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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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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寺中的光景彻底消散,恢复到破败时的样子。寺里和尚宛如走马灯,逐一消失。
 
 而空无一人的死城萧条落寞,安静矗立于山林之间。只有一盏,且是唯一一盏烛光躲进城角尽头挣扎跳跃。
 
 只是没过多久,那盏烛光渐渐融入阳光,遍寻不到踪迹。
 
 青海和谢顾松就快要走回破败的佛寺时,只听时清疾驰的脚步打破宁静。
 
 “爷,”摇摇欲坠的小门被粗鲁打开,紧接着轰然倒地。时清顾不及这些,一看到门外的谢顾松连忙跪到地上请罪,“属下来迟,害爷受陷于危险之中,罪无可赦。”
 
 “起来。”谢顾松看了他眼后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随后抬头看向萧瑟的佛寺,心中感慨万千。
 
 他回头,下意识去确认青海是否还在,有没有偷偷逃走。不料竟捕捉到对方用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停。
 
 “时清,去看看行囊和马匹还在不在,我们抓紧赶路。”他收回视线,吩咐时清。
 
 时清一边应着一边从地上起身,路过青海时脚步慢下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两眼,随后走去昨夜马车停靠的方向。
 
 虽然时清什么话都没说,但青海心有感应,知道他想问什么。
 
 无非是关于谢顾松的事。
 
 他们三人行囊不多,基本全在马车里。而昨夜那群和尚并没动他们的马车,一切完好无损。
 
 时清牵着马过来,直接停到谢顾松面前,利落地从上面搬下小矮凳让谢顾松踩着上马车。
 
 等把谢顾松安顿妥当后才面无表情地转向青海。
 
 青海有自知之明,没等时清开口,主动走过去上马车。
 
 小小的插曲很快解决,一行三人顺利离开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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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早已过去,在跋涉了将近一天的路之后,马车终于走进一座热闹的小镇。
 
 镇子不大,人也不多,且多数村民不曾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当谢顾松的马车进来时,街上的人纷纷好奇地驻足围观,更有孩童拉长脖子数马车顶上摇曳的风铃有几只。
 
 “到哪了?”
 
 车窗处传来两声敲击,谢顾松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时清被村民好奇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一听问话,忙回道:“爷,我们似乎来到一处小镇,看样子是块穷僻之地。”
 
 “可有馆子?”
 
 谢顾松早饿了,自从离开佛寺,他顶着空荡荡的肚皮走了近一天,现在整个人恹恹的没精神。
 
 外头的时清有些犹豫,环视了一圈周围,勉强在一堆平房里发现一家神似馆子的店门,“有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谢顾松说着,已经挑开车帘。最先照进来的是头顶热辣的日光,随后才是站在路边边往马车里瞅边窃窃私语的村民。
 
 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时清的犹豫。
 
 村民们大胆不闪躲的打量着实惹人眼,没一会儿谢顾松就叫他们盯得烦躁。
 
 可耐不住肚子饿。
 
 他扯下帘子,瞟了眼身旁同样没精打采的青海,“起来吃饭了。”
 
 边说边通知时清停在馆子前。
 
 青海扁扁嘴,放在谢顾松身上的目光过于空洞。
 
 马车停了,谢顾松敲敲桌子提醒他,然后自己先挑着帘子下车了。
 
 青海草草收起思绪,掀帘紧跟着下车。
 
 眼前天光乍现,太阳毒辣猛烈,照得人一阵发晕。
 
 三人急急走去馆子,里头的店小二正懒散地撑着下巴往门外看。
 
 这会突然见到上门的客人,利落地抽掉脖子上的毛巾,弯起腰飞快擦干净桌椅,做完这一切后才扯着嗓门吆喝谢顾松他们。
 
 “几位客官是要吃饭吗?”小二挂起笑脸,指引他们来到刚刚自己擦干净的桌子前坐下。
 
 “嗯。”时清服侍谢顾松坐下,随后安静的站到后面。
 
 小镇几年没来过贵客,大家邻里乡亲的没什么架子,更没有奴仆。多数都是自家一个院子,出门吃饭或是别的全亲力亲为,许久没见过这副阵仗。
 
 他往外飞快地看了眼,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门口,可马车和马匹一看就知道选用的皆是上等货,看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店里可有什么招牌?”在陌生的店里吃饭,谢顾松习惯选店家的招牌。
 
 “有的有的。”小二回过神,麻溜地报上自家招牌,末了还推荐道,“八月天热,客官们可要吃点凉食?我们店里出了款新菜式,颇受好评。”
 
 谢顾松来了兴趣:“什么凉食这般受欢迎?”
 
 提到这个小二的神色不由得得意起来,“看客官身着华贵,想必听过冰雪冷元子这道凉食。”
 
 “不过呢,我家还放了乌梅,使口味变得酸甜可口,是解暑之良品。”小二说完,目光期待地等谢顾松点这个。
 
 “冰雪冷元子本是甜口,确实让不爱甜味的人难以接受,”谢顾松摇摇头,“你且给我三人一人来一碗尝尝。”
 
 说完他又点了几道招牌菜。
 
 小二开心地鞠躬,转身朝后厨去了。
 
 “时清你也上来吃。”谢顾松招呼时清坐下,看对方迟疑,于是催促起来,“快些。”
 
 时清不敢违背命令,僵硬的坐到边上,三人的位置阴差阳错形成大三角。
 
 下午馆子里没什么客人,菜很快上齐。小二把最后一道菜放下,撩起毛巾擦了把汗。
 
 “几位客官您的菜齐了,冰雪冷元子受不住热,需快些吃完。”他提醒完又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谢顾松赶紧叫住他,“小哥留步。”
 
 小二投来不解的目光。
 
 “过了这村子,还有多久能到下一座城?”虽离天黑尚早,但这一片的村庄和城镇离得远,光是去下一个地方都要走上大半天。
 
 小二扶额想了想,“客官今日要想去城里怕是不要想了,不过前头不远倒是有个村子,那里有住店的客栈以供歇脚。”
 
 “嗯……只好如此了。归家路途遥远,我三人不想耽搁时辰。”谢顾松沉吟道,“为解思乡之情,只愿早些回到家中。”
 
 “既然如此,几位客官若是加紧脚步,可在落日前赶往那座村子,只是……”
 
 说到这里,小二的脸色变得犹豫。
 
 谢顾松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座村子这段时日不知是闹疫病还是什么,总有貌美女子离奇死去。死时面容枯槁,皮肤溃烂发绿,好不凄惨。虽还未有男子感染这病,可谁知会不会有意外,所以几位客官去了之后千万保护好自己。”
 
 疫病?
 
 青海在旁边听得专注,一个字都没错过。
 
 “这是——”
 
 “这事从何时开始的?”
 
 青海和谢顾松几乎是同时开口,不过谢顾松没说完,主动将话语权让给青海。
 
 小二思索两秒:“约莫三月前,起先只有一名女子身染疾病,没出几日惨死街头。女子生前是附近的痴儿,不会说话没有智力,也无父无母,一人到处流浪,所以那时大家并不以为然。”
 
 “毕竟一个连家都没有痴儿到处乱跑,染病不过是迟早的事,谁也没当回事。”
 
 “后来呢?”青海问。
 
 话匣子一打开,小二八卦的劲也上来了,也忘记对面的人在自己眼里多金贵,扭身就拉了张板凳大咧咧坐下了。
 
 “听说她死的时候瘦得吓人,摸起来全是骨头,那皮像挂在身上一样。因为死的样子太怪异太罕见,倒是引起不少人注意。后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把这话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的都有,连妖怪的传闻都出来了。”
 
 顿了顿,小二喘了口气,又接着继续:“虽然前面传闻满天飞,但从她死后过去一个多月村子都风平浪静,渐渐的就被大家所遗忘。结果谁知道一个半月后这病突然起来了,短短几日村子里接连三名少女染上疾病,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直到没气。”
 
 谢顾松听着,发出疑问:“他们不找郎中来看看吗?”
 
 “看了,没用,郎中压根查不出是什么病,脉把了半天却说脉象平稳,身体健康。但那些少女早已奄奄一息,白天把完脉夜里就咽了气,你说怪不怪?”
 
 小二摇头惋惜道:“好好的小娘子,明年开春就能许人家嫁了,谁料竟出了这种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就是这样,小二临走前又劝了几句。
 
 “爷,要不我们今晚在这里留宿,待天明再绕过那个村子?”时清担心途中出意外,开口道。
 
 青海则放下筷子,在谢顾松答应前说道:“听小二所言,那个村子里的疫病非普通疫病,恐怕真有东西在里面作祟,那我们更应该过去一探究竟。”
 
 “不可——!”时清瞪向他,冰冷的声音能冻死人,“若是如你所说村子里果真藏了邪祟,我们进去岂不自寻死路?更何况我家爷身体孱弱,出了什么好歹你就是拿命抵也抵不起。”
 
 “不是还有你?”
 
 时清对自己有意见的事青海感受得一清二楚,眼下他的话又说得如此难听,饶是青海也已经忍无可忍。
 
 “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对付人尚且没问题,但妖邪鬼怪与人不同,我便是有赴死的心,也护不了爷周全。”
 
 “这事是我提出来的,他的周全便由我来护。你家主子既想获得天下共主的位置,那必然要积德行善。”青海说,“寻常积德行善的法子慢,不如斩杀妖邪来得快,你家主子既然如此怕死,那就乖乖在家中躲着,到死也别出来!”
 
 “你!”
 
 从头到尾没吭声的谢顾松边端起冰雪冷元子边眯眼打量青海,听到这里终于舍得出声:“时清,那就依小道士所言,去闹鬼的村子里行善积德。”
 
 他一发话,时清老实的闭上了嘴。
 
 争执以双方的沉默结束,青海扒了几口饭,然后把凉食悉数喝完。乌梅的酸盖住了蜂蜜的风头,在嘴里耀武扬威,酸得青海直皱眉头。
 
 对面的谢顾松忍不住多瞧了一会,似笑非笑地把自己碗里的也一并喝完。
 
 酸味引得他皱起眉,和青海此时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