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到必须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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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刚过，上京城内的街道依旧彩灯高挂。
初语楼门外，国子监祭酒连晋斯正欲步入其内，余光无意间瞥见一人，顿时笑逐颜开地高声招呼道：“咱俩可真是默契啊老兄弟，没想到你也选择来此地放松身心。”
担任弹劾与监察百官之职的左都御史阎全启放声大笑，而后于门口与之闲聊。
“这初语楼是我们这群老东西初入京师时便创立的，未料短短一年多，便发展至今日规模。”
“是啊……”连晋斯轻叹一声，“彼时京中人人自危，却未料有艳遥姑娘这般的奇女子，凭借才智与勇气在危机四伏的京师彻底扎根立足，将这般文雅的地方延续至今。”
“初语楼这帮女子个个身家清白，且能随心所欲地选择恩客……”
“停，阎兄这话言重了，‘恩客’二字内含贬义，初语楼的这些女子善谈吐、通学问、精琴艺、擅书画。其中流传的各类故事更是惹人深思，有些真真儿是前所未闻。艳遥姑娘做到如此实在卓绝非凡啊……”
“宫里的太后都亲自召见过艳遥姑娘，也正因如此，我等官员才能光明正大地前来放松。”
“谁说不是。走吧，进去看看今晚讲述的是何等故事。实不相瞒，昨日讲到半截的传奇封神真是馋煞我也！”
阎全启连连颔首，“初语楼不仅评书与珍馐佳肴令人垂涎，那第三层多为女子所抄写的藏书阁，更是稳定明昭王朝的重要宝物。往代诸朝，哪一家肯放任典籍流散民间，容百姓随意转借观览？实不相瞒，我家府中如今一片宁静祥和，那群原先斗得死去活来的妾室们可时时翘首以盼夫人归来，争相缠询各类故事呢。”
“放眼都城，谁家不是呢？还是太后慧眼识珠，发掘此等雅集之所。我等男儿可已许久未得妻妾的温柔相待了。”
“瞧你那般模样，真是辱没了大丈夫胸怀天下的雄厚气概。还是快些走吧，迟则无席，今夜恐又将扫兴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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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练，银辉洒满大地，定国公府邸西院的卧房内烛光摇曳，陆承韫凝视着手中纸条上的字迹沉吟良久。
跪在地上的暗卫当机立断，“主上，这事可谓是明昭王朝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事故了。若主子有幸能处理此事，必能引得众大臣另眼相看，对主上的宏图大业百利而无一害啊！”
“不急。”陆承韫靠近烛台点燃纸条，转瞬间火热焚指，他似毫无所觉般，将其扔至地面。
暗卫即刻上前，迅速处理干净。
陆承韫负手立于窗前，仰望漫天星辰，“沁澜那儿有何异常？”
收拾妥当，暗卫恭敬汇报道：“明远太后借公主积食给臣子下马威后，公主殿下未曾有任何抵抗，一如既往默默承受。”
陆承韫轻笑，“沁澜的初语楼到底有多少人手，为何会知晓那个消息？”
“此事属下实在不解。”暗卫蹙眉说道：“按理来说，嫡公主入京时不过才十六岁。但凭我们所知的种种事情，公主殿下的城府与远瞻实在是高深莫测。”
暗卫继续道：“不仅朝臣百官有公主的眼线。各个州府衙门，甚至是与番邦接壤的三方卫、广宁卫、肃州卫、西宁卫、磨儿勘、陇川司、孟艮府等地，似乎都有贤昭公主的探子。属下实在是想不通，这些女子以及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何甘愿为公主鞍前马后？公主殿下又是何时开始布署的呢？”
“沁澜啊……”陆承韫回忆起多年前偶然发现的往事，摇头赞叹。
若非巧合，恐怕他也会被萧沁澜那副乖巧模样所迷惑。
暗卫见主子并未答复，怕他抹不开面子，当即转开话题，“自明昭王朝建立以来，发生的大事甚少。主子既然已经知晓，还是要尽早做好被选为东宫的准备，提前建立功勋，获得群臣的爱护。”
“你不了解朝中大臣。现在的萧氏皇族只有一位嫡系血脉，且还是女子。这些陪伴开国的朝臣向来心高气傲，没有太祖皇帝的压制，若逼迫得过于紧迫，让沁澜登基也并非全无可能，严重些便直接推翻王朝自立为王。毕竟她在人前表现的品性，可是极为软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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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寝殿内，萧沁澜身披素色外衣，转动着手中的纸条。
宫女本采焦虑道：“主子，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您可莫要像之前那般处处退让了啊！”
他们这群从无二心的追随者，最看重的便是公主殿下的良善品行。
可明昭王朝内有太后掌权，处处为难。外有朝臣高傲自大，处处阻碍。
想要堂而皇之地让公主登基，并非易事。
“乡试舞弊，五位对读官、九名收掌试卷官上下串通，隐瞒真相。收卷官交换优秀文章，眷录官涂改名字，同考官齐心协力默许。”萧沁澜轻叩桌面，语气冷漠的未有半分温度，“从上至下，无一遗漏。不愧是跟随太祖皇帝开国的言官。皇室无子，权谋术数至此。区区一年的太平岁月，让他们忘记了自己是以何种名义继承天运的。”
本采咬牙切齿，“那些官员抱团缄默、心照不宣，我们的人若非机缘巧合下撞见学生投河自尽，也不会知晓这等惊人的秘密。真是世道变了，现在的官员竟然胆大妄为的想要偷梁换柱！依奴婢看，那些人不仅想要一个听话的天下共主，还想将文脉传承彻底掌控。”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萧沁澜起身来到烛台前，将那张纸条投入器皿。
“主子……”
“历代王朝的男性俱可登上庙堂，无论他们聪慧与否，只要顺从。直白来说，便是愚钝之人亦可得到大臣的忠诚拥戴。太祖皇帝既然能位及龙尊，那些在京师为官，一路走来的言臣又有何不可？这些大臣之中皆有儿子。他们的儿子同样是自战乱中厮杀而来，其胆识不输于本宫这嫡公主，更不输于那些被选出的宗亲，包括陆墨凌与润泽。”
稍作沉吟，萧沁澜又笑道：“还有陆承韫。”
本采皱了皱眉，“若非主子九岁时行事不慎被二公子跟踪，他也不会早早盘算，有了如今势力。现下那些传递消息的茶馆酒肆甚至是青楼，二公子可都是跟主子学的。”
“本宫可从未设立过青楼，若设，亦当设些南风馆之类的。”
“主子！主子若喜欢男子，可随意在锦衣卫中挑选一番放松身心，切莫涉足那等污秽之地啊！”
“你主子我向来洁身自好，对过于聪慧与无能的男子皆不屑一顾，尽可放心。不过……”
自己注定要活个七老八十，现下是该挑个来享受生活了。
萧沁澜侧身靠于贵妃榻上，“明昭王朝的大多州府衙门皆卷入乡试舞弊，可见这是那些老臣的默许。若本宫出面阻止不仅暴露，更令太后与老臣心生忌惮。更甚者，会使那些有异心之人再次举起清君侧的大旗。”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新朝刚立，内部便要彻底腐化吗？”本采痛心疾首，眉毛几乎拧作一团。
萧沁澜不语，垂眸思索对策。
若将乡试舞弊以奏章的形式呈递内阁，不知会不会落入定国公一脉，使得大事化小，随便施以禁锢或罚金作罢了之。
想要彻底解决必定要闹大，大到无可收拾，大到必须处死，大到使全国百姓怨声载道，咒骂不止。
不过还必须注意分寸，不可令百姓趁机作乱，公然提起前朝，使太祖皇帝英名受辱，令老臣大肆杀戮，令各疆域外的番邦渔翁得利。
一盏茶后，萧沁澜抚摸着手中软枕，“带着你救活的书生寻访同道，共谋万民书，加盖红印、滴血为证。”
“万民书效用如何，取决于高位之人是否重视。写了之后呢？”本采忍不住问道。
“通知镇守总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护卫有声望的书生抵达午门外敲击登闻鼓，上太和殿伸冤。”
“可越级上诉须先受刑，这样瞒不住京师百姓啊？”
“想要求得公正，体罚是难以避免的。”萧沁澜淡然抬眸，凝望着跃动的烛火，“不过本宫可做担保，他们绝无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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