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秋叶》今漪

3、夏有风，花正浓

　　南湖附中正门，熙熙攘攘的学生们漫漫地向外涌出，三三两两也会驻足，渐渐地把烤冷面摊团团围堵。
　　沈笙笙整理了一下胳膊上搭的校服外套，凑近江禾，说：“裴述爸爸给他个零九七七的代金券，非得喊我去帮他消费，反正今天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诚邀你一起啊。”
　　江禾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犹豫着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沈笙笙抢先。“不用担心！裴述特意问你要不要一起来呢，而且他也会拉着路弋岷、祁津年他们——你就来嘛，好不好？”提起的担心被安稳了下去，江禾点点头应声答应，不过脑子还停滞在沈笙笙话里的人名上。
　　走在后面不远处的路弋岷停下脚在人群里辨认了一会儿，锁定目标后拉过一旁经过的祁津年：“别怪哥们儿心狠，晚上吃饭再等到盘里剩俩花生米才来就把你列入黑名单。”
　　祁津年顺手拽上他快要掉落出东西的背包拉链：“说的好像我是个惯犯一样。上次回去取作业碰到王校长，说让我给他鱼缸换水，我也没想到他那办公室能放六个缸啊……”
　　“噗。”路弋岷几乎要笑趴下。
　　“今天肯定不迟到，那个，我有事去不了。”
　　笑容凝固。
　　破碎的路弋岷轻拍两下祁津年的肩膀，却好似在安慰自己。

　　刚进家门的江禾直接进了洗漱间，散下跑了一天的头发，镜子里看只比孵蛋的鸟窝好一点。按下一泵半的洗发水打泡，整个小小的洗漱间就满满飘逸着清新的香味。最后吹干了发尾，在抽屉里找出一只发夹别在耳侧，江禾照着镜子满意地拨弄了两下今天尤其听话的发丝。
　　换上常服的江禾出门按下电梯键，打开手机，看到自己进到了一个新群。
　　“腿跑断不能直立行走了，裴述能不能骑车载我一下啊！”
　　“爱莫能助，但能帮你点两个鸡腿补补。我先到了，菜谱在这儿，看看吃什么我先点好。”
　　“［图片］”
　　突然，沈笙笙的私信飞了过来。“招牌麻辣鸡爪？没记错某人可他家馋一个月了。”
　　江禾刚准备发送“OK”的手指在半空停住了。麻辣鸡爪固然是绝味，但吃的过程实在是不美丽，被吐出来遗弃的好像不仅是骨头，合影她江禾的淑女形象。于是，江禾闷劲咬了咬后槽牙清除聊天框，迅速含糊了个理由发送后迈进了电梯。
　　晚高峰的路上有点堵，江禾摇下车窗惬意地吹着晚风，心里随电台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这个时间晚高峰音乐放送，没记错应该是姑姑的班。
　　到了饭店，坐在沙发椅上沈笙笙摇手招呼江禾，对面坐着裴述和路弋岷。
　　“欢迎！”路弋岷笑嘻嘻地举杯，“人都齐了，那就正式庆祝今天我们干饭愉快！”
　　“干杯！”四个冒着汽水泡泡的玻璃杯清脆地相碰在一起。
　　祁津年没来。
　　“不对劲啊，祁津年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沈笙笙夹起一片水煮鱼。
　　路弋岷先答道：“他啊，明天下雨，帮小蚂蚁搬家去了。”
　　“啊？”江禾惊讶地看着路弋岷。
　　“别听他乱说，祁津年家里有事回家了。”裴述故意把路弋岷费大劲才夹起来的拔丝地瓜顺走了。
　　“哦！”江禾抿起嘴角点了点头，心里有几分黯淡。
　　沈笙笙拿起菜谱又翻了起来：“我感觉这些菜点的还是保守了。禾，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那……麻辣鸡爪。”江禾朝她眨眨眼。
　　啊？？！

　　四个人几乎撑着腰走出零九七七的门。
　　路弋岷亮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明天还要上学，下回吃完饭再一起出去逛吧，还得绑上老祁那个狗。”裴述点头表示赞同。
　　沈笙笙抱着江禾的胳膊：“禾禾，去我家睡呗，明天上学还可以晚起一会儿。”
　　“可是我把书包放家里了，要是明天书包不到的话，我可能也不用到了。”江禾安慰地摩挲两下沈笙笙的背。
　　沈笙笙失落地撇撇嘴，不舍地跟江禾拜拜：“好吧，那你安全到家记得给我们发信息。”
　　裴述替江禾拦了辆出租车，把车牌号默默输在手机里。
　　“拜拜！”坐在后座的江禾把车窗完全降下来，活泼地向他们摆手，灿烂的笑像个小向日葵。“拜拜！！！”三人也奋力向江禾摇手再见。
　　月光澄澈如水，满天稀稀散落着几颗星，透过偶尔掠过的薄云，闪烁如有力的脉搏。江禾把胳膊惬意地搭在阳台围栏上查看手机，一旁长势旺盛的合欢花如同马铃上的红缨，随风轻轻摇晃。
　　“我到家啦！”发完消息，江禾摘下头发上的卡子，不小心扯下一根头发，痛的呲牙咧嘴。呼地叹了一口长气。
　　不经意间，她注意到了从楼下经过的少年。路过的祁津年疲惫地拉着左肩的书包带，轮廓分明的小臂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没有换下的校服T恤被解开了第一粒纽扣。路灯把昏黄的光倾洒，少年略过茂盛的合欢树，棱角清晰，鼻梁□□，眼眸漆黑如墨。
　　脑海的录像带倒映回下午。音乐声把人五脏六腑震的咚咚响，人挤人的合影队伍里，江禾不适地尝试抽出被旁边男生压住的左肩。突然，一只手把两人之间撬出一个缝隙，一个端正俊朗的面庞闯入江禾视线。他擎开那人蛮力的肩肘。“不好意思。”祁津年淡淡地说了句，脸上不挂一丝表情。快门按下，直视镜头的少年目光如炬，身旁的她侧着的半脸上映着柔和耀眼的阳光，因光而显出琥珀色的眼瞳则犹如一汪净澈的湖水。
　　“嗡嗡——”震动声拉回江禾失焦的眼神。手机屏幕亮起，弹出新的群消息：“我们也到了，那么今天打板明天见咯！”
　　“明天见！”
　　“明天见！”
　　江禾抬眸望向渐渐走远而模糊了边缘的背影。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