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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宅斗文中的祖奶奶与傲娇小孙女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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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与七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檀木的香味。
蔺饴随意地盘腿坐在蒲团上,见阮雨雁到了,便笑着拍拍身旁的蒲团,示意她坐过来。
“记得咱们第一次谈心的时候,就是坐在这两个蒲团上呢。”蔺饴轻叹了一声,怀念道,“那时的你哭的像个小花猫,祖母把你抱在怀里时,心都要被可爱化了。”
阮雨雁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她的嘴角随着蔺饴的话向上弯了弯,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您都知道了?”
阮雨雁神色复杂,双手握紧,指甲已经刺入手心,却浑然不觉。
蔺饴点点头,“冲喜那些荒唐之说,只是陈修为了利益编造出的谎话,我已经派人报官,将他们一干人等处置了。”
“但是......”
“但是……万一有用呢。”
阮雨雁缓缓蹲在地上,颤抖着将头埋进臂弯,大声痛哭起来。
“我知道那可能是假的,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愿意相信它是真的!祖母,对不起,我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坚强豁达,我舍不得您!如果嫁给表哥真的能让您康复,我愿意的……”
“哪怕、哪怕您知道后会骂我怨我气我,我也甘之如饴,只要您能好起来......”
阮雨雁心中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到青石地板上,“您不要死好不好,呜呜呜……”
蔺饴默然起身,走到阮雨雁身侧,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任由她发泄情绪。
过了一会儿,阮雨雁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流泪了。但哭泣的惯性还在,她委委屈屈地靠在蔺饴怀中,止不住地小幅度抽噎着。
蔺饴摸摸她的头,“你不想祖母死去,世人也都说死亡很可怕,不过祖母并不害怕死亡。因为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避免,肉/体迟早都会归于尘土。”
“但幸好,人的灵魂是永远存在的。祖母的肉/体虽然消失了,可灵魂依旧陪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你在高兴的时候,身旁刮起了一阵微风,那是我;你在难过的时候,蜡烛燃烧出温暖的烛火,那是我;你睡不着时,窗外传来的悠扬虫鸣,那是我……”
“祖母的爱,不会因为肉/体的消失而消失。只要你记得我,那我便会永远存在。”
蔺饴悠然一笑,“你应该为祖母高兴才是。祖母没有了身体的束缚,可以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了。上天摸云,下海捞月,过得不知要有多开心自在呢。”
“祖母!”阮雨雁被蔺饴的话逗弄得啼笑皆非。
死亡,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了。
阮雨雁握住祖母的手,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后,她的身体不再颤抖,目光中的犹豫和痛苦也已不在。
“祖母放心,我以后会活得开开心心的,连带着祖母的心。”她用力拍了拍胸口,“我答应过的,要带着祖母的心,看遍这个天下!”
说完豪言壮语,阮雨雁的精气神总算回来了。
她气愤地挥了挥拳头,“哼,那个陈老头竟敢利用祖母算计我!希望捕快们动作慢些,先让我打他一顿泄愤!”
“无妨,他现在是重伤在身,等他在牢中养好伤出来,你再狠狠打上他一顿也不迟。”
“......重伤?”阮雨雁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您已经打过他一顿啦?”
“谁让咱们祖孙都是快意恩仇的人呢。”蔺饴做了个鬼脸。
阮雨雁也学着蔺饴做了一个鬼脸,祖孙二人笑成一团。
她们在佛堂呆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蔺饴才回房休息。
五天后,蔺饴在孙女们的陪伴下,安详的离世了。
阮府举办了声势浩大的葬礼。
第一日繁琐的流程结束后,周嬷嬷将阮雨雁和宁柔双悄悄带到自己的厢房中,打开一个上锁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两封信件,分别递给她们二人。
“老太君说,由你们自己决定。”说罢,周嬷嬷便退至一旁。
阮雨雁率先好奇地打开信封。
里面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这是一封斥责信。
信由蔺饴亲笔书写,大致内容是阮雨雁此女难以管教,顽劣不堪,多次顶撞长辈违反家规,故而陈氏太君代表阮氏家族,要将此女驱逐家族,并从家谱上除名。以后此女任何行为都与阮家无关,阮家也不得干预此女任何事情。信件末尾盖着陈老太君的私印。
阮雨雁连忙往宁柔双手上那封信上看去,只见她那封信件的内容也是如此,只不过主人公换成了宁柔双。
两人久久不能言语。
这封斥责信,代表着什么,她们很清楚。
只要将信件交出,那么她们就会被家族除名,可以不再受家族约束,以后完完全全的为自己而活。但同时也代表着她们放弃了血脉相连的亲人,阮家必定会厌恶鄙夷她们。
所以祖母让她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开阮家。以及若是决定离开了,还可以自由选择离开的时间。
“祖母,谢谢。”
阮雨雁将手摁在心口,轻声道。
她强忍着眼泪,将信纸装入信封,小心翼翼收入袖中。
“另外老太君还留下了一些财产,都存放在静心庵的密室当中。”周嬷嬷适时开口道,“静心庵都是咱们的人,您过去后,她们自会将您二位带到密室处。老太君说,那些财产你们捐给善堂女学也可,留下自用也可,随您二位处置。”
周嬷嬷又递出一份名单,“上面这些人都是老太君精挑细选培养多年的,她们能力出众,人品也信得过。虽然散布于市井各处,但只是暂时的东山高卧。您有需要时,可以随时去善堂寻找赵枝,她即刻便可将人带到您面前。”
“另外还有农庄和田产的安排......”
周嬷嬷一件接着一件,将蔺饴生前所做的安排一一讲出。
夜晚,阮雨雁和宁柔双用完晚膳,久违的再次同床共枕,抵足谈心。
她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四十九天后,陈老太君断七仪式结束,阮雨雁二人趁着长辈们都聚集于祠堂,将斥责信拿了出来,公布于众。
众人大哗。
“早听说陈老太君不喜爱这两个孙女,没想到竟然厌恶至此。”
“族长,虽然上面写的那些罪责,不足以将她二人除名,但这是陈老太君生前遗愿,若您不允,陈老太君恐怕地下不安呐。”
“可是由当事者自己递出罪责书,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啊......”
“有什么不合理的,说不定陈老太君这么早走,都是被她们气的。她们若还厚着脸皮留在阮家,怕是陈老太君半夜都会找上她们!让她们亲自递上罪责书,不过是给她们一个体面罢了。”
周围的亲戚们窃窃私语。
阮家长辈聚在一起讨论,最后表示虽然震惊,但出于对陈老太君的尊重,还是执行了信中的要求,将阮雨雁和宁柔双二人于族谱除名,此后阮家与此二人再无任何干系。
“混账,真是混账!”
阮重瑜愤怒地捶着桌子。
白天阮雨雁将那斥责信当众拿出时,他真的要气晕过去了!她竟敢瞒着自己做这么大的决定!
若是其他人拿出那斥责信,他还可以驳斥一番。偏偏是她们两个亲自拿出来的,加之长辈们的意见又是一边倒,他想反驳都力不从心。
万一说错一句话,他就要背上一个不敬长辈、不敬母亲的名声,那怎么能行!
阮重瑜忍着气,终于到了晚上散场。
他二话不说,立刻铁青着脸将阮雨雁拽到书房里。
“这个家就这么令你讨厌吗?!你倒是说说,阮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爹我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阮重瑜怒目圆睁,“你祖母也是惯你们惯到一定程度了,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被你们哄着写了,你们这样不知好歹的胡闹,早晚有一天会吃亏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椅子坐下,继续道:“退一步讲,写了也就罢了,你不拿出来也没人知道这事儿,你还非要当众拿出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你们笑话我!我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父亲,如果我不想嫁人,您会允许我一直待在家里吗?”
阮雨雁冷不丁地出声问道。
阮重瑜一怔,脸上嫌憎的表情随即更甚。
“天底下的好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不嫁人的那是怪物!”他不耐烦地皱眉,“你一切听我安排。明日我就说,那斥责信是老太君病重时思绪混乱,胡乱瞎写的,偶然被你们二人看到了。
你们二人至纯至孝,虽然不理解老太君的用意,但不想违背老太君的意愿,才忍痛将这封书信拿了出来。此事情有可原,族谱除名之事应延后再议。
然后你们再去尼姑庵里待上一年,说为老太君祈福。一年以后,就没人记得此事了,你们再回来。”
阮雨雁笑了。
她跪在地上,对阮重瑜磕了一个头。
“阮大人,保重,永别。”
说完,阮雨雁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