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丛生》花朔月

2、五分的遗憾

　　王肖毅和刘晨阳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刘晨阳整体很瘦，皮肤偏黑个子比较高的王肖毅矮了半个头，长相偏幼态但不算难看。

　　“今天出成绩，毅，想好以后干啥去么？”刘晨阳坐在床上和王肖毅打游戏。

　　王肖毅说:“没准能考上呢。”

　　刘晨阳说:“你整个初中英语课哪节能完完整整听了，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灵魂出窍的路上，成绩都是英语给你拽成三十来名的。”

　　王肖毅不屑地说:“我敢打赌，我肯定能考上高中，考不上，考不上我买车票去疏港，但我估分了，589。”

　　“你都估分了?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疯玩，我怕今天以后我可能人不在了。”

　　“其实你不用估，你那分……”

　　“算了打游戏。”王肖毅皱着眉欲言又止，不自然地点手机。

　　“王肖毅你几个意思啊！要不是我怕手机扔了赛后队友骂我全家我肯定给你一杵子。”刘晨阳带着点东北口音，假意威胁道。

　　蝉鸣声藏在繁密的树叶里，窗外的夏风偷偷溜进来放肆地吹着，和风扇的风融为一体，把房间内的纸页吹得哗哗响。

　　袁愿的发丝随着风向吹拂，遮住她圆圆的面庞，袁愿撩起挡住视线的发丝，将它们连同鬓角的发掖到耳后，此刻的她写着故事，桌子堆满了满字的白纸。

　　安妍敲了敲袁愿房间的门框，满是笑意地说：“今天出成绩，不管你考什么样，妈妈都带你去旅游，你想去哪玩？”

　　袁愿停下笔，长又圆的双眼满是激动。

　　“真的!。”洪亮的声音在说完这两字后变得渐渐深沉。“考不上，我就不去了。”

　　“怎么会考不上，妈妈信你，考不上咱也去。”

　　“我不想去，在家待着呗，外面那么热。”袁愿想玩的好心情早就被中考分数吞噬干净。

　　安妍见女儿不愿，摇摇头离开房间门口。

　　袁愿喜欢编一些故事，故事写多了，串联起来就变成了一本书。同龄的人有着远大抱负和理想，她只想看世界的一切美好并记录下来，写在她可能要出版的小说里。

　　故事内容大致是：一对男女从小就结识，男生日久天长喜欢上了女生……

　　故事照进了现实，只是男生两年前就喜欢上那个女生。

　　夜的滤镜只有百分之五十，带着点宁静和人生嘈杂，灯火接连地全都亮起来。

　　袁愿打开电脑，手心和额头出现冷冷的汗珠。

　　袁愿双手颤抖着按下鼠标左键，分数详情显示加载中。

　　“妈，你帮我看吧，考上重点说好好好，普高好好，没考上……说好。”袁愿的心此时跳动到嗓子眼，双手捂住眼睛指尖打开不明显的两条缝。

　　安妍直盯着电脑屏幕，甚至比袁愿还要紧张害怕，过了两三分钟，分数呈现在电脑屏幕上。

　　“出来了。”

　　“别给我看!”袁愿的手还在颤动着，心快要从喉咙跳出。

　　“总分640.5。”

　　袁愿把双手放下，悬着的心放下了，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问：“我能考上重点吗？”

　　“不知道分数线多少分，但是能上最好的普高了。”安妍说完满脸激动，拍了拍袁愿的肩。

　　“考得还行呀，数学物理还是个问题，尤其是数学，才考86，但总体来说我很满意。”

　　“刘晨阳，这功夫人应该少点了吧？”王肖毅看着平板上的查分入口说。

　　刘晨阳说：“咱俩一起查，三，二，一……”刘晨阳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是为自己壮胆。

　　两人几乎同时点进去。

　　王肖毅激动地跳了起来：“605，我考了605!”

　　“完了，我才597，我死定了。”刘晨阳抓住自己的头发乱揉，心理防线全部击破，声音颤抖。

　　王肖毅没理刘晨阳，纤长的手指点进□□，飞快打字：“袁愿，你多少分啊？”

　　叮咚，消息提醒的声音在袁愿手机响起。

　　袁愿说：“你先说吧。”

　　王肖毅说：“我考了605。”

　　袁愿说：“倒也不错啦，我考了640.5。”

　　手机的那头王肖毅怔了一下，随后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一条弧线：“恭喜呀，有希望上重点高中了。”随后嘴角微撇，一脸失落。

　　他高兴，是因为她考上了；他失落，不是因为她考得比他好，而是觉得她和他的缘分貌似是走到头了。

　　“晨阳，我想复读。”

　　刘晨阳瞪大了眼睛：“王肖毅，中考复读？清兴好像不让吧。”

　　王肖毅有神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满眼忧愁。

　　“王肖毅，你不会是因为觉得没能和她在一起才……”

　　“没有，从来没有。” 王肖毅的声音很低沉，变得有磁性。

　　“我不能这么自私，她考上我应该跟着祝福。”王肖毅对着面前的电脑说话。

　　“嗯，或许你俩还有一丝机缘巧合，走着瞧？”

　　“但愿她在那个学校可以理理我。”

　　“王肖毅，你真的很深情，袁愿被你暗恋三年可成是幸福了。”刘晨阳带着点拽拽的腔调说。

　　王肖毅以为自己是暗恋天花板之一，没成想变成了台灯：默默为她照亮，结果亮到旁边的周围人看得一清二楚。

　　可，被照亮的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王肖毅把刘晨阳推出家门外：“天黑了慢走不送。”然后“啪”关上房门，刘晨阳仔细注意到，王肖毅的耳朵好像过敏了。

　　王肖毅拿起电话，拨通了父亲的号码，二十秒左右，只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中年男人咳嗽的声音：

　　“爸!我考了605!”

　　王晓吓了一跳，心还没落地，嘴角先咧上了天：“真的!这不说明你能上最好的普通高中!”

　　“应该能。”

　　“出息了，这一年没白学。”王晓长叹一声，心才彻底落地。

　　“爸，让我妈给我通个电话。”

　　王晓的脸一下拉下来，带着惊慌和恐惧。

　　“你……你妈，不跟我在一块，你自己找她吧。”

　　“爸，为什么每次我和你通话的时候喊我妈你都推脱，出事了吗？”王肖毅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不满和疑惑。

　　“哎呀没有，你妈和我不在一个工作点，别误会啊。”王晓的语气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好，我待会和我妈通话。”随后，王肖毅挂断了电话。

　　过了半晌，电话响起，王肖毅一看，是父亲。

　　“喂，爸，怎么了？”

　　“儿啊，爸刚才和你小叔小姑都告诉这个好消息了，你小叔小姑要过几天带你去游乐园呢。”

　　“好，我知道了。”

　　王肖毅坐在沙发上，越发觉得父母的举动不对劲，上次和母亲通话的时候，提到父亲，母亲也是刻意切换话题。

　　王肖毅打算等小叔小姑来问个清楚。

　　“预估分数线出来了!”安妍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袁愿的桌旁。

　　“多少分我看看。”袁愿站起来把母亲的手机拿过来。

　　“635.4。”

　　“袁愿，好好庆祝吧。”安妍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今年中考题简单，还不一定呢。”袁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心却提了起来。

　　“一会儿出今年录取分数线，老天保佑。”安妍说完放下手机朝天空拜了三拜。

　　烈日的阳光太过强烈，即使不站在阳光里，周围遍地也能感受到无休止的热，袁愿关上各屋的窗，拉好窗帘，阳光变成一片金色的纱布。

　　“袁愿，分数线出来了……”安妍的声音在那边传来，语气不太正常。

　　“今年的重高录取分数线，645.5。”

　　“什么？”袁愿的心咯噔一下，跑向安妍的房间查看。

　　没错，645.5，一字不差。

　　袁愿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要是数学考91，不能考上吗，之前叫你别偏科别偏科你非不听!”妈妈的声音在袁愿耳边响起，语气是责怪，是幽怨。

　　袁愿的眼泪像一串珠子从眼底滑落，打湿了她的衣服，她擦拭着眼泪，眼泪如雨点，怎么擦都止不住，她跑去房间，关上了门。

　　数学这个东西，还真不是努力就能开窍的。

　　别的老师对袁愿印象不深，唯独数学老师记得她。

　　没冲刺的学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普高，她努力学了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普高，差五分和一百分，一样都是考不上，站在同一起点。

　　而现实，本就如此残酷。

　　袁愿知道，哭破相判卷老师也不会给她同情的五分，她只能重新建设心理防线，准备后三年的目标。

　　可泪珠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是不甘，是遗憾。

　　晚上，袁愿出去散步和王肖毅撞了个正着。

　　袁愿的眼皮哭的很肿，鼻头还泛着微红，脸上写满不开心，低着头往前走，像丢了魂儿。

　　要不是王肖毅看见她喊了她名字，她差点撞到人。

　　袁愿抬起了头，说：“叫我干嘛？”

　　王肖毅和她并排走着，问：“怎么啦？不开心？”

　　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语，又突破了袁愿的心理防线，袁愿听完这句话，“哇”地嚎啕大哭。

　　王肖毅傻眼了。

　　他知道袁愿此时很难过，但是却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沉默不语。

　　直到袁愿开口，带着微哑的声音说：“我重点高中没考上，差五分，我完了。”

　　王肖毅想了想，上午确实看了眼分数线，他看着袁愿，站着不动。

　　袁愿不停地哭，哭到眼皮红烛，声音更哑。王肖毅这才反应过来，掏出纸巾，递给了她。

　　袁愿看都没看把纸巾往眼睛那放，擦完了接着哭。

　　王肖毅愉悦的表情也变得灰暗，此刻的他，多么想像偶像剧男主一样，把袁愿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奈何，他不能，也不敢碰她。

　　她不开心，就是他不开心。

　　王肖毅小心地吓唬她：“别哭别哭，哭多了你就变丑了，就没人喜欢你了。”

　　袁愿顶着肿着的双眼带着哽咽的声音冲王肖毅吼：“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差三十多分的分数线，我还不如放水呢!”

　　袁愿在王肖毅的视角像个耍赖哭鼻涕的小孩。

　　“得得得，请你喝奶茶。”王肖毅的声音充满温柔但故意保持住平常的语气。

　　“我不去。”袁愿一口回绝了他。

　　王肖毅见袁愿不买账，假装不在乎地说：“不喝吗？不喝我自己去啊。”

　　袁愿扭头就走。

　　王肖毅轻叹一声，快步走开，然后又偷偷折返，看见袁愿坐在小区长椅上发呆，然后踩放心去买奶茶。

　　“我要一杯烧仙草奶茶，全糖常温。”

　　不过三分钟，王肖毅拿着饮品店的小票换奶茶。

　　“谢谢啊！”王肖毅向店员打了声招呼。

　　随后自己跑到小超市买了瓶冰镇矿泉水。

　　天晚但亮，王肖毅走到小区楼下就看见又哭泣的袁愿。

　　王肖毅把奶茶递到袁愿跟前：“给你。”

　　袁愿看了眼奶茶，看了眼他，眼睛水灵灵的。

　　“不喝了谢谢，我喝不了凉的。”袁愿还是拒绝。

　　“常温的，放心。”

　　“谢谢。”袁愿终于接过奶茶。

　　袁愿看着奶茶，又看见王肖毅的手上没有奶茶便问：“哎！你没给……”

　　话未完了，王肖毅就不管不顾地跑了。

　　袁愿对他大喊：“明天我就把奶茶钱给你!”

　　王肖毅的身影消失在楼门拐角处。

　　袁愿拿起奶茶看了眼标签：全糖，烧仙草奶茶，常温，十二块。

　　袁愿猜疑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但是没有多疑，拿起吸管插进奶茶杯口。

　　“真甜，真好喝。”袁愿崩溃的心情被治愈了许多。

　　袁愿一口气喝完所有奶茶，带奶茶回家，安妍会骂她没心没肺的。

　　王肖毅的电话响起：“喂，大侄子!”

　　王肖毅客套地回了一句：“小叔好。”

　　小叔说：“明天带着你弟来清兴，还有你姑，带你去游乐园庆祝一下。”

　　王肖毅没有感到很惊喜，回道：“好的谢谢小叔和小姑了。”

　　挂断了电话，王肖毅的小叔和小婶吐槽着：“这小子初中不学无术倒还能考上高中，可真是神奇，我估计我哥得乐坏了。”

　　小婶叹气感慨：“这孩子也真是可怜，父母离婚三年了也不知道，还傻傻地自己一个人住。”

　　小叔说：“咱可别大嘴巴，要不对谁都不好，先瞒着吧。”

　　“走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出发。”小叔说完就去找必备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