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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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下雪了，细密的雪尘覆盖着这座城市的棱角。
难得的休假日，朴知爱裹紧大衣，走向停在宿舍楼下的那辆旧捷豹。车窗摇下，敏真的笑脸和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同探出来——是她家里养的贵宾犬Million，Million兴奋地哈着气，湿热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知爱刚拉开车门，Million便热情地扑了上来。她侧头躲避着小狗湿漉漉的舌头，担心地提醒敏真：“所以那家店让宠物进吗？”
敏真不甚在意地撇撇嘴，发动了车子：“不知道啊。”
“啊？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敏真从方向盘上腾出只手按住她：“别问。你一问他们肯定不让带，咱们直接去。”
啊，真聪明，知爱微微一怔，我都没想到。
车窗外掠过的雪景模糊不清，她看着敏真的侧影，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陌生感。敏真好像长大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长大了，真奇怪，看来延世大学很恐怖吧。知爱有些无言，敏真应该是傻傻的甚至有些木讷的女孩才对，哎呀你是谁啊竟然敢假扮敏真。
大家竟然都长大了，你们竟然都抛下我长大了，只有我在原地踏步似的。
菠菜咖喱的味道很怪，知爱吃得愁眉苦脸。
对面的敏真絮叨着大学生活的种种：学生会竞选的失利、宿舍里微妙的人际、被教授当众斥责的难堪……这些烦恼知爱通通都不乐意听。
朴知爱找服务生要了副手套，把烤鸡排里没沾到调料的白肉撕下来喂给million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朋友。
看着知爱专注照料Million的模样，敏真感激地喂给她一块脆球：“知爱你真好！”
“……嗯，因为我喜欢狗狗。”
哇塞，这个更难吃。
知爱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答应敏真的邀约了。等我出道了再说吧，到时候作为轻松赚钱的艺人的我会很乐意倾听你在大学的苦恼的，也许。
知爱让敏真将自己送回了hybe大楼，她又想跳舞了。纷乱的心虚像藤蔓一样纠缠她时，她总是这样。
走廊寂静，S组常用练习室的门虚掩着，灯光和音乐从缝隙里泄出来。
是谁在呢…算了，我找个其他空闲的练习室吧。知爱下意识地想避开。被迫和别人small talk一顿再被迫一起练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啊——！”
刚要离开，一声压抑的怒吼从练习室里传出。朴知爱被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偷偷蹲下身，凑近那道光的缝隙。
室内是一个跪坐在地上的长发女孩，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呜咽。
女孩的长发散开，她的后背中央，一点小小的、深色的痣。
啊，中村。又在哭啊。
这并非朴知爱第一次窥见她的泪水。上一次是两天之前，洪恩採刚来的那个晚上，中村因为老师提了一句“kazuha也是才刚来三天吧”就控制不住地在众人面前流下眼泪。
哎呦，你一定是很辛苦了吧。
门内的中村一叶吸了吸鼻子，重新撑着膝盖站起来，合着音乐重复基本hiphop步伐组合。
嗯，永远挺拔的上半身带着面条般的四肢乱甩，重心永远向上拔，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
挺搞笑的，想近距离看。
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中村一叶僵在原地，在她的设想里，这是一个自己独自练习的夜晚，没有其他隐含着评判的目光。
你是来教我的吗？我不要你教。
但朴知爱没说要教她。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女孩径直走到角落，随意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倒水、喝水，对着镜子整理发丝间沾上的雪花。
如果眼睛没有冲着自己的方向乱瞟就好了。
原来你是来看笑话的。
中村一叶不再继续了，她木着脸坐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知爱。知爱摆出无辜的表情回望，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暗暗较劲。
看着中村的眼眶越来越红，她却越来越想笑。哎呀，看不出来还挺有脾气的。
朴知爱忽然开口：“喂，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听得懂吗？一緒に行かない？ Hang out with me しようよ！”
“…不能那样说吧？”中村下意识地纠正。
“你听懂了对吧。”
中村一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朴知爱倒是看着挺高兴的。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公司staff在走廊上拦住她们。
“要去哪里啊？回宿舍吗？”
朴知爱坦然地点点头。
“真的？我会跟宿舍的工作人员确认哦。”
“嗯嗯姐姐确认吧。”反正最后肯定要回宿舍的，只是路上堵车而已。
“知爱啊——姐姐刚刚都听到了哦？”staff姐姐无奈地笑笑，“又不是不让你们去，去哪里啊？”
“…没想好呢。”
“哦？等等！”职员打量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又转头把自己还在会议室里开会的同事叫出来，“你们来看看！”
“怎么样？不错吧？”
“唔，两个人单独的画面意外很和谐呢？”
staff姐姐的笑容更加灿烂：“知爱啊，想去哪里，我们送你去好了。”
朴知爱不明所以：“为什么？然后呢？”
“然后我们给你俩拍点照片，拍得好的话跟宣发组对接一下，作为新女团路透发到网上。”
哦，早说啊，大家也真是的。
“那我换件衣服，品牌方们寄来的衣服都在公司吧？”
工作人员们哄笑起来：“我们知爱，真了不起。”
“当然了，”朴知爱挑了件米色长风衣套上，又把头发松松盘在脑后。
她们说话的时候中村一叶就在后面沉默着。朴知爱朝她的方向努努嘴：“你们给kazuha解释一下吧。”
十二月的汉江边很冷，更不用提现在还下着雪。雪花被风卷起，扑打在脸上，刺骨的冰凉。但是朴知爱还是坚持把羽绒服搭在江边的长椅上，只穿着风衣在江边凹造型。
“不冷吗？”中村一叶把脸埋在围巾里。
“冷啊，”朴知爱回答，“所以你也快点把这件熊一样的羽绒服脱掉吧，我们快点拍完。”怕中村一叶听不懂，她又日英混杂手舞足蹈地解释一遍。
“…我不脱了吧？我很怕冷，会生病的。”中村一叶同样是韩日英混杂着说。
“那好吧。”朴知爱没再勉强。
才懒得管你呢，反正我必须要让猎猎寒风把衣摆潇洒地吹起来。
中村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盯着看了半晌，眉头微蹙。朴知爱凑过去，发现是staff发来的讯息。
知爱幸灾乐祸地嘿嘿两声：“我给你翻译一下，staff姐姐让你脱掉呢。快点快点，我冷着呢。”
于是在零下10度的江边，一个人穿着风衣，一个人穿着夹克，左晃晃右晃晃，等待着公司出图。
“我们不是要出来玩吗？”中村一叶垂下眼睫。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朴知爱轻轻挑眉：“这是机会啊，什么时候不能玩？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当爱豆……反正我呢，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好。”
中村一叶搓搓手，她感到自己身体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流失。
我当然也要做好了，中村想。可是，你说要带我玩。
一股凉意猛地冲上鼻腔，她赶紧偏过头，用纸巾遮住了这个喷嚏。
朴知爱上前一步，张开风衣的衣襟，从后面虚虚地包裹住中村一叶。她马上察觉到中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不等中村说什么，知爱又退回原地。
“谢谢你，我不冷。”中村一叶有些尴尬。
“哦，我这件衣服很薄，就算你冷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朴知爱没看她，回头望望保姆车的方向，语气平淡。
中村一叶望向江面，夜晚的江面是浓稠的墨色，路灯只照亮江边的一点，更深更远处是广阔无尽的黑，看不见江心是否有没来得及清理的碎冰，也看不见她们的倒影。
“…可是她们说你讨厌在镜头前后表现不一的人。”
“她们？谁？kura姐？”知爱不用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到答案。
“…这就是我的办法。”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你知道我在世界上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中村摇摇头。
没有办法的人。
手机振动，是staff姐姐的讯息。
“她们走了。”知爱说。
她把自己的羽绒服重新穿上，在长椅上缩成一团。
中村一叶也赶忙穿好衣服：“我们回去吗？她们怎么不等我们啊。”
“我让她们走的。”朴知爱抬头笑笑，“吃炸鸡吗？那边有家店很好吃。”
中村一叶摇摇头：“…我不吃。”那种东西她一年也不见得吃一次。
“那你帮我买。”知爱说得理所当然，又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那家炸鸡店的工作人员一点英语也不会说，你要和他说韩语。”
“诶——”
“诶——”朴知爱笑嘻嘻地学她说话，又掏出自己的钱包塞给中村。“快去吧快去吧，姐姐请客。”
什么请客啊，我本来就是给你跑腿。中村一叶有些气闷，但还是抬腿朝着朴知爱指出的方向去。
她其实还没有真正踏入过首尔的土地。结束居家隔离之后，中村一叶一直过着宿舍——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她没时间也没心思做那些游客才会做的事。
中村一叶抱回来一盒超大size的酱料炸鸡回来的时候，朴知爱在抽烟，指间一点猩红在雪雾中明灭。见她过来，知爱利落地用手指把烟头捻灭：“对不起，我不抽了。”
中村看着她不知道是被冻得通红还是烫得通红的、还沾着烟灰的指尖，犹豫了一下，说了句什么，但不管用那种语言朴知爱都听不懂。于是她拿出手机翻译器敲敲打打半天，翻过屏幕给知爱看：
『姐姐不会是在磨自己的指纹吧？』
“…我是杀人犯吗？”知爱想绷着脸做出严肃的样子，终究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中村苦着脸，磕磕绊绊地解释说自己点单的时候说错了。
“没关系，做得好。”朴知爱打开包装盒，将炸鸡摆在两人中间。“也不难，对吧？”
“我没觉得难。”像是怕她不信，中村又着急地补充道：“我以前在很多国家的舞蹈学院留学过呢。”
她不知道朴知爱听没听见自己说话，因为这女孩只顾着用湿巾把自己手上的酱汁擦干净。
“吃一块就不吃了吗？”
“吃一块就够了。”知爱仰头倒在椅背上，望着飘雪的夜空：“你谈过恋爱吗？”
中村一叶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朴知爱总爱自顾自地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中村摆手道：“没有！没有！”
又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我吗？”朴知爱笑起来，“呀，你故意的吗？”
笑声散去，她沉默下来，于是中村一叶也沉默下来。
直到一艘灯火通明的游轮从汝矣岛渡口驶远到再也看不见，中村才又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朴知爱吓了一跳：“作为什么来说？”
“爱豆啊，”顿了顿，中村又低声补充，“爱豆练习生。”
哦…吓死我了。
“你很特别啊，所以很好。”
“特别是好的吗？”
朴知爱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了，说平凡才是最好的那些人，都是因为自己绞尽脑汁也没办法变得特别，才那样安慰自己的。”
“我很特别。”
“我很特别。”
中村一叶低声重复了两遍，像是确认一个咒语。她又扭头问：“我是因为芭蕾而变得特别了吗？”
“…是吧？”
“我猜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芭蕾会让我变得特别。”
中村一叶不想求助别人，不想让别人帮忙，那些过分好心的关怀，她通通都——讨厌。但此刻她想再问朴知爱一个问题。
“……我怎么样才能跳好呢？”
“练习啊，练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的程度。”
“你不知道吗？你决定把舞蹈作为职业的时间比我久多了吧。”
知爱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嘲的戏谑：“不过，放在出道专辑里的几首歌咱们不都练过了吗？全是一个pose接着一个pose的偶像舞蹈啊，那些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我做得不好。”中村一叶把脸埋到自己的膝盖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做得才好。”
朴知爱哈哈笑起来：“哎哟，你把目标定的太高了吧？我做得那是相当好啊。”
“你能帮我吗？”一叶问。
“嗯…别打扰我自己练习安排的情况下，也别打扰我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时间。然后你得好好求求我。”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