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Threeiiiblue

1、当爱已成往事（一）

　　于易和蒋梦的婚礼订在中秋，徐煦借着攒了三年的假，从海州飞回北城参加婚礼，顺道回家同多年未见的亲人团圆。
　　见到家人那刻，徐煦忽然意识到，岁月似乎唯独把他留在了原地。从前偏好烟酒的父亲，望着他带回的高价白酒摆摆手，而早些年酷爱穿金戴银的母亲，如今戴了会儿他买回的手镯，就又怕划伤爱玩闹的外甥女多多，只能将其小心放回盒子里，再递给他，示意他放远点。姐姐徐洁下班后带着外甥航航匆忙赶回家，从前只知道找舅舅吃麦当劳、买奥特曼的航航，如今已快上初中，格外有小大人的深沉。多年未见，倒显得徐煦自己无所适从。
　　“想要小孩了吧？那谁可都结婚了，别告诉我你还想着人家。”徐洁看他不爱说话，又总盯着多多看，小声调侃。
　　徐煦一愣，笑了笑：“姐，我前女友那么多，哪想得过来。”说完又油嘴滑舌地补充：“我这是看多多可爱，果然名儿是我起的就是不一样。不过人都说外甥像舅，怎么航航就没继承点我的优良基因。”
　　一家人都习惯了徐煦从小就爱插科打诨的劲儿，倒是徐洁一听这话仔细看了看俩娃，转头对父母说：“哎，别说，多多真有点像徐煦，眼睛比她哥大，那眼睫毛也比她哥长不少。”一家人哈哈大笑，独留小大人航航一人无语。
　　饭后，徐洁接到工作电话就急急忙忙赶回公司加班，徐煦想着自己几年不回家一趟，还是得展现出自己身为舅舅的担当，便揽下带小孩的任务，航航看他一脸殷勤地想哄多多喝牛奶，连忙制止：“舅舅，多多不喝牛奶。”“啊？她会过敏吗？”“也不是，去医院检查过，应该就是不喜欢吧，我们一喂她就哭。”徐母看徐煦再待下去可能越帮越忙，赶紧让他带着航航出门买文具，心想，小大人带大小孩总不会出问题吧。
　　路上徐煦看见对面商场开了家麦当劳，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勾住航航说：“哎小子，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第一顿麦当劳可是我请你的！”没想到航航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舅舅，你要不再请我吃一顿麦当劳怎么样？”徐煦没想到刚在多多那受挫，航航倒给了他展现的机会，很是受用地拉着他就进了麦当劳。

　　“小子，没想到你还喜欢吃麦当劳啊？”
　　“舅舅，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姐姐，我的妈妈做饭太难吃了。”
　　“嘿，好吧，我姐做饭难吃我承认。但今晚不是我的妈妈，你的外婆给你做饭吗？这你还嫌难吃？也不知道是谁连吃了两个鸡腿，没你那会，只有我回家才有这待遇知道吧。”
　　“舅舅，你都三十二了，怎么还跟小孩抢东西吃……”
　　“嘿，小子，谁跟你说我三十二了？”
　　“外婆每天都在家说啊，你三十二了，没人要了。林燃阿姨都结婚了，你更没人要了。略略略。”
　　林燃是家里人都见过的前任女友，三年前众人都以为徐煦这次正儿八经要步入婚姻殿堂了，却没成想刚见完家人就没了后续。家里人只当是高干家庭出身的林燃看不上徐煦的家世，此后便不敢再提，只有姐姐徐洁偶尔玩笑带过。但其实没人知道，林燃和徐煦在一起，压根是被赶鸭子上架，但又只能互相利用。林燃哥哥林简同徐煦是念军校时的同窗，那时大家都只凭兄弟义气交友，甚少有人知道林简是高干子弟，徐煦机缘巧合下偶然得知，后又幸运地都被派到海城一起共事，一来二去倒是处成了铁瓷。现如今偶尔聚在一起，毕业后就毅然回到西北戍边的发小于易，总还会隔着视频调侃徐煦是攀上了兄弟的高枝儿才能到经济发达的海城“保家卫国”，然而其间深厚情谊，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轻而易举能说出口的总比不上难以言明的种种分量要重。徐煦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这句话，恍惚间，好像谁曾对他说过。一如刚刚新婚不久的林燃，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同自己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顾严，只是世事难料，青梅竹马反而成为那时的林燃不能提及的过去。面对着深谙爱惜羽毛远比门当户对重要的林父，林燃意识到，同与自己哥哥交好的徐煦在一起或许便已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好在多年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徐煦这样想。

　　走神在别人爱情故事里的徐煦，转头看见专注啃着汉堡的航航，无所谓地笑笑，安慰自己不过是童言无忌。没想到航航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尴尬不已。
　　“舅舅，你是不是还喜欢笑笑姐姐呀？”航航啃完手里的汉堡，突然抬头一脸郑重地对他说。
　　徐煦心想航航每天听家里人给自己编排的痴心错付形象，而年纪小，自带小太阳属性的林燃又很能和小孩打成一片，臭小子这才自作主张给林燃起了个别称，但他还是不爽外甥的说法，义正言辞地纠正道：
　　“航航，那是林燃阿姨，叫姐姐差辈儿了。”
　　“我说的不是林燃阿姨呀。”
　　“那是谁？你还见过我别的女朋友？”徐煦好笑，他常年在海城，回家的机会都屈指可数，几年前回家，航航那会儿连学写字都学得磕磕绊绊，还能认识什么笑笑姐姐，更何况林燃已是他唯一带回家的“正牌”女友。
　　“就那个姐姐啊，你跟我说名字很难写的那个，你还让我叫她舅妈，她说不行，让我叫她姐姐”
　　徐煦猛然意识到航航说的是谁，伸手抢过航航手里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一脸不解地问他：
　　“你只在视频里见过她，而且她又不爱笑，你一小屁孩怎么想的给她起这个名？”
　　“妈妈总跟外婆说，你喜欢林燃阿姨那个类型的，但我又觉得你不喜欢林燃阿姨，所以我猜你喜欢笑笑姐姐。”
　　航航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补充：“笑笑姐姐很爱笑呀，她之前还说要给我买奥特曼，只不过我现在不喜欢奥特曼了。”
　　徐煦哽住，得，现在的小学生都挺人小鬼大，拿一个错误的前提加一个错误的假设得出一个错误的推论。再者，那人既不爱笑也不喜欢小孩，唯一知道的动漫形象就只有奥特曼，要是知道阴差阳错还能在前任外甥眼里维持多年甜美姐姐人设，估计也不会有多开心。
　　只是他没想到，以为再也毫无交集的人生里，还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相爱过，就连自己也快要忘记。

　　“褚楚，会写吗？”不对，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舅舅，是楚楚动人的楚楚吗”十二岁的小学生程以航突然有了一种手握天大秘密的自豪。
　　“当地时间……”后桌突然传出一阵新闻联播的声音，带着孙女来吃麦当劳的大爷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想要关闭手机，却不知自己误按了音量键，外放声反而越来越大。
　　徐煦刚要转身帮忙，小大人航航便先一步跑上前，他便坐在原位，刚好听完一整条新闻播报：“当地时间10月3日泰国曼谷发生一起枪击案，造成至少2人死亡，5人受伤。中国驻泰国大使馆证实，一名中国公民不幸遇难。”
　　或许是航航刚刚提起褚楚，徐煦忽然联想起很多关于她的记忆。比如褚楚曾经说过自己第一次出国就是全家去泰国旅游，但她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同父母一起；比如褚楚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小声啜泣，是因为看到了枪击案的新闻报道……
　　但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除此之外的那些日子，她也并未有多快乐，要么在周遭的目光里笑的得体且合时宜，要么在他面前歇斯底里。

作者有话说

　　结合部分现实事件，是为贴合时代背景，无任何恶意指向，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