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豫州乡试舞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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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喧嚣逝去，萧沁澜刚刚沐浴完毕，正于寝殿内擦拭微微湿润的长发，便见宫女低垂着眼眸，步履匆匆地走入。
“主子，太后娘娘已乘鸾轿启程，抵达宁安宫。”
“太后半夜来宁安宫？”萧沁澜动作一顿，“你可确定目的是这里，而非他处？”
“慈宁宫消息传来，今日乾清宫内，太师、太傅与太后一派各抒己见，争论得如火如荼，从早朝直至晚膳前。”
“……你且退下，如常待之即可。”
“是。”
待宫女躬身离开，萧沁澜放下手中的素色帕巾，起身来到烛台前将烛光一一剪灭，随后抱着软枕倚在锦榻之上，任黑发披散，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殿门发出“吱呀”轻响，有序的脚步声渐渐传入耳际。
萧沁澜仿佛如梦初醒，在夜月笼罩的幽暗中起身行礼道：“拜见母后。”
脚步声停滞一瞬，继而便有宫女点燃烛火，屋内霎时明亮。
烛光摇曳，映照在她的侧脸，瞧着恭顺乖巧。
“尚未入睡？”太后来到锦榻边缘。
萧沁澜回首望向她，颔首道：“今日事务繁杂，儿臣难以入睡。”
“乾清宫之事，贤昭有所耳闻？”
“喧闹过甚，全宫上下，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太后幽幽浅笑，勾唇道：“那便是文华殿六位也已知晓。”
“母后料事如神。”
闻听此言，太后轻叹一声，似是肺腑之言，“贤昭，自从太祖大行，那些曾随征的老臣便心怀异志。即使未曾发生那场意外，若仅是寻常宗室登基他们也会心中不忿，你可明白这些道理？”
此番言语无非是提醒自己，兄长与诸位血亲并非她所谋害，且便宜父亲的死蹊跷甚多。
往日萧沁澜多半会故作无知，随口应答，可太后不止一次目睹她指挥府兵抵抗盗匪的样子。经历过风雨战乱存活者鲜有愚笨之辈，端看收敛锋芒，或是伺机而动。
萧沁澜未作任何回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湿润的长发散落在裸露肌肤之上，令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哎，过来。”太后招手示意，命宫人搀扶她至桌旁，擦拭那披散的长发，“如今宫中仅有你我二人，若新帝登基，便须筹备选秀事宜，届时将热闹无比。你啊，也将离开皇宫，入住新帝所赐的公主府内。”
“贤昭遵从母后安排。”萧沁澜抬眸望向她，圆润的杏眸中满是无辜与依赖。
太后岂会轻易信她无异心，只不过宫中之事皆在掌控，她身旁的宫女、太监、侍卫等等都是自己的人。纵使老臣对她心存怜悯，想要站队却为时已晚。
“朝中局势不稳，太师及其门下的弟子过于迂腐，若是直接让你登基，他们必定会阻拦。可今时已然不同往日，有了乡试舞弊这等大把柄，加之朝中老臣对你心生怜惜，你如今登基必定是众望所归。”
“可是首辅大人……”
“他乃闲云野鹤，能够来到朝中是被先皇的诚意所打动，同时也想为那些被前朝害苦的平民百姓讨一个安详盛世。像这般重臣若是出山便不会轻易归隐，若达不到目标会愧对自己，最终结局无非妥协，或是死谏当庭。古往今来，无不如是。”
“母后，如此重之大事一旦泄露，想必太师与各位大臣皆不会妥协。”
“是啊，他们只能各退一步。”太后将手中毛巾交予身旁宫女，“贤昭，你乃先皇唯一血脉，其他的都是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有朝臣支持，天下平民百姓不会理会。这次的事情，哀家已有了主意，待过几日……后天吧，拖得太久恐民心涣散。明日哀家会与朝臣商议，让你主持此次科举之事，于百姓中宣扬你利国利民的美名。之后你来做女帝。可有信心？”
萧沁澜神色犹豫，“母后，随父出征乃是无奈之举。可这治国之道着实深奥，儿臣在文华殿求学多日仍不得要领。儿臣虽为萧氏血脉，可终究是一介女流……”
“女流又何妨，贤昭忘了初语楼么？”太后收回手臂，背对着她，“能让太师都对其内的姑娘赞口不绝，称为‘才华出众’，你堂堂嫡公主有何不可。莫要担忧，在你学会独自处理朝政之前，哀家都会好生教导的。”
言毕，她向后摆了摆手，迈着莲步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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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途中，太后于鸾轿内欣赏皇宫中的花红柳绿，“贤昭那边可有何异常？”
守在一旁的宫女琉薇启齿道：“贤昭公主并未与任何宗亲有所纠缠，反倒是那几位对其关切有加。”
“寒夜漫漫，且说来听听是何等纠缠法？”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那几位不敢轻举妄动。除醇亲王乃真心求娶外，其余每次下课皆与殿下闲聊，带些宫外特色，甚至有那愚昧之人直接赠与玉佩。公主殿下聪慧异常，皆微笑拒绝，为众人留足了颜面。”
“润泽是个才华横溢的，可惜他那父亲生性放浪。定国公家的两位公子如何？”
“国公世子陆墨凌于骑术、文学上均展现出了卓越才能，且他的性格如朝堂上一般，夸夸其谈。而二公子陆承韫则无论犯了何种错误，有了何事、做了何种功德皆遭受定国公训斥。太后心里明镜似的，二公子早年被送往庄子上寄养，并不像他的兄长，从小便随着定国公四处行军奔波。”
“这一家子……”太后望向虚空，“心思各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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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晨光熹微，朝会方才开启，群臣正欲继续讨论昨日之事，忽闻那沉寂三载的登闻鼓如时轮般骤然响起。
咚咚之声震彻云霄，不绝于耳，急促有力。
登闻鼓一响，即示有重大冤情，需朝堂公断。
年高德劭的太师庆如韩率先跨出班列，“太后，公主殿下，现在时辰虽早，然击鼓之人必已守候多时，其心可悯。自古及今，登闻鼓响必须立即受理，方能彰显明昭圣朝恤民之德。”
话音刚落，旗下门生纷纷步出队列，共陈其议，朝堂之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明远太后凤目微阖，复又睁开，“太师所言甚是，理当如此。来人，速将击鼓之人带至殿前，哀家看是何等大事，竟令此人不惜以身试法，求助于登闻鼓下。”
口谕一层层传出，半盏茶之后，但见一介布衣书生步入殿前。
他手持状纸，步履蹒跚，刚刚受过延仗的身体满是伤痕。
朝中诸人一见他的模样，心中便大致明了了此中曲折，有人正想着挺身而出为其求情，不料那书生竟于此时猛然跪倒，发出“噗通”一声巨响，出口的话震撼人心。
“小生乃豫州一介寒门士子李贞合是也。适逢乡试之秋，本欲以笔墨抒胸中之志，却不幸遭遇奸佞之徒心怀私念，竟将小生呕心沥血之作窃为己有，贪婪之状，令人发指。小生不甘，誓要讨回公道，遂辞别桑梓，踏上京华之路，只为鸣冤叫屈。”
“诸位大人听禀，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意在选拔真才实学之士以安邦定国。然今之科举却被贪墨之风所染，贿赂公行，金钱与权势成了登科之阶，朝堂清名扫地，士子之心寒如冰雪。此等徇私枉法之行非但玷污了科举的神圣，更让天下英才望而生畏，人才凋零，实乃明昭王朝祸患，愧对先皇太祖皇帝，其大罪一也。”
“再论考官，本应秉持公正，慧眼识珠，以文章论高下。奈何竟有宵小之辈无视道德法纪，公然窃取他人心血之作视为己出，此等行为不仅践踏了士子们的尊严，更是对知识的极大亵渎。儒林之中本应文风昌盛，儒风蔚然，今却因这等无耻之徒而蒙羞受辱，文风败坏，令士林所不齿，此乃大罪二也。”
“自此事发生以来，朝堂内外非但未能及时严惩，反而官官相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下方州县官员更是冷漠无情，对士子们的哀鸿遍野置若罔闻，更有甚者背地里嘲笑讽刺，视人命如草芥。为官一任本应造福一方，而今却枉顾百姓疾苦，失却了为官之本分。佐官失察，任由奸邪横行，罪行蔓延，致使民心离散，国本动摇，此乃大罪三也！”
“住口！”少保尤项性子暴躁，立即指向他凶狠地道：“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平民百姓竟然胆敢状告朝廷内外，谁给你的胆量，知不知道……”
“尤大人何须生气。”庆如韩挡住了他的视线，苍老的面容中满是骄傲，“他冒着家族被诛灭、自己身死的危险也要前来状告，想必一定是深受委屈。尤大人何必着急，不妨继续听听。”
“好，我算是知道了！”尤项指着他的鼻尖道：“你们这群半路为官的人果然心怀不轨，想要颠覆萧氏天下！太后……”
“好了。”太后高声打断，“既然来了，何不听听再做判断。”
珠链之后，萧沁澜俯视着那血迹斑斑的学子，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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