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桔》狐狸盐

1、未来

　　裴觅呼出一口气，在腊月天里很快就成雾散去，他已经28岁了，即将而立之年，人生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他没有明天了。
　　他看着被手下带走的男人，奄奄一息的男人，被带走后地上还淌着黑红的血迹。裴觅还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他就被迫告别了爱了十余年的人。
　　严以句，你一定要幸福健康地活下去，我本来就是拖油瓶，也请拖着我的这份好好活下去。
　　2014年夏。
　　“隔壁B班来了个转校生。”白布将办公室抱来的习题集在第一排分给几个同学让他们发下去，讨论转校生像讨论中午吃什么一样平常。“听说成绩很烂，托关系塞进的B班。”
　　附中的AB班向来是冲击清北的学神班，两个班的竞争关系也有，惺惺相惜也有。骤然这样一个学渣被塞进去，A班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愤愤不平。
　　学委适时地走进教室，“那个转校生超帅的！”陈安用面无表情的脸犯着花痴，引得白布等人一阵哆嗦。
　　白布扬了扬脑袋看着投影仪，“嗯，是很帅。”他灿烂一笑，“不过比起哥还是略逊一筹。”
　　围得近的人发出啧啧声，白布作势要打却又被学委塞了一张名单，没好气地说“老班叫了你半天，你抱着书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这班长当得……”
　　A班的竞赛名单。
　　“许如清不参加竞赛？！”白布扫了一眼第一列的名字，手一抖，名单差点掉了下去。
　　教室里靠走廊那一列倒数第二个位置的少年头也没抬，刷刷刷地写着卷子，偶尔在草稿纸上验算，“不参加。”
　　陈安拉了一把还要继续鬼哭狼嚎的白布，“他月底有机器人比赛，和数学竞赛撞上了。”
　　白布点头如啄米。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校园食堂里特有的油腻味，好像是有人在收拾餐盘的时候不小心弄在校服上了。
　　女生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儿地拿湿巾纸擦拭油渍，陈安皱着眉头走过去，“要不我们俩去厕所用肥皂洗，湿巾纸擦不掉的。”她牵起被弄脏的外套一角，“怎么弄上了这么多。”
　　“……有人撞我……”女生蚊子般一点声音还是被陈安一下就捕捉到了，顿时拔高音量，“谁？哪个人故意撞你？”聪明如学委一下就能猜出来，以女生这么委屈难过的样子绝不可能是无意的。
　　“宋涛。”女生还是没有停下擦拭外套的手，头还是埋得低，不过名字脱口而出。
　　陈安转头和白布对视了一下，白布张了张嘴，陈安一瞬间想到了，“啊，B班的那个宋涛？”两个清北班最会惹是生非的莫过于宋涛，成绩没那么好沾不上许如清的一半，成绩也没那么差，掉不出B班，平时作威作福其实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怎么回事，你俩应该没有交集啊。”陈安回忆了一下宋涛那副德行，动手的情况也只是和看不惯的男生小打一架，除了追校花基本不和女生搭边。
　　“是宋涛看那个转校生不顺眼，走的时候撒气推了一把旁边的人就推到了小乔！”前排一个忙着收集错题交给老师的女生终于转过头，替啥都不愿意说的小乔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陈安和白布瘪瘪嘴。
　　看来那个转校生是真的很好看。
　　午休时间还没过，因为今天是开学考期间，上午放得早，所以大多数人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去操场打篮球，陈安拉了一把小乔，“走，我们去洗手间洗。”碰上宋涛那种无赖他们也没得选，这次自认倒霉，下次离他远点。
　　前排那个女生窜出教室去交晚交的错题集，陈安小乔离开了教室，开门的瞬间又漏进一片聒噪的蝉鸣。
　　白布回到自己的位置，趴到桌子上，他听着背后传来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那个转校生到底是什么人啊……”意识朦胧快要睡着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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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boss，小公子进了B班，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是吗？我听说他中午被人找茬了。”
　　“……”
　　“无碍，也不必娇生惯养。”
　　！你娇生惯养得还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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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觅刚戴上蓝牙耳机点开某个音乐APP，德育办主任就从旁边冒出一个头，“下周来学校就别带手机了。”主任姓杨，四十后半的中年女性，头发疏而卷，一副无框眼镜。
　　“好，”裴觅乖巧地点点头，从小就会扮演乖孩子，“我今晚就可以交给家长的。”杨主任还未反应过来，裴觅又补充道，“我是走读生。”
　　附中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属于城乡结合部，从操场望出去，一片芦苇地。因此走读生属实少见，也不是没有，只是AB班到现在确实还没有。
　　“家长接吗？”杨主任也不等裴觅的回答，“路上注意安全。”
　　裴觅点头如捣蒜，心想你领导下班就可以把我接回家。和杨主任道别，裴觅把手机和蓝牙一起收好，他知道有人喜欢乖孩子，他也乐意，是那种让他七点起床他可以把闹钟调到六点的人。
　　八月底，晴空万里，无风无云。
　　裴觅穿着干干净净散发着柔顺剂香味的校服，作为第一天来这所学校的转校生，身上带着一丝不合理的气息，奈何高中生对这方面还是太迟钝。
　　校园里通往光明楼的一条大道全是梧桐，枝丫在高处从两边弯向中央，形成天然的遮阴地，现在是午休时间，几乎没有人在外面兜转，远处的教学楼偶尔有两个人出来进去，极个别的学生回到宿舍休息，大多数学生都选择趴在桌上将就一下。因为下午第一节课的老师说不定哪天就提前进班级开始发试卷了。
　　裴觅慢悠悠地走在树荫下，他回忆起刚刚在明德楼，偌大的会议室没有旁人，那个男人逆着光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学校也要听话。”裴觅迫不及待地跟上一句“好”内心万般喜悦认为男人十分肯定了他在家里是听话乖巧的。
　　他开心到快要爆炸了，但他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澎湃，乖巧地走向教学楼。
　　B班。
　　大多数学生还趴在桌上，没有人醒着，空了几个位置，偶尔又一声鼾声。
　　裴觅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没有看到空的位置，只好待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胳膊撑在栏杆上，细细打量着他即将带两年的校园。
　　要知道，他上一次进入校园已经是两年前了，自从他差点在学校里丧命，男人就像保护雏鸟一样带他回了兰港的庄园，来教书的先生也会隔一段时间便更换一个。
　　男人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保护他，裴觅想到这里，甜丝丝地笑了。
　　“同学，我是班长，我带你去领取新的桌椅。”肩膀猛然被拍了一下，裴觅眼里的一点甜蜜瞬间全无，他差一点就抬手了。
　　不能打人。
　　裴觅微笑，眼睛弯成月牙，“好，谢谢，我叫裴觅，今天刚转来。”附中已经开学有几天了，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坏的桌椅板凳已经换过了。
　　朱宇阳一路给裴觅介绍着学校的设施，规矩，一边带着裴觅走了快十分钟才到后勤部。朱宇阳表现得别无二样，裴觅一直微笑着听，时不时点点头说好，心里却想着面前这人还挺能装。
　　教导处的老师悄悄讨论他成绩烂的过分却被上面塞进了清北班，教导主任忍着不满面上恭敬的样子裴觅又想笑了。他大概已经摸清了这个学校的生存条件。
　　“对了，裴觅，你考进来多少分啊？”朱宇阳个子不高，有些仰头才能看向裴觅的眼睛，“我们学校考分还挺贵的，转学也是。”
　　哦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