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琐屑》莱特要放假

3、血

　　这件事，当然和我有关系。
　　我看到安予莳慌张跑出来的时候，连忙去巷子一探究竟。
　　当时躺在地上的只有我的爸爸，他本来要接我放学回家的。
　　我吓坏了，一边哭一边拨打了120。
　　我爸受了很重的伤，花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从生死线上抢救了回来。
　　但是如果可以，他一定希望死在那个巷子里。
　　手术过后，他背部以下瘫痪。
　　右手神经上，完全不能动弹。
　　左手稍微好一点，可以勉强颤抖着拿东西，只是连最基本的把勺子送到口中都做不到。
　　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告诉我和妈妈。当时路上，他走过巷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被四个男孩子欺负。他们一个人伏在女孩身上，其他三个人围成圈在一旁起哄。
　　我爸说，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他当时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此时，那个男孩完事，另一个男孩正准备替换上去。
　　我爸二话没说，提了个砖头就想和这群流氓拼命。
　　小流氓们也很惊讶，不过立马反应过来，觉得一个中年男人不足为惧。
　　女孩子趁乱逃走了。
　　我爸却倒在了血泊中。

　　——
　　我和妈妈报了警。
　　但是那条巷子根本没有监控，找不到嫌疑人。
　　我笃定安校花认得那几个人的脸，但是警察上门去询问的时候，他们否认了。
　　安予莳的父母力证自己的女儿当时在家里写作业，根本没有出过门。
　　警察也不好多问。
　　我妈带着我上门去求安家。
　　文质彬彬的安爸爸，一脚把我妈踹到门外。
　　和蔼可亲的安妈妈，用力把门关上，浑然不顾我妈的手还扒在门沿上。
　　我妈顾不得手上的疼，在安家的门口不停磕着头。
　　我也磕着头，哭着，但是我知道，他们不会开门的。
　　他们不舍得女儿的名誉受损，所以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但是我爸呢，他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做了所有人都认为对的事情，现在所有的痛苦都要一个人承担。
　　不对，是我们三个人承担。
　　因为没有安家的证词，警察找不到凶手，我爸也不能被评定为“见义勇为”。
　　我的故事讲完了。
　　所有人哗然。
　　安予莳也似乎被揭开了遮丑布，整个人崩溃了。
　　她喃喃地说着：“没有，你胡说，我没有被强.奸。”
　　“我只想给我爸爸讨一个公道，如果这点都做不到的话，我不介意再背上一条人命。”
　　安予莳泣不成声，最终没再说什么。
　　信号被掐断。

　　我对着在场的警察说：“警官们，你们可以忙了，我父亲那件事还没有过追诉期呢。”
　　警察们很有效率，连夜从安予莳那里问出了真相。
　　我父亲见义勇为的事迹，板上钉钉。
　　警察开始走流程，顶着压力为我父亲“追封”。
　　作为交换，我把小孩子的地址告诉了他们。
　　警察赶到的时候，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疯跑，哈哈大笑。
　　那是一间破屋，两个老人帮我照看着小孩，吃穿用度，好生照看。
　　但是他俩，智力上略微有缺陷。
　　法律没有追究他们共犯的罪名。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她的性命，我父亲出事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杀人犯。

　　就连我。
　　在网民心中，也不再是杀人犯。
　　而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可怜人。
　　他们为我建了个网站，数十万人为我祈愿，请求法律的轻判。
　　我的律师很兴奋：“景小姐，我有把握，可以把死刑变成死缓，到时候你在里面立功表现……”
　　他还告诉我，兰濯池把孩子接回了兰家，甚至都没有让安予莳再见一面。
　　兰濯池也彻底和安予莳断了联系。
　　当初似乎是安予莳骗他是第一次，才勾搭上的这个富二代。
　　现在再蠢的人，也能反应过来，那只是人造纯情少女罢了。
　　安予莳只能卖了父母的房产，只身住在康复医院里。
　　安予莳是很惨，但远远没有我父亲惨。

　　——
　　媒体采访不到我，就纷纷跑去医院采访安予莳。
　　她还是和读书时一样聪明。
　　把这个当做了敛财的手段。
　　一些媒体无法提供费用邀请她出镜，但是另一些吃人血馒头的自媒体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作为首次直播的独家平台，无限吃瓜，当然不会错失后续的报道机会。
　　这一次，安予莳一改常态，主动讲起了那段被自己藏起来的往事。
　　在她的故事中，出事之后，她便被父母保护了起来。
　　她说没有看清楚救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我父亲因为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更不知道我母亲曾经找上门。
　　她只知道躲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紧紧被拉上，透不出一丝光亮。
　　“我过了整整两个月才走出阴影。”她说，“我也是受害者。十几年来我就被伤害过一次了，如今还要在扒出我的往事，再伤害我一次，这难道对我就公平吗？”
　　无限吃瓜的采访视频很有感觉，放着适宜的背景音乐，给安予莳的人设又增添了几分可怜的感觉。
　　许多网友被带了节奏。
　　“对啊，说实话。安予莳也是受害者，那时她也就十六七岁吧，她知道什么呢？”
　　“我前几天还骂了她。真该死啊，希望小姐姐重新站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律师告诉我，安予莳现在虽然还在康复，但她已经开始在网上开通了账号，记录自己康复的视频，居然还积累了不少粉丝，估计不久后就要开始直播带货了。
　　“真好啊。”我感叹道，“不过，安予莳日子还长呢。”
　　尝到了互联网带来的人气，你一定会很珍惜吧。有一天你会知道，瘫痪的日子还不如死去。
　　你会慢慢地腐烂在床上，毫无尊严。

　　——
　　正式开庭前，老警察最后一次来见我了一面。
　　他坐在我对面，给我展示网站上的资料，“景吟同，现在许多人为你请命，法官会有所偏向的。”

　　景吟同，我的本名。只是后来，我改了那个对我富有期盼的名字。
　　老警察告诉我，安予莳把名单供了出来，伤害我父亲的四个混蛋，已经落网。
　　故意伤害加强.奸未成年，够他们判好几年了。
　　那些混蛋承认了伤害我父亲，却不承认强.奸。
　　安予莳以身体情况为由，拒绝出庭作证。
　　“她当然不敢作证。”
　　老警察看着我，“你还知道什么？”
　　“安予莳不是被强.奸的。”-“她只是自愿和别人玩点大的。”这句话，是安予莳当时对我说的原话。
　　“你有证据吗？”
　　“有啊。”我笑，“在我书房的第三个抽屉里。”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密码0413。”
　　老警察的脸色一沉，没再说话。他临走前问我，“为什么要撒谎。”
　　“我以为你们会调查出的，可是我错了。”我苦涩的笑了笑，“安予莳也不是什么受害者，她是同犯……是强.奸犯的帮凶。”
　　抽屉里的证据整整齐齐，每份证据都在证明着，安予莳的罪行。
　　除此之外还有安予莳威胁恐吓诱骗其他女孩去“孝敬”她所谓的好哥哥们。
　　她仿佛一个老鸨。
　　这些是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是那次母亲跪在安家门口，她躲在门后面看见了我的脸。
　　后来，她带人把我堵在学校的厕所里，拽着我的头发嘲笑我，把烟头按在我的胳膊上。
　　当时，我哭着问她，“为什么，我爸爸救了你，为什么？”
　　“救？”安予莳笑的可怕，“你说什么胡话，我还没怪他坏了我的好事呢。”
　　“你什么意思……”
　　“我和哥哥们找点乐子，他好端端的管什么闲事。”
　　血丝布满我的眼睛，“你真贱。”，我狠狠瞪着安予莳。
　　“怎么也比不上你爸爸啊，他不是做梦想成为英雄吗。”
　　那一刻，我发誓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揭露安予莳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