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楚清明

3、三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林锐预料。
　　上次放男友鸽子的事，本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讨好一下就没事了，哪知一连几个电话对方都拒绝接听。
　　自己被困在电梯里，对方不仅没有打一个电话关心，还这样摆脸色，林锐一怒之下也不再理会。
　　等一周后再联系，男友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语音信箱里只留下五个字：“我们分手好了。”

　　林锐虽然也有些伤感，但很快便释然。
　　说实话，后半年两人的相处变成了见面就争吵，林锐也感到疲惫不堪。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既然对方提出分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又成了单身。
　　在感情的空窗期，原本就很有好感的人自然而然闯入林锐的视线。

　　他与男人迅速亲近起来，每日离开时的聊天已经成了例行节目，晚上的简讯也渐渐多了。
　　越相处，林锐就越觉得肖理实在是一个温柔又细心的人，不仅能细心聆听他说话，还给予很多身为前辈的指点和建议，常常让林锐恍然大悟。
　　有时候林锐心情不佳，男人也能立刻察觉。当晚林锐就会收到许多笑话，或者听到肖理的糗事。

　　男人微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害羞，却又十分可爱；男人的声音低沉但又悦耳；男人的目光总是那么沉静而专注……
　　林锐不知不觉迷恋上那样的肖理。
　　“再过段日子就邀请他吃晚餐，然后表白吧，”林锐满心甜蜜地计划着两人的未来，“要是能住在一起似乎也不错呢。”

　　*****

　　没过多久，林锐所在的部门新接了个项目。虽然资金不过数百万，但对小公司来说已经足够值得重视了。
　　他又开始日日加班，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做策划太聚精会神，订晚饭的时间错过了，同事似乎也忘了提醒他。
　　等林锐觉得肚子饿时已经八点多，他想着干脆一鼓作气结束工作再去吃，就没有理会。
　　结果到十点，他的胃开始痛。
　　林锐一手撑着腹部，趴在桌上，额头冷汗直冒。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一杯牛奶出现在他面前。
　　林锐抬头，看见男人有些担忧的神色：“没吃晚饭吗？先喝点牛奶吧。你胃不好，该多注意些的。”
　　林锐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这种事，男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从前看见过你吃胃药……抱歉，不是有意去看的。”男人有些羞涩，目光躲闪。

　　林锐想起以前严重的时候要吃药，大多是去走廊的茶水间吃的，也许男人在那时注意到了吧……
　　果然是个很体贴细心的人。
　　林锐想着，接过牛奶，还是温热的，捂在手中，似乎整个人都从心里暖了。

　　其实他能感觉到男人对他的好感，不仅是对方无微不至的关心，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的喜悦和幸福。
　　“他也是喜欢我的。”这件事让林锐欢欣不已。他看了看日历，在当日的号码上作了标记，写上“热牛奶”三个字。

　　*****

　　林锐的公司有笔生意出了差错，一下损失了不少。
　　查到是因为寄给客户的资料内不小心夹带了公司的供货单，导致对方将价钱精准地压到底线，部长震怒，下令查出是谁的责任。

　　部门的前辈为了撇清自己，将资历最浅的林锐推出去背了黑锅，害他被上司当着全部门的面狠狠骂了两个钟头，还被威胁如果有下次就不用来了。
　　林锐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周围躲躲闪闪的打量目光叫他更加烦躁。下意识就想起肖理，想着如果能和他说说自己的烦心事，他一定会想出好办法的。

　　他趁午休时去了男人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熟悉的房间门紧锁着，里面也没有灯光，看起来男人不在。
　　“真笨，他也是要工作的啊！”林锐回了自己座位，还止不住懊恼，他怎么会以为男人是永远在那里的呢？大概，是每晚夜里的灯光让他有这样的错觉吧。

　　于是他掏出手机发了简讯，询问肖理晚上是否有空。
　　“当然。”回信很快，只有两个字，却让林锐一下子有了微笑的冲动。
　　——干脆趁机请他共进晚餐吧！
　　林锐想着，如果今晚还要一个人吃饭，未免有点太过悲惨。
　　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止不住，最后林锐干脆定好了餐厅，只等着下班去邀请肖理。

　　好容易捱到时间，林锐快步朝那仿若路标般的熟悉的乳白色灯光走去。
　　“怎么了？”男人看到他，微笑着迎出来。
　　“陪我吃晚饭吧。”林锐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男人眼神一亮，却又平静下来：“抱歉，我已经吃过了。你……先走吧。”
　　被拒绝绝对是出乎意料的事，林锐呆了。明明从男人眼中看到欢喜，明明他此时的表情透着哀伤，为什么不肯答应呢？！只不过是吃饭而已啊……

　　林锐满腔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他不死心，再开口的语气几乎有些请求意味：“我今天不想一个人，就当是陪我吧？”
　　“抱歉……”男人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些灰白，神情简直像快哭出来。

　　林锐看着他有些心疼，同时又难过极了——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自己吧？否则为什么还要拒绝……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电梯中要吻自己，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明知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深陷的啊！
　　太悲哀了……
　　林锐情不自禁在心中悲鸣，像小动物一样瞬间就耷拉了脑袋。

　　“我出不去的。”
　　正在他转身离开时，忽然听见男人小声说。
　　那是什么意思，林锐不明白。但他知道，男人想说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
　　林锐抬头，静静地看着肖理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容，忽然转头向外面跑去。
　　肖理在他身后露出哀伤的表情，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出人意料地，大约二十分钟后，林锐又回来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大袋子，对着微微惊愕的男人一笑，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到桌上。
　　烤鳗鱼、炸蘑菇、章鱼丸子、奶酪卷和巧克力蛋糕之类的食物足足占了桌子一小半，还有四五罐啤酒。

　　将东西掏出来的时候，他注意到男人桌上的马克杯，粉红色，兔子图案。
　　——他自己的东西吗？真是可爱，意外地很相配呢！
　　因为发现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林锐心情大好，打开一罐啤酒，对着肖理晃了晃：“喂，别小气啊！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儿上，陪我喝酒吧！”
　　男人总算回过神来，脸上又浮现出林锐最喜欢的那种笑容，又柔和又温暖，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
　　——他果然是喜欢我的吧。
　　碰杯之后，喝下第一口啤酒的同时，林锐在心里想。

　　喝着酒，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公司里不愉快的事情被抛至脑后，一边喝酒，一边谈起有趣的话题，不算狭小的办公室内充满了两人的欢笑声。

　　很快只剩下最后一罐啤酒了，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指尖碰触到一起。
　　“怎么办？”林锐带着笑意问。
　　男人因为酒精有些微红的脸上露出害羞的神色：“本来就是你的……不用问我啊。”
　　林锐便拿过来打开。
　　他喝了一口，然后趁男人不注意拽着领带将他拉向自己，然后就着口中的酒液狠狠吻上那柔软的嘴唇。

　　啤酒顺着唇齿交接的地方流下来，不过，大部分还是到了男人口中。
　　“巧克力味道的，”林锐笑，大概男人刚吃过蛋糕，“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