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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托雷斯海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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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雷斯小镇位于奥班特林(Abudantlin)的边陲,它渺小的如一粒尘埃,泯然于广阔的大地,与王国内无数的小镇一样。但它确有幸在史家的笔下分一杯羹,这大概是因为它的地点—托雷斯小镇位于永恒之墙的底部。
永恒之墙,传说在千年之前,在伟大的自由民战争,在黑暗时代的黎明前夕时建立。一旦提起这个名字,所有王国的公民,所有圣教的信徒无不充满敬意,他们虔诚而恭敬地说道:“永恒之墙啊,传言最后一位神之子带领神的子民们,驱逐了来自黑暗的,荒蛮的,原始的深渊里的魔物,将他们赶回暗无天日的黑森林中,拯救了所有缪尔特希的儿女!”
有关王国建立之前的历史无从考证,自由民战争到像一个传说,一个神话。教会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但有一点是绝对的,永恒之墙的作用确实是为了隔开深渊与人类。
这一段长墙宏伟雄壮,墨绿的爬山虎覆盖了苍白的墙身。肃穆的苍白在千年的风暴中永恒地矗立,未曾变样。眺望永恒之墙,人们只能感慨它是神迹,人类在神的庇佑下度过宁静的千年,深渊的魔族离人类的历史越来越远。
但当我穿过永恒之墙,我才意识到,深渊与大陆只隔了一湾薄薄的海峡。
门的后面又是地道,这段地道更加的窄小,泥土也更加潮湿,爬行的路径更加长远。我不知道我在黑暗中爬了多久,当我快疲惫的快要睡着时,终于依稀地看到了一点光,再往前,清晨的天光直射下来。我咪着眼,从地道口钻了出来,一边拍双手的泥土一边努力适应光亮。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出口没有做任何伪装。
等我可以睁大眼环顾四周后,我才意识到,这里不需要任何伪装。
福林斯啊……
出口靠这一面苍白的墙体,墙体表面斑驳,蜿蜒的爬山虎遮盖了绝大部份墙体。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永恒之墙,我在永恒之墙的背面!
“女神啊……”我惊叹道,福林斯好似在我身旁朝我笑了笑,他摘下眼镜,眨了眨眼,随即又消失不见。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经也笑了起来。世人皆夸赞守晨人军团,称赞他们千年守护永恒之墙的事迹,可如今却没人发现的了一条通往墙外的密道!
不过这也正常,守晨人军团都快消声殆尽了,守晨人的作用在千年的安宁中日渐消退。而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一只独立军队一直强大。
从墙角向外走二十米不到,便可以看到悬崖了,行至崖边,海峡的对面是礁石沙滩和无尽茂密的森林。我想,那片森林便是所谓的“深渊”了。
我瞭望海峡,托雷斯海峡似乎是呈一个沙漏状,两边的大海向永恒之墙收束。如果再沿着悬崖走上一会儿,应该就可以找到离深渊最近的地方。
悬崖没有我预想的高耸,但也惊人的陡峭。崖体如同被一柄利刃劈开,笔直得往下落。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去,突然回想起福林斯的暗室里好像有粗麻绳。
该死的,我又耗费了好一会儿艰难的爬了回去,带上了绳子,我思考了一会儿,把墙上的一盏小灯摘了,顺便把找到的蜡烛都塞进了灯里。我还找到了一把匕首和一本空白的牛皮纸本,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这些全带了出来。
这回带齐装备了,我沿着悬崖向前走,如我所料,崖底的海水渐渐被两岸的礁石塑造得窄小,我可以感觉自己离对岸越来越近,到差不多的位置。正好那有一颗较为粗壮的树。我把绳子缠绕在树上,把包袱捆在背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滑。
这时候我真感谢福林斯,他教给我的东西竟然真的有一天派上了用场。
我的手磨的很痛,尽管我已经非常努力了,还是在崖底摔了一跤,摔得满手满膝盖的碎石,血肉模糊,不过还好是皮外伤—可能是非人血统的影响,我的自愈能力异于常人,大概一两天就可以痊愈干净了。
我坐下来,开始慢慢挑伤口里的杂物,突然瞟到身侧的草丛里有疑似蛇的什么东西,我吓的跳了起来,退后两步,那东西没有动。我谨慎地靠近,用手拨开杂草:那是一段快要腐烂完的粗绳。
这是什么?我皱起了眉头,这绳子说明还有人穿过了永恒之墙,像我一样要往深渊去,而且他比我要来的早得多,他是福林斯吗?福林斯也到过深渊吗?
他肯定去过,所以他留下了这个谜团,留给我。
就像他和小时候的我玩藏宝游戏一样,无论我怎么恳求,他从不告诉我答案。“小鬼,我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动动你的大脑,你可是我的学生,总应该找到真相。”
他总是如此,静静地注视着我忙里忙去,卧在长椅里,端着一只烟斗,缓缓地抽着,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总能找到真相。
福林斯用他的消失为我创造了一个谜题,妄想打发我离去,我没有理由服输。
我挣扎爬着上了岸,靠着一只简单的木筏渡海还是太过于艰难了。所幸今日海峡无风。我在海面上浮浮沉沉,靠着暗礁一路前移。海峡实际上并不是很宽,在这沙漏状的峡口底部,大陆向海底衍生,连接起了深渊的土地。就好像是本来两片大陆就应该是相连的。不过也可能是我找对了渡海的地方,正巧找到了这一条海底高桥。
不论过程是多么凄惨,总之,我还是磕磕绊绊地上了岸。现在我正在整理我的伤口们,它们经过海水一泡看上去更糟糕了,更火辣辣的痛。我没有办法,也许再过几天等伤口结痂再走会更好,但我等不及了。
虽然东西都放在木筏上,还是全是掉了。太感谢我还记得把火柴赛进玻璃提灯里,包上了我所有的衣物。我检查了一番,还好火柴能用。
深渊的黑森林在人们的故事里阴森恐怖,但其实它与所有没有什么区别,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遮天蔽日地枝桠和树叶,粗壮的树根和浅绿色的苔藓。横生的灌木上是苍翠间漏下的细细碎碎的阳光。
踏进这片林间,我莫名感到一阵宁静,同时也深深地迷茫。
我对深渊一无所知,凭着直觉和支零破碎的提示来到这里。我对于旅程的目的地毫无头绪。
毫无头绪也得往前走,我往深林深去走去,枝叶逐渐埋没了身后的方向,林间过于安静,静得时间也忘记了流逝。我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四周都是清一色的红木,我才慢一拍的意识到,我迷失了方向。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指南针的存在,但拿出来确认了南北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我知道身后是归途,但我无家可回。
所以还是凭感觉走吧,撞撞运气。
在深渊的第三天
没有什么特别的,一片原始的大森林。见鬼的,我甚至连什么动物都没碰上,但我还是坚持每天晚上生火。幸好到了笔和本子,可以记些东西,不至于今天昨天分不清。
在深渊的第五天
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深渊的第六天
……..
在深渊的第七天
女神啊,我必须把这个记下来。他是谁???
这本该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天,夜幕降临,我升起火堆,昏昏欲睡。
直到我看见了鬼火。
在无底的黑暗里粼粼地跳跃着的红,幽深的血一样的红,燃烧着的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握紧身上唯一的武器—一把小刀,缓缓地向身后退去,但我不敢拔腿就跑,天黑了,只有火才是安全的。
我缩到火堆不远处的一颗树后,为了防止火灾我清理了火堆周边所有的枝叶,只要有什么东西靠近我一定能看清。
鬼火在跳动,我知道它在靠近我。黑暗中隐隐浮现一个黑影,在树影里跃动。
我屏住了呼吸,冷汗从额角低落。未知的恐惧侵蚀了我,我想我必须赶紧跑,不,不!我必须冷静下来思考。
然而那个东西他没给我反应时间,甚至没有给我观察时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影子里潜伏的,又怎么躲过我的视线的。当我听到黑暗里细微的风声时,我呼吸一滞,生存的本能架空了所有的反应。我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迅速的转身,反手握刀划向对方。
他架住了我的刀,用手。刀刃滑破了他的手,带着异香的血流了下来,滴在了地面上。但他好像完全不知疼痛一般,那伤口一定很深,是我全力挥出来的,他却丝毫不在意,握住我的刀,借力向后一扯。我被迫松手,向后退去。
他缓步逼近,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我才发觉那鬼火是他的眼,粼粼的闪着红光。
他是一位少年,非人的少年。
“嘿…你还好吗?”我头皮发麻地打着招呼,试图拖延时间,祈祷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可以听懂我的话。
他停住了,歪着脑袋,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细长的瞳孔让人心生畏惧。
我松了口气,继续试着诱导:“你可以放下刀吗,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刚刚只是一个误会….”
少年依旧歪着脑袋,眼里唯有一片血红。
我默默向后退去,像所有故事情节那样,踩到一根树枝。树枝咔嚓一声断掉了。
该死的我不是把所有易燃的东西都清理了吗?
哦那是我的柴火,那没事了。
他也动了,面无表情地俯身向我冲来,如同死神一般俯身,也许下一刻我就会沉眠于永恒的黑暗。
我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头,全身蜷缩,跌倒在地上。
死神的影子掠过我,却送了我一只来自千年以前的花,而那是我与他的相遇。
少年握着刀,却只是拉住了我。
他的脸上一片茫然,丢下了手中的刀,拉开了我的双臂,紧紧怀抱住了我。
女神啊!
我倒吸一口气,完全僵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甚至能听到他小声呼吸的声音。
我低下头,看着他沾有泥土的脸。他长得很好看,非人的那种好看,如同画中的人物一般,而他确实如画中没有灵魂的人物那般空白。
女神啊……
我迷惑极了,当然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余幸。可能人在经历了大起大落后都会做出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总之,我鬼使神差地,轻轻地拍着怀中少年的背。
他刚刚还可能杀了我来着。
然后我听到了哭声,小小地抽泣声,来自我的胸口。他在我的怀里哭泣。
女神啊……女神啊……
我不知所措,僵硬地不敢动。只好轻声安慰:“别哭了,你别哭了”
他依然默默流着泪,泪水熄灭他眼里血色的光。而他看上去依旧茫然,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空白,如同一个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
孩子啊……
我够回了地上的刀,盯着怀中的人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继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而他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就那样抓着我的衣服,在我怀中沉沉睡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那一晚我没有睡。
他在我的怀里,直到太阳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