群众的眼睛都亮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葛大娘,像一个个八百瓦的大灯泡。

      低语的声音停了,所有人都等着看葛大娘怎么“帮忙”五叔/五爷爷/老五教儿媳妇。

      只可惜,他们想要看热闹,阿时家的不同意。

      阿时家的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葛大娘就是想折腾她。

      葛大娘家和她家,这里面还有些陈年旧帐在。

      真让葛大娘说下去,她一准没个好。

      所以她也顾不得计较葛大娘之前骂她都话,当机立断,直接反驳:“不劳葛大娘费心。我公公婆婆自然会教导我。”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要走。

      葛大娘一皱眉,她都还没骂完呢,阿时家的就这么走了,她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葛大娘身手敏捷,上前一步就抓住阿时家的:“不准走。”

      葛大娘虽然年纪大了,但常年做农活,积攒了不少力气,阿时家的力气根本比不上葛大娘。

      她想挣脱开,却挣开不得。

      阿时家的急了,葛大娘也太难缠了,不行,她一定要走。

      情急之下,阿时家的顾不得葛大娘是长辈,伸手就去推葛大娘。

      眼看眨眼间一场骂战就要升级,双方都动起手来。

      围观群众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葛大娘和阿时家的打起来,自己围观一场。

      有的暗暗着急,终于想起来该劝架,却又不知道怎么劝。

      这么一耽误功夫,葛大娘和阿时家的已经动起手了。

      葛大娘一手架住阿时家的两只手,不让她推,阿时家的用力挣开挣不动,竟一弯腰。用头去撞葛大娘的肚子。

      几个老一辈的见状都稳不住了,一边大叫:“你们这是在干嘛,快放手,放手。”

      一边指挥儿媳妇,侄儿媳妇上前拉住两人。

      但拉住是拉住了,两人的手还是握得紧紧的,谁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众人一看,不能老僵着啊。肯定要有一方先松手,不然还不知道会拉到什么时候。

      于是,跟老五一家亲厚的,准备上前拉偏架,“解救”阿时家的。

      而跟葛大娘亲厚的,赵谷飞快地瞟了围观人群一眼,好嘛,都没在这儿。

      于是,藏在树后的赵谷藏不住了,她也站了出来。

      赵谷先叫人:“三嫂,四嫂,八嫂。”

      又看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七嫂在做什么呢,跟小辈切磋武艺呢?”

      葛大娘丈夫跟夏仁寿同辈,排行第七,葛大娘就是刘兆谷的七嫂。

      看到刘兆谷出现,小辈纷纷喊人:十一奶奶/十一婶儿。

      同辈的则松了口气,三嫂夏钱氏扬声回:“葛大娘跟小辈斗角呢,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羞。”为了点野菜搞风搞雨。

      这话说得不客气。

      赵谷都不用去翻刘兆谷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当下就给撅回去:“那这小辈是不懂事,自己没做好劳累长辈出手管教,还跟长辈针锋相对。”

      葛大娘看到夏钱氏吃瘪,反倒乐了,主动松开了抓着阿时家的手。

      看阿时家的没反应过来,挑眉:“还想要我教导你?”

      阿时家的连忙扔烫手山芋一般放开。

      两人身后都有好几个人呢,一放开对方,背后的人就把她们往后拉,彻底分开她俩。

      葛大娘不再管阿时家的,她拍拍身上的衣服,确保拉扯弄乱的衣服平整了,便面上含笑看着赵谷:“舍得从县城回来了?”

      “该不会是县城混不下去了吧。”

      这破嘴,赵谷有点后悔帮她解围了。

      “这不是县城里没什么精彩的好戏看嘛。”

      “我不回来,怎么看得到这么漂亮的大戏。”

      “七嫂这番戏可比县城霞竹团的还好看。”

      葛大娘笑眯眯的,赵谷也笑眯眯的。

      吵架的人眨眼间换了,小辈们看得目不转睛。

      哇哦,葛大娘和十一奶奶对起来了。

      今天好刺激啊,大戏连番上演,他们吃瓜都吃不及了。

      今儿这野菜采得真值啊,没白来。

      他们想继续看戏,赵谷却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讽刺完一句,赵谷直接对各个小辈道:“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围作一堆,挤挤攘攘的。”

      围观众人都不想走,阿时家的却反应了过来,背着背篓就挤开人群跑了。

      好吧,主角走了,观众不想走也不行了。

      有些人倒是想留下继续看十一奶奶和葛大娘吵架,到底没找到好理由,只能也磨磨蹭蹭的走了。

      走远点后,年轻的立即就打听起葛大娘刚刚说的事情。

      还有些人则在问赵谷说的霞竹团。

      可以想见,今天过后,老五家的“算数学得好”,“好心帮侄子”的名声又要起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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