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葛大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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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堆人围成一个圈，圈子最里面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少妇，看样子是发生了争执。
赵谷隐在树后面，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葛大娘看着身材娇小，瘦瘦弱弱的，却是老当益壮，中气十足：“阿时家的，你当我好欺是不是？”
“满大山都是野菜，你偏偏别的地儿不去采，就盯着我家孙子的这一亩三分地，是安的什么心？”
“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阿时家的面嫩，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面子上挂不住，一气之下反驳：“大山又不是葛大娘您家的，整片山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采，碍着您什么事儿，怎么就是盯着单哥儿？”
她自觉自己说得有理，哪怕葛大娘是长辈，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能不讲理，欺压她一个小辈吧。
殊不知，她的话声刚落，在场大半人心里都啧啧起来。
阿时家的好胆啊，敢跟葛大娘呛声，这下要有苦头吃了。
也难怪，她才进门不到三个月，还没机会领教葛大娘的威力呢。
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珠子一转，往外退了几步到安全地带，兴致勃勃地准备看戏。
好久没看见葛大娘撒泼了，可不能错过好戏。
果然，葛大娘开口了：“说你不听，还当你是做对了是吧。”
“你去哪儿我管不着，但这条路、这片地是我家对着的，村子里谁摘野菜不是在离家近的大山摘，按先后远近分个地盘，你家摘野菜的地儿远着呢。”
村子一边靠山，野菜是不缺的。但各家离山的远近不同，近山的走几步路就到了，靠河边的人家却得走好一会儿。
为了减少争端，一贯是谁先来，谁就摘那一片的野菜，后来的进山深一点，摘里面的。
至于几家人就逮着一片地薅，不是不行。
可野菜虽然遍地有，嫩的就那么些，剩下的都是老菜叶子。
能吃嫩的，谁啃那老的呀，又不是没有，几步路的事罢了。
“山这么长，这么大，别的地儿你都不去，非揪着我家的这条路，说你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阿时家的反驳：“又没说一定要按照离家远近摘野菜，”那只是默认而已，“大山是大家的，难道离你家近就只有你能摘，别人都不能摘？”
这话说得，围观的人觉得还挺有道理。
葛大娘丝毫不让：“我家单哥儿先来，这一片就只能我们摘。”
“你要是先单哥儿一步来也就罢了，偏偏单哥儿都摘了半篓子了，是个人看到这里有人都会到别处去，你倒好，专门往单哥儿跟前凑，看到好的就往篓子里扒拉。”
“旁人看到小辈，都是爱护有加，只有你个缺心眼的还跟小辈抢。怎么，你家穷得叮当响了，缺点野菜回去救命呢？”
“要是你家人都要饿死了就直说，村里都是血缘亲戚，一人一口饭还是能施舍得出来的。”
阿时家的气得话声都急起来：“谁饿死了，我家好着呢……”
“那就是懒，”葛大娘没等她说完，直接呵呵：“多走那么几步路都不愿，懒怠得跟只猪似的。”
“哦，猪都比你好。猪看到吃的还挪窝，你看到吃食都走不动，你当你是那县城里的大小姐、贵夫人，有丫鬟伺候喂到你嘴里？”
阿时家的被说成猪，气血上头了，也不管葛大娘是长辈，理直气壮道：“我不去别处怎么就是我懒了。这儿有这么多野菜，我为什么要去别处采？”
“费那么多力气才是傻。”
“我就要在这儿采。”
葛大娘：…
葛大娘都气笑了。
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轴的人了，她葛大娘是那看着别人年轻就惯着的人吗？
“单哥儿人小手小，必然摘得没你快。你在前面把嫩芽都摘完了，让单哥儿跟在后面拔老菜帮子回去给我吃不成？”
“你这么大个人了，做的是人事吗？”
“还说你不懒，我看啊，你是懒到家了。”
“懒得跟个蛆虫似的，非得撵才爬两下。”
“不仅懒，还没脑。”
“比你家远的多了去了，别人怎么不跟单哥儿争这片地，就你能，就你聪明是吧？”
“你个大聪明。”
“那是大家都心慈，关爱娃儿，宁愿去远处也不跟个孩子计较，把边缘探过的地方留给娃儿，免得娃儿进到大山，心善着呢！”
“不像有些人，看着清清秀秀，内心里一副赃烂心肝，毒肚肠，整个人都浸了黑水儿，巴不得单哥儿走远点遇到意外，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葛大娘顿了顿，又补了句：“不止，说不定你还想着老婆子没牙齿，正好让单哥儿多采点老野菜回去，把我噎s。”
“心慈，心善”的大家：…
“脏心烂肺”的阿时家的：…
葛大娘宝刀未老啊，夸一贬一，虽然他们没争地盘不是因为心善，但这种情况下谁会跳出来否认呢？
这一招，彻底把阿时家的援手给绝了，几个年轻媳妇本来看到阿时家的被骂这么惨，物伤其类，蠢蠢欲动想上去帮着说两句，这下也不敢动了。
算了，她们不想被骂成猪头，还脏心烂肺啊。
阿时家的还没意识到葛大娘的险恶用心，她辩解：“我没想那么多。大家都在呢，单哥儿不会出事的。”
“你没想，就你全是水的脑子能想到什么？出不出事是你说了算的？”
“万一呢？你赔？”
“你个被粪糊了脑浆的，满脑子臭烘烘，就没个清明的时候。”
被动“出事”、“万一的单哥儿：…
他看了看奶奶，很机灵的没有反驳。只在心里默念：奶奶说的是假如，假如，假如…
阿时家的想不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口口声声咒自己孙子。
野菜而已，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能摘，至于吗？
她就不怕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阿时家的不理解，阿时家的不明白。
不过，不理解不明白，也不妨碍她还嘴，她知道，要是任由事态下去，她以后的名声别想好了。
瞧瞧，照葛大娘的说法，存心跟单哥儿争是不爱护小辈，没想到后果是没脑子，反正她不是没脑子就是不善良，怎么都是错。
她头上还有个想噎s长辈的可能性。
再闹下去，还不定有什么话出来。
她虽然是个厉害的，但葛大娘更技高一筹，她认栽还不成。
就是大家都看着，这时认错，有点丢人。
不过她没纠结多久，不就是野菜吗，她走远点儿还不行：“葛大娘，单哥儿肯定不会出事的。之前是我没想到，我这就去别处。”
不善良和没脑子，她还是认没脑子吧。
听到阿时家的服输，众人都有点失望。怎么这么快就败了，他们还没看够呢。
算了算了，免费的戏，不能要求太多。
阿时家的想，她都服软了，承认自己没想周全了，葛大娘该消停了吧。
葛大娘：不。
你想挑起就挑起，想停就停，当她是什么？
她又不是你家养的鸡猫狗，干嘛听你的。
围观群众中，几个年纪大的看到葛大娘冷笑一声，顿时眼睛一亮，后转的脚步又一溜儿转回来。
对啊，他们怎么忘了，阿时家的是老五家的媳妇。对别人，葛大娘是占了理骂回去就是了，对老五家的人，那是一定要骂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啊。
葛大娘没撸袖子，也没撒泼吵闹，只站直了，一口声音轻轻软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是在跟人吵架，而是在软声说话。
其实，认真说来，葛大娘年轻时一把嗓子就是娇柔动听的。人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不自觉降低了音调，和和气气地说话。就是有怒气，也不会持续太久。
随着年纪渐长，葛大娘当年似莺歌呢喃的清甜嗓音加了一抹润，虽没有年轻时的清脆，却更添圆浑，带了一丝时间才能赋予的柔滑，很容易便能感染周边的人。
当然，这是在只听声音，不听内容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站在葛大娘对面的阿时家的是一点也不觉得葛大娘的声音好听，只想把她那嘴撕烂了。
而赵谷在树后面，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就差一把瓜子，一副桌凳，一壶茶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葛大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