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日帝国》沐柏泽

1、序篇 少年

　　深秋的雨，细密清凉而悲伤。
　　位于伦敦郊外的圣约瑟夫修道院沐浴在如雾如烟的秋雨中，倍显凄凉。
　　在通往修道院那泥泞的石板路上，一辆黑色的马车在行进。马跑的很有节奏，不快不慢，似乎是在享受这微凉的旅程。
　　大雾笼罩着修道院所在的菲力斯山谷，令白昼也如黄昏，再加上这场雨，着实令秋色肃杀，肃杀的令人悲压抑。
　　远远的，黑色铸铁栅栏的大门禁闭着，周围是高高的青石围墙，门柱上那两个高高的十字架还是19世纪留下来的装饰，如今已经锈迹斑斑。
　　这里是修道院的后门，从此可以通往修道院开设的孤儿院。
　　马车停在铁门前的时候，门前已经站着几个修女。她们打着雨伞，等候着马车里的人。
　　马车的门从里向外推开，修女们赶紧上前，用伞遮蔽着，车上走下一个穿青挂皂的绅士，他下车的时候，非常有礼貌的和修女们招呼。
　　“这要命的天气，已经耽搁了我们两天的行程了，整个西欧都在下雨，不过感谢上帝，我们还是赶来了。”绅士有些絮叨的说着。
　　“感谢上帝，艾森爵士，院长嬷嬷已经非常担心您的安全了，这种天气，您的风湿病有没有加重？”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修女，她是孤儿院的负责人，名叫玛莎。
　　“哦，非常感谢您的关心，玛莎嬷嬷，上次您推荐给我的药酒确实很有效，不过年纪一天天大了，这腰还是有点不行了。”那年老的绅士回答着，看来他正是玛莎修女口中的艾森爵士。
　　“孩子在哪儿？”玛莎接着问道。
　　“哦，小家伙在车上。”艾森爵士说着，回头望向车里，非常和蔼的说：“来，我的孩子，我们到家了。”
　　在阴暗的天光下，一个孩童的脸渐渐在光线下出现，那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女孩，她圆圆的脸，棕红色的长发，皮肤很白，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看上去非常可爱。但此刻，从她的眼神中只能看到忧郁和惊慌，她有些胆怯的望着艾森爵士，不敢走下车来。
　　“来吧，莉莉，有很多小伙伴都在等着你呢。他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和好玩的玩具，乖，快来吧。”艾森爵士非常温柔的对那小姑娘说。
　　那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用很低的声音问：“我……我可以吃到……可可丝软糖吗？”
　　艾森爵士一把把小姑娘抱起来，说道：“当然可以，那里有各种软糖，你想吃哪种都行。”
　　小姑娘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几个年轻的修女连忙从艾森爵士怀里接过那女孩，簇拥着向大门里面走去了。人群后面只有艾森爵士和玛莎嬷嬷。看到修女们带着孩子走远些，艾森爵士才低声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家在英国，但出生在新奥尔良。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遇难，英国只有他一个老祖母，但身体很差，恐怕就要去见上帝了。所以，才找到了我，我就把他们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哦，真是太不幸了。不过她到了这里就等于找到了好的归宿。艾森爵士，这么多年，您和您的朋友们一直资助着我们这家孤儿院，我们万分的感谢，上帝一定会保佑您的。”玛莎嬷嬷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
　　艾森爵士虽然不属于贵族，但授英国女皇的皇封，拥有自己的土地和庄园。自从在一场大瘟疫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沉浸于无限悲痛中的他没有再婚和生育，而是把他的财产中的大部分用来资助圣约瑟夫修道院这里的教会孤儿院。艾森爵士在他长达30年的环球旅居生活中，将他所遇到的孤儿都送来这里，将他无私的爱奉献给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到这一年，他已经是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了。
　　“玛莎嬷嬷，说真话，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这可能是我送来的最后一个孩子了。今后我可能都会住在伦敦的老宅子里，把我这一生的经历都记录下来，而这些孩子将是我人生最大的财富。”艾森爵士有些感慨。
　　“我非常赞成您的观点，艾森爵士，虽然我们收养的孤儿数量不多，但他们每一个都是上帝的孩子，都一定会受到上帝慈爱的照顾和关怀的，当然，除了……”玛莎嬷嬷说到这里，口气停顿了下来。
　　“除了什么？玛莎嬷嬷，是什么令您如此不安？”艾森爵士忙问。
　　“您知道，我指的是那个东方来的孩子，是从异教徒的土地上带来的男孩，您该不会忘记了吧？”玛莎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
　　艾森爵士努力想了想，忽然他哦了一声：“您说的是宫？13年前我从中国带回来的男孩？我想起来了，哦，天哪，我这次在北美住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个男孩的存在。我记得开始的几年我还曾经写信问过他的情况，孤儿院给的回复是这孩子很好，所以我一直也就没再提起。怎么，这小家伙有什么问题？”
　　玛莎嬷嬷迟疑了片刻，随后她对艾森爵士道：“您最好和我去看看他。他如今已经年满16岁了，或许您都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哦，是啊，我这次在北美住了7年，您也知道，我带来这里的孩子太多了，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不过宫，对他我还有印象。13年前，我去到那个古老神秘的国家，见到他在母亲的尸体旁静静的坐着，我想她的母亲一定是死于饥饿或疾病，宫当时只有3岁，脸色焦黄，含着泪水，那样子真叫人不忍，再询问了他家再无亲人的情况下，我才把他带来的。说起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他目前的状况不好吗？”艾森爵士又追问了一遍。
　　玛莎嬷嬷开口前先是默默祝祷了一番，然后道：“院长嬷嬷不允许我们将关于他——南宫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但……我总是为此感到不安，而这个孩子又是您带来的，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您。”
　　“我越听越觉得严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玛莎嬷嬷您赶紧告诉我，我一定不对人说这是您告诉我的。”艾森爵士保证说。
　　“这是一个很怪的孩子，我们一致觉得他身上有魔鬼的力量，从他来到修道院的那天开始，怪事就相继不断的出现……”玛莎嬷嬷顿了顿，然后说，“他在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漂浮在空中，他在和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可以将小伙伴隐藏起来叫任何人也找不到他们……”
　　“有这种怪事？但是，玛莎嬷嬷，这听起来太叫人难以置信了。”艾森爵士摇了摇头说道。
　　“艾森爵士，我……我曾亲眼看到他在打扫修道院的时候，自己可以移动手碰不到的东西。而且最叫我们吃惊的是，他经常和空气对话，当我们询问他的时候，他却说他在和人说话。他说他经常和约瑟夫神父聊天，要知道约瑟夫神父也就是这家修道院的创始人，他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过世了。”玛莎嬷嬷说到这里，脸色显得非常苍白。
　　“您的意思是说，这孩子可以看到死去的灵魂？”艾森爵士脸色也微微发白。
　　“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都相信约瑟夫神父的灵魂已经往天国去了，怎么还会留在这里呢？艾森爵士，圣经告诉我们，人是不可能和灵魂对话的，只有魔鬼……”玛莎嬷嬷还要说下去，却被艾森爵士用话头打断：“不，玛莎嬷嬷，尽管您所说的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我们不能就这样判定这孩子是魔鬼的孩子。这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艾森爵士，我明白我这么说，您可能难以接受，院长嬷嬷也和您的想法一样。虽然我理解你们是仁爱心肠，但这件事情并不单单是你们之间的事，这关系到整个教会，关系到罗马教廷。如果被教廷知道我们收养了一个魔鬼的孩子，那后果是多么可怕。为此……为此，我曾经私下写信给罗马教廷，求证我所判断的事实。”玛莎嬷嬷继续说道。
　　“玛莎嬷嬷，虽然我很尊重您，但是您怎么可以这么做，如果罗马教廷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判这个孩子死刑的，他们会把这个孩子扔进火堆活活烧死的！玛莎嬷嬷。”艾森爵士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的非常难看，甚至有些震怒。
　　“我现在也为此事而深感后悔，艾森爵士！要知道那个孩子的性格虽然孤僻了些，但却是极其善良聪明的。虽然我并没有署名我的真实身份和地址，因为我也不愿意看到教会的极刑处死这个孩子。可是……我的内心因此感到非常的不安，我担心教会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的。”玛莎嬷嬷说着还四下张望着，似乎生怕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别人听去。
　　“感谢上帝，您终于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那么我现在想知道，宫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艾森爵士忙说。
　　“自从发现他的这些古怪后，院长嬷嬷把他安排在单独的地方居住和生活，隔绝与外界的一切来往，由我们专人单独照顾他的生活并指导他学习。任何人想要探望他都必须要经过院长嬷嬷的允许才行。但是如果您此刻突然提出要去探望他，只怕院长嬷嬷会怀疑的。”玛莎嬷嬷回答道。
　　“那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叫我见到这个孩子？”艾森爵士问道。
　　玛莎嬷嬷低沉了片刻，随后仰天再次祝祷：“愿上帝宽恕我的作为，阿门。”随后，她朝着远处看了看，道：“我倒可以帮您这个忙。但是我也有个请求，艾森爵士。”
　　艾森爵士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无论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您的，只要我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